薛倦怕吵醒陈姨,耐心哄她,“唱完了,小意,我们该睡觉了。”
客厅一侧的挂钟滴滴答答响,中央空调调控出合适的温度,不冷不热。顾意不肯答应他,挣扎着要去找麦,挣扎之中踢翻了一个花瓶。
扑通一声,打碎这寂静的长夜。
薛倦心跟着跳。
陈姨被吵醒,听见动静出来,薛倦让她回去休息,没什么大事。他继续哄人,抓着她胳膊,试图和她讲道理。
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怎么哄顾意。因为以前不需要他怎么哄,随便说一句,她一定会妥协。后来是总是同他剑拔弩张,用不到哄。
他甚至在脑中思索了一下自己毕生看过的东西,到底该怎么哄。没来得及搜索出结果,顾意又闹起来。花瓶碎片铺了一地,薛倦眼皮突突地跳,怕她踩到,忙把人拉回来。
顾意没使劲,撞在他怀里,两个人双双跌落柔软沙发。
薛倦松了口气,顾意忽然停了声,认真地看他,叫了声“阿倦”。
他的心一瞬间被捏得柔软,搓扁揉圆。原来期待着一个人能给一个笑脸,是这样的感觉。
他这么一想,更觉得心被一双手扯着似的。
他总是做得很差,连认真地回应她的呼唤都很少。
薛倦认真地嗯了声,下一秒却碰上她柔软的唇。
顾意主动吻他,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瞬间炸开,堪比棠城的全城烟火。
他那时候有多高兴,这一刻就有多如坠冰窟。
薛倦转移话题:“晚上展会别忘了。”原来逃避真的很有用。
逃离这一刻,这一秒,这一个眼神。就可以自欺欺人。
顾意收回视线,光脚踩在地毯上,拉开窗帘,放进一屋子阳光,哦了声。
经由别人完成的梦想,滋味并不那么好。难怪古人说,不吃嗟来之食。
顾意心里想罢,转身进了浴室。
洗漱完下楼,客厅里的花瓶碎片已经被陈姨收拾好,她熬了小米淮山粥,热情招呼他们用餐。顾意坐下,沉默喝粥。银制勺子磕在瓷碗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她和薛倦面对面坐着,很安静,也很平静。她几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平静,也许这是一种迟缓的表现,对早上那件事。
顾意看着碗里的粥渐渐见底,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像很多从前冒出灵感的时候一样。
爱情一定是纯粹、明白、光明的吗?
不。爱情可以是多重感情糅合一体的不知所谓、毫无根据、凌乱甚至肮脏的一种情感,它可以来自亲情、友情、执念、欲^望、依赖、指引、救赎,甚至是一个梦、一种自我的想象。
但不论如何,爱情一定是让人不管何时何地想起来,都会觉得心里高兴的东西,交织着赤^裸清晨与依偎的夜晚。
当亲密关系变得令人抗拒的时候,爱情大概也不复存在了吧。*
她忽地扔下勺子,蹭蹭蹭上楼,冲进卧室里找一只笔和一张纸。她觉得她有蓬勃而热烈的灵感将要破土而出,她急切地想要记下来。
这是她荒废两年的灰暗人生里的第一束光,如同今天早上那窗隙的朝阳。
拉开卧室床头柜的抽屉,找到尘封两年的纸笔和她的画本,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在颤抖。顾意强行用左手按住了右手,写下这漫长的一段话。
薛倦在门口看着,没有作声。
-
那段话被她贴在黑板上,脑子里已经有一条裙子的雏形。但还只有雏形。
沈若若下了班溜来她工作室,转着编织藤椅,问起昨晚的情况。顾意心不在焉应付着她的话:“昨晚?什么情况?”
她右手用不了太大力,连很用力握笔都费劲,画不出什么东西。顾意烦躁地擦掉,轻啧了声,不死心地用左手拿笔画了一遍。
线条都不够流畅,当然也不如意。她捏了捏眉心,忽然对上沈若若放大的脸。
“干嘛呀?”吓人一跳。
沈若若撇嘴,看向她工作室的东西,已经差不多装修完,像模像样,应有尽有。只是这会儿功夫,已经看她撕了十几张纸,满地的废纸团。
“真想通了?”
顾意嗯哼一声,“梦想之所以叫梦想,是因为它只有在入土为安的那一刻,才会停止声音。”
“不,即便是入土为安了,它还是会有声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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