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镇路段有一处通往湖中长长的栈桥,栈桥上空盘旋着大量的鸥鸟。四月是观海鸥最后的季节,下个月,在这里越冬的水鸟都要飞回北方了。
栈桥上游客不少,都伸着手举着鸟食,等着海鸥降落。天空中盘旋的鸥鸟降落到谁手中,都会引起众人的欢呼。妮妮兴奋极了,举着鸟食跑前跑后,小小的身子淹没在人群里,小手只能举到到大人的腰部,根本引不来海鸥。
孔世砚看着妮妮沮丧的小脸,弯下腰对她说:“叔叔抱你要不要?”妮妮睁着迷蒙的大眼,没有说话,妮妮妈蹲下对着她重复了一遍孔世砚的话,这次她马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孔世砚举起妮妮放在右肩上,走到人群较少的地方,很快十几只海鸥飞来,轮流拍着翅膀从妮妮手里啄食,再腾起、盘旋、落下。妮妮妈和外婆站在一边不停地给她递鸟食,刚才在桥边买的一袋鸟食几分钟就投完了,妮妮还意犹未尽。
雪莉坐在长椅上,望着眼前欢笑着的四人想道,孔世砚说不在意是否有孩子,可这天伦之乐他一定也很向往吧?
把妮妮交还给她妈妈,孔世砚坐回雪莉身边,好笑地看着她正凹姿势自拍,说道:“你们女人走到哪里拍到哪里,拍了那么些照片回头看过几次?”
“怎么不看?拍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挑出几张能拿得出手的嘛。来来来,你帮我拍一下,我自己拍不到全身。”雪莉说完把手机递给孔世砚。
才拍了一张,他自己的手机响起,他对着雪莉示意先接个电话,走到一旁去了。
五分钟的时间,雪莉看着他的表情逐渐下沉、不耐、烦躁,猜想电话那边大约是他太太。
“来吧,继续。”孔世砚打完了电话。此时光线正合适,抢拍了好几张后,孔世砚突然叫了一声,“哎,怎么搞的?”原来他刚才打完电话忘记了换回手机,直接用自己的手机拍的。“不好意思,昏头了,重新拍一下吧。”
雪莉凑过来,看了他手机里的照片,说:“不用了,你手机的镜头比我的好很多,这几张拍得很好,你直接传给我吧。”
两人扫了微信,传了照片,雪莉看到他的微信名字叫“孔世砚”,说:“你的真名吗?”“是,Shrry?”“嗯,也是真的,不过是真的英文名字。”
孔世砚没有问雪莉真的中文名字,陌生的旅途中有一个可以称呼的名字已经够了。
“妮妮,妮妮……”突然传来妮妮外婆凄厉的呼喊。
“那孩子掉湖里去了。”
“老人家,你不要下去,你也危险。”
“这孩子真奇怪,我怎么喊她都不理,非要捡那个空鸟食袋子。”
“怎么就她一个人,大人去哪了。”
“那个老人刚才转身去拿水,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想到孩子就掉下去了。”
第 17 章
四月的沥海水温还是很低的,孔世砚抱着妮妮上来的时候,被风一吹都有些发抖,妮妮妈和外婆冲上来接了过去,还好妮妮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刚才鸟食喂完了,妮妮吵着还要,妮妮妈回到桥头去买,外婆想去拿水给她喝,没想到就出事了,外婆自责得快哭了,紧紧抱着妮妮不放。
几个人迅速回到车上,打开暖气,换了雪莉开车,以最快的速度从西岸开回东岸的“阅海”客栈。孔世砚坐在副驾上,衣服都被湖水湿透,这会被暖气一吹感觉浑身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转头看见雪莉行云流水般点火启动,老练地转着方向盘,轻松地越过前方一辆辆车,笑道:“不用这么赶,安全第一,这满车的男女老幼都交给你了。”
雪莉望了望后视镜里的祖孙三人,挑眉比了个“OK”手势。瞥见孔世砚被湖水浸湿的头发很没型地垂在额前,衬衫半透明地贴在身上,长手长脚委屈地缩在这个不宽敞的两厢车的副座上,有一种莫名的……娇弱?雪莉很为自己突然想到这个词好笑,哈哈哈……
“笑什么?”孔世砚突然问道。
怎么?自己真的笑出来了?雪莉赶紧凝神,小心开车。
回到客栈,妮妮外婆抱着孩子赶着回房了,妮妮妈对孔世砚和雪莉谢了又谢,也很抱歉耽误了小半天的计划,他们宽慰她,反正还有好几天待在这里,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下起了雨,忽大忽小,雪莉干脆不出门了,就窝在客栈里。喝着茶、刷着手机,窗前烟雨迷蒙的已经够美了。
傍晚的时候,妮妮妈来敲门,说是做了晚饭,请她和孔世砚一起吃个饭,雪莉也不客套,下楼去客栈门外的水果店挑了几样请店主削好,做了个果盘带过来。
餐桌上妮妮妈和外婆再一次正式的谢了孔世砚和雪莉,妮妮可能落水受了惊吓,一直粘着妈妈。饭后,妮妮妈无法只好先带她上楼去了,留下外婆收拾,雪莉搭手帮忙。
妮妮外婆叹气说道:“妮妮可怜哦,”“怎么?”“孩子先天听不见。”
“真的吗?看不出来啊。”
“她妈妈一直在训练她读口型,学说话。最可怜的是我女儿,她可是留美博士啊,现在做全职妈妈。”
雪莉很吃惊,完全没想到,和孔世砚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人情绪有些激动,断断续续的讲述起来,女儿女婿都是博士,本来也是志同道合的一对,但是自从生了妮妮逐渐感情出现问题,女婿想再生一胎,妮妮妈不肯,她不愿意妮妮将来去上聋哑学校,想让她能和正常孩子一样上普通学校,这需要大量的时间陪伴训练,妮妮妈辞了职放弃了大好前途,女婿并不赞同,两人现在渐行渐远。
老人愁苦着脸道:“其实我是赞同女婿的,可是我女儿太犟了,她从小就这样,主意很大,谁都不能说服她,什么事都以为自己能扛,你们看她现在都瘦成那样了,也不肯说句软话,我不敢劝她,女婿也拿她没办法,干脆都不管了,我怕他们这日子也不会再过多久了。”
不到九点,妮妮外婆也上楼休息去了,庭院里只剩雪莉和孔世砚。雪莉缩在沙发里出神,孔世砚轻笑道:“四月这样的淡季会出来旅行的人都不简单。”
“可能都是有问题的人吧,都是挑剔的没办法包容别人的,又假装强大的人。”她叹道,“人类形成家庭这种概念,到底是为了要繁衍后代,还是解决人都怕孤独的问题。”
“肯定是孤独,繁衍也是怕孤独,怕老了孤独。”
“既然怕孤独,为什么没办法好好相处下去,会倦怠呢,我都觉得自己有时确实让人讨厌。”雪莉悻悻然。
“能自省还不晚啊,年轻还有机会。”
“听你这口气,好像历经千帆,七老八十了。”雪莉撇嘴笑道。
“不然呢?就像你说的,到了这艳遇之城也无动于衷,可不是身心皆老。”孔世砚自嘲。
“哈哈哈,你说什么都对。”两天之前,雪莉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跟一个刚认识的男人聊这种话题。
第 18 章
杜宇涛的话提醒了沈淮,来东琴岛录制《一见倾心》的节目组手上应该有不少范昔悦的影像资料,这次她作为点评嘉宾全程都有参与。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节目组今天早晨就离开了东琴岛,几经周折,等到他们把视频拿到手已经接近午夜了。
大概有几十个小时的视频资料,三人分工查看,这次节目录了两场分为白天和夜晚,白天场的一切很正常。范昔悦和秦珞南作为点评嘉宾风趣幽默、配合默契,两人怎么看都是很完美的一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已经两点多了,视频材料实在太多,好几个机位不同角度都要认真看,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杜宇涛大叫起来。
“哈哈哈,还有这一出啊?”
“什么?你发现了什么?”严启行马上来了精神,凑过来看。
“哈哈哈,老沈,原来你真的去上了这电视相亲啊?”杜宇涛大笑着,用不可置信的口气问道。
严启行看到屏幕上沈淮正牵着一个女孩向观众鞠躬致意,那女孩可不就是那个小周。
“这不就是小周嘛?她不就是你们局里的嘛?什么意思?还非要到电视节目上去搞这个相亲。” 严启行问道。
“这不都是为了支持旅游节,上面摊派的任务。”沈淮模棱两可地回道。
“哎,什么时候也给我摊派个这种任务。”杜宇涛砸着嘴道。
说说笑笑,三人的睡意也散了不少,他们打算把另一场的也都看完。
第二场是晚上录制的,秦珞南和范昔悦的情绪显然没有白天饱满,尤其是范昔悦,基本都在照着台本念稿,和白天判若两人,显得心事重重。
“录一天的节目,是有点吃不消。”参与过的沈淮深有感受,“不过,她这个神情不太像只是疲劳。”
“晚间场和白天场是连着拍的吗?”
“中间有隔了一个小时,吃晚餐的时间”
“参与的人一样吗?”
“台上的男女嘉宾肯定不一样了,”沈淮有仔细看了一遍,“观众席里换了一部分,还有就是点评嘉宾多了一对,我去的时候只有秦珞南和范昔悦。”
“是啊,我刚才翻到了介绍这两位的部分,他们是崖头村改造项目的建筑设计师孔世砚和章倾越,是一对夫妻。”
“画面背景里的那个博物馆就是这位孔世砚建筑师设计的。”
“可以理解,来上这个节目对他们事务所是个绝佳的免费广告。”严启行点头道。
“两场除了嘉宾有些变动,没有太大的不同,范昔悦情绪的变化到底因为什么呢?”杜宇涛说道。
“晚上一开场,她就不太对,会不会是中间吃晚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老沈,这些男女嘉宾都是你们东琴岛的吗?”严启行问道。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些是跟着节目组一起来的。”沈淮仔细辨认台上的每个嘉宾,“原来还有她啊?”
“谁?”
“你们住的月海客栈的老板,”沈淮指着屏幕说道:“应该是她,上次我去帮你们定房间的时候,见过一次,好像是叫小月。”
“这姑娘看着很小啊?怎么也去相亲?”严启行说道。
“可以去给客栈做广告啊?” 杜宇涛拍着严启行的肩膀说道,“现在的小孩子可是活络得很。”
第 19 章
第二天的拍摄从松眠浅湾开始,松眠浅湾建在路外侧的崖边上,带栏杆的步道可以下到村里面。有别于全村的褐黄色调传统样式,同样是石材为主材用的是青石,建筑风格也是不同,颇为凌厉的现代风。与村子放在一起,在无人机的镜头下,却因为反差让整个画面很有层次感。
秦珞南和范昔悦坐在崖壁边的超大露台上,无人机从空中俯拍,画面里村子、码头、渔船、山光海色,一览无余。
“建筑真是奇妙,矛盾又统一,看似突兀却又说不出的和谐。”范昔悦带着欣赏望着松眠青黑冷色调的外观。
“这是世越的建筑师章倾越的作品,很有意思这么冷峻的风格却是出自一位外貌柔弱的女建筑师。”秦珞南笑道。
“哦,你很熟悉吗?”
“设计初期勘测的时候接触比较多,开始施工后他们就来得少了。”
“柔弱的设计师?想不到。”范昔悦自语道。
“世越创始人是一对夫妻,孔世砚、章倾越名字各取一个字,这对夫妻很有意思,工作时完全六亲不认的样子,平时又琴瑟和谐甜蜜美满。”
“哦,这样的夫妻关系是你向往的吗?”
“我是不会把工作关系变成生活里的关系的。”秦珞南应道。
远看崖头村好像除了变整洁感觉不到太大的变化,走进去后才能体会到设计的无处不在。拆了每条石板台阶路尽头的视觉阻挡物,透过多处狭长的村巷惊鸿一瞥般可以窥见海景,几处落差很大的房子之间加了栈道和观景平台,不仅方便游客也增加了美感,用岛上特有的剑麻、仙人掌代替原来生硬的隔墙,各色爬藤花草填补了原本破败的角落,还有那座别具匠心大面积使用玻璃的游客中心,能提供各种便利服务。
村民们照常生活,打鱼归家,在码头边的海滩上织网,在自家屋顶晒渔获。游客既可以住在上面松眠也可以住在村民家里,村里有几家利用空闲的房子也办起了民宿。
结束了计划中秦珞南和范昔悦参与的拍摄部分,和文旅局的人分手,已近中午,秦珞南带范昔悦走进了一家村里的民宿。
绕过密植的仙人掌院墙,秦珞南就熟络地大喊起来:“小月在不在?”“哎,来了。”
应声而来的是一个身着工装裤、马丁靴、夸张宽大的黑色毛衣的女孩,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齐刘海长睫毛画着深色眼妆,眼角点着泪痣,走俏皮风。
“嘿,秦县长,怎么好久都不来了。”小月没大没小地拍着秦珞南的肩膀,仿佛不谙世事般的天真,却又透着稔熟和老辣。
“带朋友来逛逛,帮我们沏壶茶。”秦珞南带范昔悦在院子的阳伞下坐了。
第 20 章
这个叫“月海”的民宿种满了各色三角梅,白、黄、橙,深红、玫红、粉红,甚至还有浅绿色的,有的如瀑布般爬满墙面,有的修成棒棒糖堆在窗前。小院坐落在村子偏低的边缘位置,朝着海滩另开了一条路,顺着蜿蜒的台阶可以下到海边。
“想不到,古村落里还会有这么潮的女孩,这小院收拾得真漂亮。”范昔悦赞道。
“小月不是这岛上的人,别看年纪小,她可是个网红,挺有名的旅游博主,去年来过这里后决定留下了,开民宿。”秦珞南介绍。
“嗯,有眼光,月海也许会成为下一个松眠。”范昔悦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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