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把说话的人撇了一眼,没人回他。
“或者他给陆大海下跪道歉了?”
众人直接了白眼,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非也非也,你们都弄错了”,八卦圈之外的一个声音传来,班里最喜咬文嚼字爱替人算前程聊吉凶的‘半仙’开口了。说也奇怪,平日里最爱往八卦圈中凑的人竟然直到现在才发出声来。
“于半仙,这么说你知道真相?”一个男生问到。
“切,于半仙话你们都信,你们都被这个爆炸性消息炸傻了吗?”
“就是,他哪一次人嘴里吐出来象牙过。”
在座的学生们哄堂大笑,于半仙咳了俩声,仿佛面子上挂不住。只见他豁地站起来,俩手抬起后向下压了几下,“你们别笑了,这次我真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大多数人摇头,根本不信他。
“我用我的语文课本发誓,要是假话我就撕了它。”
教室内瞬间寂静,静到一根针掉下去都会无所遁形。
“你说真的?”一个女孩问道。
“真撕,就撕我的语文课本。”
“呃,那你就说说吧!我们勉为其难听一下,我们弄错什么了?”女孩似乎被“于半仙”的话震住了半晌才缓缓说到。
其他人跟着点头,语文老师一向被称为“魔头”,她的课不准被占,她的作业必须被完成,她的书必须被保护好,要是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就罚背文言文,背不会,每节课把你揪起来背,背不出来,抄十遍,还背不会,继续抄。
敢撕她的书?这个誓言有够重的。
“半仙”开始独占鳌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这个,说来话长……”
“说重点。”
“咳咳,话说上周五,我妈让我放学后去给我叔说一声,晚上去我家吃饭,你们都知道我叔吧。”
围观的一圈人点点头,托“于半仙”一张快嘴的福,大家都知道他的叔叔是校办里一个小科员。
“我去的时候也巧了,路过校办主任的办公室,正巧听见里头传来争吵声,本来咱也不是爱凑热闹的人。”
“切”,不知哪个鄙夷一声。
“于半仙”笑笑,继续到,“谁知道里头忽然就爆喊出一声‘张崇光’,你们不知道,那声音那叫一个吓……”
“谁?”
“张崇光?”
“对啊!就是那张崇光”,见同学们惊讶,“于半仙”被打断也不恼,更加眉飞色舞起来,手中的一支笔敲地掷地有声。
“我一想这不事关咋们班生死存亡的大事嘛!一看四下无人,不听白不听,就站在墙根偷偷听了起来。”
“到底听见了什么?”有个男生大声吼到。
“你们急啥,这不要说明白前因后果嘛!”于半仙掏了掏耳朵,却也没再耽搁,有条不紊说了起来。
**
陆大海事件第二天。
校办主任办公室。
张崇光大约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有愧于人,头向下压的很低,“姐夫,这次实在全凭你摆平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芹芹在家里准备了一桌菜,还开了俩瓶茅台,你看周末有时间的话能……”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句暴喝打断。
“张崇光”。
张崇光被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这才看见这位表姐夫脸上布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鸷,眼白中爆出血丝,发白的嘴唇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抖动着。
“姐夫……”这位在班里叱咤风云的犀利虎被吓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你还有脸喝茅台?你喝个屁啊!你知不知道我兢兢业业三十几年,好不容易要升了,为了你,为了你……”
“姐夫,”张崇光扑通跪了下来,“姐夫,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为了保下我,你去求校长了,我知道影响到你升迁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如果失去这份工作,我家里的天就要塌了啊!姐夫,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你消消气,不吃饭了,不吃了,以后在学校里,我就是你的狗,你让我咬谁我就去把他撕碎了放在你面前。求求你,不要生气了。”
张崇光跪着,声泪俱下,一脸的恐惧,他害怕姐夫不管自己了,他害怕真的失去工作了,先不说人到中年,失业可不是闹着玩的。就是家里那几口人知道了也得活刮了自己。
“你起来,一个大男人就这么随意的跪着,你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吗?”那一番话后,主任脸色好看不少,只是让一个男人跪在自己跟前也太不成体统了。
“姐夫,我对不起你”,张崇光依旧跪着。
“你给我起来,校长已经答应让你留下来了,过几年找个机会就能官复原职,你还要怎么样。”校办主任远远立着,不愿靠近那块地方。
“没,我没……”张崇光叹了口气,头还是耷拉地很低,手扶着膝盖终是慢慢的站了起来。
看见张崇光脊背弯下去的样子,校办主任又想起了为自己付出了太多的妻子,眼里瞬时闪过一丝不忍,“唉!崇光啊!你一向不是冲动的人,怎么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就……”
张崇光眸子里射出愤恨的光,似是要把他所盯上的猎物活活撕裂,“还不是那俩个贱人–”
“崇光,慎言。”
张崇光立刻闭了嘴,换了一个说辞,“七班那个叫许君粲的小兔崽子跑来我办公室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质问我为什么冤枉班上那个小贱––,说我不分青红皂白,说我不配为人,说我……你也知道他家里给学校作了不少投资,在市上也有头有脸,我忍了他没在当场发作,可是当陆大海那个小杂碎回来之后,我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才一时没忍住–。”
主任用一根指头指着许君粲,粗短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动着,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张崇光头低的下巴都快碰到胸骨了,“姐夫,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良久之后,校办主任才放下手,这样的废材,当初为什么极力助他进学校啊!可现如今,早已悔之晚矣。
“唉,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活了这么多年真真是白活了,就那么俩个俩个小崽子,你偷偷摸摸暗中弄点什么不好?那个小子家里不是有权有势吗?那你做事就不要让他那个爹知道是你做的不就好了吗?他爹要是找麻烦,有那么大一个学校给你垫背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张崇光看着自家姐夫,无比认同姐夫的观点,还慎重点了点头。
校办主任手扶着办公桌叹了一口气“不过,能少招惹还是少招惹吧,毕竟学校一旦认真查起来,咱们都不能好过。”
“姐夫,我知道了,只要那小子不再主动招惹我,我不会轻易动手的。至于那不要脸的女妓嘛,还有与她扯上关系的所有人,一个一个,我都不会放过的。”张崇光咬着牙,一张脸快要扭曲成麻花。
校办主任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快出去吧!在我这待时间太长不好,还有简单准备几样菜就好,不要太过。”
“姐夫,你答应去吃饭了?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准备。”张崇光说着就要走。
“不过……”校办主任皱了皱眉。
张崇光转过头,“不过什么?”
“茅台是我拿给姑父平日里咂嘴的,就只有一箱,你可别都祸祸没了,省得到时候他再朝我要。”
“呃……晓得晓得,咱不喝茅台,不喝茅台。”
“还不滚?”
“这就滚,就滚,姐夫我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张崇光边往外走,嘴里还不停歇。
校办主任撇了他一眼,待张崇光出去后,一拳头砸在桌上,关节处立刻冒了血花。为了妻子,他做的也足够多了。
……
第13章
于半仙说完很久也不见周围人有反应,只能咳了俩声然后说道:“我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刻闪人了,你们不知道,我前脚刚拐过墙角,那门就开了,真的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害我做了好几天噩梦,天天梦见自己被他们绑架殴打,逼我不要说出去,可把我吓死了。”
众人却顾不得安慰“半仙”受伤的心灵,他们都沉浸在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里。
“啧啧,真没想到这‘犀利虎’居然有这么大后台。”围成一圈听故事的同学中有个人叹道。
口干舌燥正噙着一口水的“于半仙”认同的点了点头。
“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这就是暗黑的成年世界啊!”那个最喜咬文嚼字的男生叹道。
“什么鬼,能说人话不?”有人怒视他。
男孩看了发问的人一眼,再次叹了口气,然后解释道:“就是说陆大海是没有好日子可过了”。
“这谁不知道,还用得着你在这咬文嚼字,卖弄风骚吗?”有人斥道。
“你––我说我的,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碍着了……”
“好了,别吵了”,稳重的班长终于开口制止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这种事以后少议论,都回去吧。”
“对呀对呀”,有人接道,“以后还是离那个灾星远些吧!那位不是说了吗?跟她扯上关系的人都不放过,咱们可没有一个富豪爸。”
教室里一片唏嘘,几个人开始窸窸窣窣收拾书包,嘈杂声渐起。
原来。
如此。
门外的陆大海流不出眼泪,大脑已经不能思考了,她攥着手,身体抖得厉害。纵然只听到了后半段,但是,足够了。她想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里。
在教室里传出脚步声之前,女孩飞奔着远去,破碎的心哗啦啦掉了一地。
**
陆大海没有回宿舍,她跑去了学校后山,冬日里,后山实在冷清的厉害,没人愿意去,尤其是天色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寒风愈发凛冽,这时候去那只是找罪受。
却不曾想,竟然有个傻瓜一路追她到了后山。
许君粲跟一众兄弟们相约好去游戏厅,却在校园里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往后山跑的身影,那身影跑的踉踉跄跄,就像刚刚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他认得那个破破烂烂的书包,继而知道了那个身影是谁。
站在原地半晌,许君粲还是让身后的一帮兄弟散了,不顾兄弟们怨声载道,他自己追了过去。
找到陆大海的时候,女孩正在一脚又一脚的踢着一棵巨树,树上飘下几片已经枯死的树叶,那枯叶在风的托载下,缓缓落下来。
许君粲一脚踩过一片枯叶,没有一丝水分的干脆叶子刹那间碎成湮粉。
“我说你是不是傻,受了委屈就跑,被人欺负了就躲,这次是你运气好被校长当场撞见了,要不然就你这样的,早被开除了,你说你,有什么事就不知道来找老子吗?”
许君粲找了好久才找到躲在树后的陆大海,却不知为何开口却成了质问。
女孩被吓了一跳,她缓缓转过身来,眼里渗出冰火交重的复杂目光,“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找你。”
许君粲离得有些远,没看见。他只听见了那冰冷的、疏离的声音,仿佛是怪自己多管闲事。
“你他妈……你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许君粲指了指陆大海的脑袋,“有本少爷给你撑腰,他欺负你你来告诉我一声,我自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根本不会绕这么大一圈,你……”
停顿半天,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这个女孩,本就是表哥耳提面命让他照顾一二,手机是表哥送的,苹果和维生素也是表哥怕她不吃水果容易生病才买给她的,本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想发火的心,是因为亲眼看见女孩狼狈逃跑样子吗?还是因为没做到表哥让他做的事,亦或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他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
“是不是那个王八犊子又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男孩憋着一肚子闷气,转身就走。
“许君粲,你站住。”
男孩停了下来,一头黄发被寒风吹起来,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
“许君粲,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真的很感激你,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你这是说什么鬼话?”许君粲转过身来,本想斥责几句,可他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前这个女孩,她站立的时候背总是躬着一个小小的弧度,让人以为她永远在害怕,可她的脸,未被头发遮住的半张脸,那极少有人关注的半张脸,却紧绷着,红唇抿闭,充满倔强,搭配一双黝黑深刻的眸子,仿佛时时刻刻都对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保持警惕。
“张崇光已经受到教训了,现在班主任也成了马老师,我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你,你以后不用再管我了。”
“切,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要不是……”许君粲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刮子,怎么说话总是只能说一半。
“要不是什么?”陆大海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许君粲恶狠狠道,“要不是看你可怜,老子才不愿意多管闲事呢!”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能当面说一个人可怜……
“所以啊!请大少爷不要多管闲事了行不行,以前您的大恩大德我暂且报不了,您就不要让我欠得更多了行不行?我也没上赶着求您来帮我,大少爷能不能不要自降身份巴巴得来出卖您的恩情?”
这番话有些过分了,可陆大海不得不这样做,自己就像一块霉菌,总是沾染些乱七八糟的倒霉事,这个男孩对她的好,她会记一辈子,但是,不能让他再跟自己有所牵扯了,这是对他的保护,也是自己在目前有限的能力中最应该去做的事。
“你,你……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许君粲不可置信的问到。
“我一直都这么过分,莫非许少爷第一次知道?我这人一向只会过河拆桥,现在我既然安全了,马老师当了班主任,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那你对我还有什么用?我自然不会再忍着您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脾气,还有你那些莺莺燕燕,遍布整个二十七中的漂亮妹妹们,真的扰得我烦不胜烦,恶心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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