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陈顺你没事吧!”陆大海慌忙从陈顺身上爬起来,使劲摇晃着陈顺的肩膀。
陈顺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陆大海,也不说话,陆大海吓到了,继续大声吼着,“陈顺,你怎么样?哪疼啊?”
陈顺还不说话,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陆大海看,眼里除了水光,看不出任何情绪。
忽然,他缓缓的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睛一闭,头微微一歪,又睡过去了。
陆大海目瞪口呆,失了一切反应。
最终还是在调酒师的帮助下,她才将陈顺顺利搬上车,中途因为陈顺吐了好几次,刚开始她还给陈顺递塑料袋和纸巾什么的,到最后已然破罐子破摔了,车子已经弄脏了,再脏点也没关系,陆大海逼着自己佛系一点。
一番兵荒马乱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陈顺运回家门口,然后又犯了难。
“陈顺,你家密码是多少啊?”
……
“陈顺,你醒醒,告诉我你家密码是多少?”
……
醉酒的男人呼呼的喘着粗气,压根没有回答的意思。
陆大海又翻了翻陈顺身上的口袋看有没有备用钥匙,结果一无所获。
陆大海想掐一把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让他清醒过来,可是,看着这张皮肤白净,脸颊上从内而外渗出俩坨红的温润脸庞,她下不去手。
陆大海深吸一口气,只能试试碰运气了。
输入陈顺出生日期前六位——错误。
输入陈顺出生日期后六位——错误。
输入陈顺出生日期中间六位——错误。
啪嗒,三次机会用完,密码锁禁止输入密码。
陆大海气的深呼一口气,她的肩膀快累死了,只能将陈顺推开让他靠在墙上,可一个醉倒失去意识的人怎么会站得住呢?只见陈顺高大的身躯顺着墙壁嗖的滑了下去,陆大海想捞他一把却没捞着,眼睁睁看着陈顺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深深垂了下去。
陆大海静止了几秒钟,然后决定,就这样吧!总比一直趴在她身上让她心跳加速,无法集中注意力要好。
等了三分钟后,陆大海又试了陈顺外甥许君粲的出生日期前六位——错误。
中间六位——错误。
后六位——错误。
啪嗒,再次禁止输入。
陆大海前前后后又输了几次,把她所能知道的关于陈顺的号码都试过了,一无所获。
陆大海一屁股坐在地上,陈顺家门前这个过道挺小,他们俩一人靠一面墙壁面对面坐着,陆大海伸直的一条腿碰到了陈顺的左腿,她也懒得再动了,她眼帘下垂,看着俩条贴在一起的腿,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他们就这样待一晚上也挺好的。
可这是自己爱的人啊!陆大海终是没舍得让醉酒的陈顺在过道里过一夜。
第37章
休息几分钟后,陆大海先起来拉伸了几下身体,扭扭腰转了转脖子,然后把陈顺扶起来挂在自己身上,扶着他乘电梯下楼,继续坐上那辆很有味道的车子回自己家。
到家的时候,陆大海结结实实出了一身汗,她扶着陈顺躺在沙发上,而后自己缓慢地站起来,用手锤了锤老腰,缓解一下疼痛。
她以前打工的时候经常干一些体力活,那时候不懂得保护腰,因此落下腰痛的毛病,后来开始锻炼后身体好了些,可一旦再干点重活,腰痛立马又会再犯。
把一个大男人生生抗了那么久,不犯腰痛才怪。
陆大海也倒在另一张沙发上,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又休息了好一会才觉得有些缓过来,窗外夜色正浓,房间里除了俩个人的呼吸声,再没有一点声响。
陆大海一动也不想动,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可她似乎就是沉迷在一片海市蜃楼中,不可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大海终于轻轻地转动了自己的脖子,看向另一张沙发上的陈顺,陈顺枕在沙发扶手上,头微微向外偏着,正好让陆大海能看到他大半张脸。
他脸上的俩片红还没有散下去,可能由于睡的不太舒服光靠鼻子有些喘不过气,所以他嘴巴也微微张着,随着呼吸而上下阖动着。
趋近夏日的天气已炎热不少,再加上他喝了不知道多少的酒,身体大约燥热难耐,衬衣扣子在他乱动时被绷开俩颗,健壮的胸肌紧贴在薄衬衣上,伴着呼吸而不断深深起伏。
无来由的,陆大海无法控制自己咽了一下口水。
陆大海像掩饰什么似的赶紧咳了几声,她扶着沙发坐起来,走过去给陈顺脱了鞋,重新摆了摆他的姿势让他睡得舒服些,然后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条毯子出来,轻轻的搭在陈顺腰间,晚上就让他睡沙发好了。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床上沾到他的气息,然后好几天“夜不能寐”吧!所以,嗯,让他睡沙发也是极好的。陆大海点点头。
这时候的陆大海肯定没想到在往后几日里,她每天都腰酸背痛的醒来,以至于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这天不把陈顺搬到自己的床上去。
可此刻的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
男人静静的躺在沙发上,俊美的脸一如七年前,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眼里总是充满希望,闪烁着光。陆大海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他来跟自己告别的时候,靠在一辆车上,冲着刚从校园里奔出来的自己笑着,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那么温暖,让自己阴暗的世界也偷偷渗入了些许暖阳。
陆大海缓缓蹲下来,她的眼睛终于与陈顺的脸颊齐平了,她看到他的睫毛像俩片小刷子一样覆在下眼睑上,挺翘的鼻尖上附着很多细密的汗水,于是她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来,对半折叠,然后裹在自己的食指上。
她将食指轻轻递过去想替他擦擦汗,她看见自己的食指在轻颤,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有些雀跃,又有些悲伤。
可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无法控制自己,非常非常想那么做,只是片刻,却仿佛已经跨越了千年般久远的时光,她的指尖终于碰到了那个弧度优美的鼻梁,她停顿一下,发现男人并无反应,于是努力让食指稳定下来,然后轻轻地擦过那片细密的汗珠。
直至,擦得一干二净,她忽然就开心起来,好像很久都没有那么开心了,如果一定要算个时间的话,应该时隔七年了吧!
七年,她的心都像一潭寂静的湖水,除了在心理治疗中心的那一年,她一直不断的朝她的目标奋进,她无暇去想,甚至都快忘了,心动是一种什么感觉。
即使万分不舍,她也终是收回手,她静静的看着沉睡的男人,想让这样的时光能持续到永远。
某一刻,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从心中最渴望的地方发出一个声音来,她颤抖的叫了一声,“陈顺。”
自是无人答她。
她又叫了一声,“陈顺”。
还是无人答她。
如果她不是只失去一年的记忆,而是把所有的记忆都忘掉该有多好啊!她就不会记得那么多陈顺的好,不会记得自己的喜欢,不会去等他,不会心中充满永远爱而不得的悲伤。
陈顺从来都不爱她,他只是把她当一个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中的一人——自始至终。所以她的爱也永远说不出口。
可这份说不出口的爱为什么牢牢扎根在她的心上,逼得她痛苦不堪。
陈顺,陈顺,陈顺,我爱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陈顺,陈顺,陈顺,我不会说出口让你为难的,所以,可不可以让我靠近你一下,就一下。
陆大海闭起眼睛,她慢慢地,慎重地,庄严的靠近那张她期盼了无数次的脸颊,然后,她的唇还是没能落在他的唇上。
她几近虔诚的吻了他的脸颊,只属于陈顺的味道占满了她整个鼻腔,她的内心发出满足的喟叹,足够了,这就够了,所有的等待都值得了……
“嗯?”陈顺忽然哼了一声,把陆大海吓了一跳,她快速远离陈顺,脸涨的通红,该不会要被发现了吧!
可陈顺除了晃动了一下脖子,又没有动静了,她试着叫了声,“陈顺?”
陈顺安静睡着,并没有清醒的迹象。
陆大海捂着心脏,正要长舒一口气时,却忽然又瞪大了眼睛。只见陈顺的眼角居然渗出了一滴眼泪,顺着鬓角流在了发丝里。
紧接着,一滴连着一滴,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一颗颗冒出。陈顺平静的面容忽然狰狞起来,似乎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他不断的摇着头。
“你怎么了?陈顺。”陆大海跪下去,心疼的握住陈顺一只手,陈顺瞬间反手抓住她,手上使了很大的力,把她的手捏的生疼。
“大海”,陈顺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嘴里却说出了陆大海的名字,陆大海吃了一惊,难道他的梦与她有关。
“大海”,陈顺又叫了一声。
陆大海容不得他想,连忙回了一声,“嗯,我在。”
“大海,好累啊……”
陆大海已经无法思考为何陈顺会在梦里说出这样的话,她只是心疼的不得了,一把抱住陈顺,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着,“我陪着你,我一直陪着你度过所有难关,好不好……”
陈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鼻腔里的呼吸声变得安稳且均匀起来。
**
次日。
“叮铃铃,叮铃铃……”刺耳的声音响起,陈顺一个翻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他好不容易再次躺好身体,意识慢慢回笼,才感觉到脑袋头痛欲裂,宿醉的感觉真的太痛苦了。陌生的闹钟声音响了一会就停了,他把手放在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在沙发上又躺了几分钟,这才慢慢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的床很大,从来都没发生过差点掉下去的情况,他不习惯睡太软的床,所以床垫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而他现在所睡的东西简直柔软到要把人陷进去。他的闹钟声音从来都不会这么刺耳,紧接着他又想起了昨天白天发生的那些事,从医院回去后他心情不好去酒吧喝酒,只想就这么放肆一回,什么也不用考虑的把自己灌醉。
这一路走来他的神经始终都是紧绷着的,为了患者、为了科研、为了学业,他一直把自己供奉在忙碌的神坛上,仿佛只要被这些事占满时间与脑袋,他就真的能从某些事里解脱出来似的。可一旦忽然或主动或被动的无事可做,那些想忘掉的也好,想放下的也罢,通通,全部,完整的又出现在他的脑袋里,让他痛苦不堪。
曾有段时间,他为了忘掉一些痛苦,疯狂的喝酒,可后来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把酒戒掉了,再痛苦的时候也都是生生抗过去,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抗了,他只想借助这万能神药———酒精,去获得哪怕短暂的寂静。
他喝了好多酒,喝着喝着就失去了意识……
陈顺猛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侧过头,淡蓝色的丝质窗帘静静垂落下来,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同是蓝色系的茶几上摆着一盆小花,嫩绿的枝叶上缀着几个白色花骨朵,隐约有清雅的花香飘在鼻孔里。
比起他那个犹如样板间充满死气沉沉味道的房间,这个充满朝气活力的房子显得格外温暖,如果这是自己家就好了,陈顺竟然存了奢望。
不过下一刻,他立马从沙发上坐起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自己怎么到这的?
“有人吗?”陈顺喊到。
房间里静悄悄的。
“有人吗?”陈顺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答他。陈顺环视一圈,看见自己的外套和手机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小凳子上。
陈顺穿上外套,拿好手机,低头穿鞋时发现沙发旁连拖鞋都没有,他只好赤脚走去门口去穿自己的皮鞋,在穿鞋的时候看到了跟自己皮鞋摆在一起的一双女式小白鞋,他愣了愣,眼里浮现几缕痛楚。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双鞋他前天刚见过。
与此同时,陆大海正在国际中心医院门口,果然不出所料,那家人找来二十几号人,各个着孝服,戴孝帽,围在医院门口大声嚎叫诉苦,他们拉了一条白色横幅,写了“黑心医生,害人医院,还我父亲性命”几个大字。
他们挡在正门口,其他人只能从侧门进出,保安站在旁边却不敢管,这种情况,他们要是起了冲突,要么大家一起进医院,要么就一起进监狱,保安们也不好管。
看热闹的患者和家属们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各个聚精会神的听去世老人的女儿在讲事情的经过,她添油加醋把那天说过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把自己父亲去世的原因全部归咎于陈顺和陆大海,然后哭诉自己有多么无辜,父亲是多么可怜,医生是多么丧尽天良。
陆大海心里无限揪紧,她已经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或许从一开始,他们要的就是这一样东西而已。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是律师事务所吗?”
“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是这样……”
“好的,没问题,我们马上开始跟进,您等我们的消息。”事务所的人保证道。
陆大海挂断电话,没再看那边闹哄哄的人群,开车拐了一个弯,离开了医院。
半小时后,陆大海扶着腰乘上电梯,她昨天搬着陈顺来来回回跑用腰过度,半夜又在沙发旁陪了陈顺大半宿,她所谓的陪,就是坐在地上,头趴在沙发上,腰一直窝着,为了一睁眼就能看到陈顺的脸,她愣是维持这个姿势一晚上没变,腰不痛才怪。
她扶着老腰想着,陈顺应该走了吧!她给陈顺订了九点的闹钟,此刻都九点半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离开了吧!
忐忑的开门,沙发上已经没人了,毯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角,门口的鞋子也只剩下她自己的一双小白鞋,敞亮的客厅里一如既往,什么也没减少,一点东西都没增多,他——已经走了。
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松一口气的样子,陆大海走过去让自己摊在陈顺睡过的那张沙发上,空气里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只属于陈顺的味道。
她把脸在沙发上蹭了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气味与记忆中的气息别无二致,同样能让人安心的味道……
“陆大海”
嗯?
“陆大海”
啊!
陆大海此刻想当一只鸵鸟,她闻着沙发上那个人特有的男士沐浴露的香味,假装自己没听见。
“陆大海”,这一次,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大而有力的手掌,陈顺拍了拍陆大海的肩膀。
“大海,还没吃早饭吧,我煮了麦片,煎了鸡蛋,快起来吃饭。”
陈顺就站在沙发旁,看样子如果陆大海不起来,他是不会离开的。
陆大海咬牙切齿,让他看见了又怎样,喜欢一个人又怎样,喜欢是我的权利,我凭什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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