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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时,风是荔枝味(出书版)——燕辞星

时间:2022-02-25 08:40:07  作者:燕辞星
  程嵘在我身后应了声好,问:“丁小澄你是不是戴了眼镜?”
  什么?我明明视力五点零。
  我说:“没有。”
  他说:“你有,你戴了‘程嵘美化镜’。”
  “那可不,我对你的‘美化镜’有一百倍,放大多少倍,你也是完美的!”
  他能开玩笑,那就说明是真的心情好了。
  我小时候总觉得白沙大桥特别长,今天程嵘跟在我后面,没走多久就到了下桥的地方。
  下桥的地方是个旋转楼梯,上面有个小小的执勤亭。
  我们慢慢并肩走着,忽然我听到一阵吉他声传过来,有男生在唱歌,声音挺耳熟的,他唱:“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你说这一句,很有夏天的感觉……”
  我和程嵘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站在执勤亭的另一面,听着那边的男生把歌唱完。当他唱到“唯一想要的了解”这句歌词时,他的听众捧场地鼓掌说好听。
  我喊着“安可”冲出去,把抱着吉他的温渺和鼓掌的张晚晴吓到魂不附体。
  “喔——”我用搞事专用语气指着两人笑嘻嘻道,“你们两个——”
  夜风不凉了,带着夏天的味道,昏黄的灯光也变了颜色,似乎透着粉红。
  温渺红着脸。
  张晚晴说:“你闭嘴。”
  “喔,有秘密!某两个人有秘密了……”我的语气称得上欠打,随后出现的程嵘成了我被张晚晴攻讦的理由。
  张晚晴反咬一口说:“这么晚才回来,你们俩才是有秘密吧!”
  我点头说:“对啊,舞台剧的票只有两张,我不可能便宜你吧?哈哈哈——”
  “舞台剧?”
  我说话的语气都能扭出波浪线:“《三体》呀!”
  张晚晴尖叫一声冲上来掐我胳膊,却没想到程嵘拎着我就像拎着一个球,一拉就扯开了,完美避开了张晚晴的攻击。
  我嚣张地大喊:“你们交代一下,是不是在一起了?”
  两人脸色突变,都是尴尬不自在的模样。
  我继续敲打二人:“我之前就觉得不对了,我跟程嵘吵架那次,田径队的人都开始收拾跨栏了,温渺你还说要训练?还有信息技术课,张晚晴你小课老师跑到隔壁班去了,怎么跟你上课?那几次你们都在一起吧?温渺什么时候对音乐感兴趣了?都跟张晚晴学吉他去了?”
  张晚晴看向温渺,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温渺看向程嵘,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程嵘站在我身后“扑哧”笑出来,夸我说:“你真聪明,到现在才发现。”
  “什么?什么?”我转身,震惊得不行,“他们告诉你了?”
  程嵘心情好,语调有点飘:“没有,我能掐会算。”
  就这样,我戳破了温渺和张晚晴之间的小秘密,张晚晴也知道我去看了舞台剧,没带她。我以为这应该是两不相欠,结局却成了我得帮温渺和张晚晴打掩护。
  “学钢琴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两人磕磕巴巴没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拧着眉想了想说:“是不是张太太不乐意?”
  “对!”张晚晴眼睛闪亮亮的,重重点头附和,“你也知道我妈那个人,一直是比较……”
  “嫌贫爱富。”不仅如此,还特别看不起租住在我们隔壁的温渺家,如果说张太太对我称呼“那谁”尚可接受,对温渺称呼“卖菜家的”就显得难听多了。
  我手一挥,大方地说:“行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帮你们一把。”
  张晚晴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忿,倒是温渺郑重地跟我说了一声“谢谢”。我那时不知道这声“谢谢”多重,它藏着一个小少年对音乐最诚挚的热爱与渴望。
  在我的掩护之下温渺进步飞速,除了钢琴和吉他,还学了张晚晴能借出来的其他乐器。他兴冲冲地跟我们郑重发布了他五月份的新歌,搞得好像自己是个一个月能发一首歌的当红歌手一样。
  反正听着不错,就是一直不给新歌取歌名。
  而我,因为陪程嵘散心、解惑,得了程嵘的谢礼:一对一“家教”辅导名额一位。因为不能转让,我只能委屈听课了,没想到几个课时下来,我模拟考竟然考了全班第三。
  我妈乐坏了,哪怕我这个全班第三只在年级排前二十,她也觉得光宗耀祖,连张晚晴约我去白沙洲公园玩也大手一挥恩准了。
  表姐搬着小课桌在房门口写作业,我哼着歌打阳台路过,把她羡慕得不行,转头就跟她妈妈提要求。
  舅母一巴掌拍她背上,脸上写满讥诮:“你学她?就要中考了还出去玩,以后只能上职高!考不上就只能辍学!”
  我回头瞪着舅母,想说你才读职高,你才辍学!我们十几口人挤在一起,一锅吃饭,人多嘴杂,实在免不了口角。舅母一直认为我妈是泼出去的水,不该住在外公家,因此总喜欢挑事。
  被我一瞪,舅母立刻瞪回来,还恶声恶气说:“看什么看?”
  我这个暴脾气,撸起袖子要发火,突然听见程嵘在院外喊:“丁小澄——”
  回头一看,程嵘已经在院子外等我了,我和张晚晴出去玩,除非逛街,否则少不了程嵘和温渺。
  他也是人高看得远,把我的肢体语言看得一清二楚,见程嵘露出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我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
  跟着程嵘离开后,我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最后特别不高兴地问:“你拦着我干吗?”
  他伸手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傻不傻?你跟她顶嘴,回头你妈找你算账还要给她赔罪。”
  “那她也不能那么说我!”
  “嗯,不能说,她是嫉妒。”
  无责任偏袒让我舒坦不少,我笑着说:“你今天是不是戴眼镜了?”
  程嵘:“嗯,戴了,丁小澄专用粉丝滤镜。”
  这话直白得让我招架不来,自从上次跟班上同学闹了纠纷之后,程嵘就越发喜欢表达情绪了。
  在往跟张晚晴约定好的码头走的路上,我忍不住问程嵘:“你想读哪个高中?”
  作为近乎满分的怪才,程嵘就像一块肥肉,哪个学校都想把他叼走。某天放学回家时,我曾和他一起被其他学校的主任堵在路上,那位许下一长串承诺,细致到奖学金、餐补、车补,就差说只要你能来条件随你开,但程嵘对他们爱搭不理,到现在也没点头说去哪儿。
  程嵘停下来,问:“你想去哪里?”
  “东雅吧?”东雅中学是个老牌名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虽然近几年的升学率被其他新兴名校赶超,但也还有底蕴在。
  “那就东雅。”
  我掂量掂量自己的成绩,心里有点怯:“其实上东雅高中部我好像还欠了点。”
  一只手盖我头上,程嵘说:“不怕。”
  我抬头看他,他的脸离我很近,我没追过星,不知道近距离看到偶像时整个心跳加速能快得如同在蹦极。
  我摸着心口咽口水,疑惑地看着他。
  程嵘眉眼弯弯,没笑,但是眼里有笑意,说:“丁小澄,你乖乖听我的。”
  这个说法好像有点怪?
  “你只要听我的,就不会有问题。”
  我看着他笃定的模样,突然就有了信心,又忍不住调侃他:“程小嵘,我说我想读东雅,你就确定继续读东雅。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是不是太没主见了?”
  程嵘闻言一愣,眼尾倏地弯了。他柔声问:“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样不好吗?”
  他眼睛眨了眨,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忽然就让我乱了呼吸。我还没来得及维持我的“威严”,一阵单车铃声传来。
  温渺骑着单车从一旁的小巷里冲出来,强行把我和程嵘分开。
  “闪开,闪开——”温渺耍酷似的急转弯,然后一脚撑地刹住车,回头说,“你俩凑那么近,说什么呢?”
  我脱口而出:“我们决定高中继续读东雅,温渺,你呢?”
  笑容从温渺脸上消失,我想起温渺的父亲的打算,后悔自己说错话了。温渺的父亲希望他能进省队,这样不用担心他的前程,也能让家里多一份收入。
  其实进入省队是有工资的,不过温渺在老家还有两个小弟弟,我不懂这两者有什么关联,我妈总说温渺这个孩子不容易。
  “嗐,我读什么高中,省队哭着喊着要我去呢!”温渺一脸不以为意,不给我继续发问的机会,冲着岔路口另一端喊,“小公主,叫我们出来玩的是你,来得最晚的也是你,你好意思?”
  我往岔路口一看,从岔路那头骑着粉红色单车过来的人,不是张晚晴又是谁?张晚晴迟到了,但仍旧维持她慢吞吞的优雅姿态,骑着粉红色单车慢慢向我们靠拢。
  到了跟前,她才继续跟温渺斗嘴,原因是她不准温渺叫她小公主——这是张晚晴的黑历史。
  童年时她为了躲避练琴离家出走,被捧着烤红薯的我救了。我问她怎么称呼,她对着我的烤红薯垂涎三尺,趾高气扬地说:“你得叫我小公主!”
  我当时纳闷,公主怎么还稀罕我的烤红薯。
  温渺是铁了心造反,不仅抗旨,还嬉皮笑脸地喊:“慢吞吞公主,张小公主,公主殿下——”
  气得张晚晴扔了车,追着温渺打。
  我便顺手牵羊,直接骑了张晚晴的单车就跑。
  “丁小澄,不是这样的!”张晚晴发觉了,站在大马路上喊,我停下来,听她分配,“你去跟程嵘说,要他载你。”
  “为什么?”
  “就两辆车,程嵘载你,温渺就能载我,懂不?”张晚晴看着我的眼神仿佛看一块榆木疙瘩。
  我对这样的分配有点不满,对张晚晴那种看榆木疙瘩的眼神更不满,踩着单车一脚蹬出老远:“我不要人带,我自己骑!”
  张晚晴有点气。
  我没往心里去,踩着单车拐来拐去,嘴里还嘚瑟地说:“我管你们怎么分配,我反正要自己骑。大不了,程嵘走过去呗!”
  程嵘出手时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从车上拽下来。
  “会摔……”动作太突然,吓得我叫嚷。
  “不会!”
  他说不会的同时顺势把我接住了,我摸了摸被他胸膛撞扁的鼻子,心里愤愤骂人。
  我保证我只是在心里骂,程校草脑袋一歪,眼睛眯起,自上而下打量我,气势有点足,问:“刚刚跟我保证什么来着?”
  我还没联想起什么,就听他说——
  “还想不想跟我一起读东雅了?”
  我点点头,莫名其妙被他托着腰,安放在车后座上。他扯扯我的头发,做结案陈词:“那你就老实点!”
  程嵘载着我,回头看了一言不发二人组一眼,脚一蹬就骑走了。我坐在车后座上思考一个问题,明明是我先说我想读东雅,程嵘才决定继续读东雅的吧?怎么像是我死乞白赖非要跟他读一个学校一样?
  欠教训。
  我手往他腰肢那块掐,他浑身一抖,单车不受控制地走成S形。
  “别闹!”程嵘气恼,“会摔!”
  我学着他的口气:“不会!”
  “哈哈……”占着便宜,我又故技重施,手还隔着一段距离,他突然伸手把我抓住,我嚷嚷,“我没掐你,松手!”
  他说:“丁小澄,你现在在我的贼船上,你要是还动手动脚,我就两只手一起上了。”
  这话我可不信,继续闹他:“你怎么两只手上,你得扶着车呢!”
  “不扶了,同归于尽。”说完,他剩余那只手还真腾空了。
  “别别!我不闹了!”我老实了一阵,看到路边的厕所又忍不住笑,“程嵘,程嵘,你记不记得你刚到白沙洲时说的第二句话是什么?”
  程嵘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公共厕所,耳朵倏地红了。
  这个漂亮的小哑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丁小澄,你太坏了。”
  说第二句话时,是他短暂人生经历的晴天霹雳。那时他已经是我的心腹小弟了,他傻乎乎地跟我进了女厕所。我还没来得及骂人,他先反应过来了,一张脸憋得通红,说:“丁小澄,原来你是女生。”
  ……
  “哎哟,你还掐我?”
  我几乎忘了,从我承诺不闹了开始,他竟然一直没放开我的手。
  我费劲地把手从程嵘手里抽出来,说:“程校草,请你识相一点,我手里可有你的黑料呢!你是不是想让全校师生知道你进过女厕所?”
  程嵘不屑:“你不也进过男厕所?”
  “咳咳——”我顿时咳嗽几声,懊恼自己当初是脑子进了水。
  车子停在白沙洲公园门口,两米高的栅栏里一片郁郁葱葱,我跳下车去跟售票员要四张门票。售票员看着电视,漫不经心地从票本上扯下四张,末了跟我说:“再过一两个月,就别来了。”
  “这个公园开不下去了。”我复述给我的小团体成员时,大家听完都沉默了。
  白沙洲公园说是个公园,其实很小,除了一片橘子林、一个跷跷板、一个滑滑梯就没别的东西了。它完全没有公园的样子,门票也只是象征性收几块钱,但这个地方只要是白沙洲的孩子,那就都来过——来偷过橘子,跟守园那条叫来福的狗打过架。
  “有什么好叹气的,我们是来玩的!”温渺率先开口,“开不下去了也能来玩,武警驻扎地的橘子林不让进,我们不也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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