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淮拨通了别墅的座机,每响一声他的整个心就下坠半分,直至跟着车窗外仅剩下轮廓的落日一起沉入湖底,那边依旧无人接听。
郁气成了焦躁的燃料,牵引出某种不详的预感。
昨夜的缠绵亲昵,上午聊天的故作轻快,匆忙切断的信号,视频里不经意的蹙眉,近些天突然好转的情绪状态……
她瞒着他做了这么多,甚至找到了公开视频的途径,像是做好了不必再面对他的准备。
——你这样叫我怎么离得开你?
通话声再次被自动挂断。
傅泊淮手心里浸满了汗,他不敢再往下想,任何一种可能性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摧毁。
盛寻试探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别着急啊,嫂子肯定在家呢,要不打阿姨的电话问问?”
傅泊淮整个人被阴郁笼罩,他低头埋在掌心,努力平息情绪找回理智,颤抖着手打给了周萍。
没人接。
又是该死的没人接听。
残存的理智再次被捏得粉碎。
他猛地坐起身,干脆直接在车里弯腰站起,任由后背狠狠地磕在了顶部,然后长腿一抬跨到驾驶座。
盛寻眼疾手快地扑上去,按住他发动车子的手:“你这状态怎么开车啊,我叫司机来。”
傅泊淮压抑着爆发,开口:“你们下车。”
副驾驶的沈助理哆哆嗦嗦地推开车门,回答:“好好好……”
“下什么车。”盛寻死死地按住他不撒手,“你冷静点,她在家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冷风从副驾驶敞开的车门灌进来,将车内的人浇灌得透心凉。
傅泊淮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将近失控,嗓音轻颤:“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发病时,可能会进行无意识的自我伤害。”
盛寻石化在原地,眼睛忽而瞪大:“你说什么?”
反应了五秒钟后,他将傅泊淮扯到副驾驶,自己代替了司机的位置,一脚油门踩到底,不敢再多问一句。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车窗外的景致慢慢从光秃秃的枝干变为刚亮起灯的繁闹街景,矗立的高楼疯狂倒退。
傅泊淮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刚才还说要“慢慢来,不着急”的人此刻恨不得按下加速键。
他突然提出联姻,想法设法让阮惜玥回国,除了他那点私心之外,更重要的是发现阮惜玥看似自我痊愈,实则几乎没什么求生欲。
她在英国沉迷于各项极限运动,从野外攀岩到蹦极赛车,表面上肆意张扬,追求刺激,其实每次都带着赴死的心,曾经多次受过重伤。
傅泊淮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事发突然,他可能会继续躲在暗处,看着她在国外好好生活。
李医生说的对,寄托泯灭是会毁掉一个人的,阮惜玥被困在一场接一场的噩梦里,从来没有醒来过。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傅泊淮冲下车,完全不顾形象,疯了一般地推门而进,而后又在客厅顿足。
安静,空旷,悄无声息。
连落地窗外的夜幕都带着垂怜。
盛寻跟着傅泊淮进门,看着他脚步轻而缓,从一楼开始巡视,每从一个房间出来就长舒一口气。
主卧干净整洁,地板上还零散地放着几本书,傅泊淮冲进浴室,视线锁定在磨砂玻璃后的浴缸,不出所料地空而净。
他双腿发软,慢腾腾地回到床边坐下,找回了些许力气,正打算站起身继续,目光却猛地注意到床头木桌上的钻戒。
粉钻晶莹剔透,在水晶灯下折射出稀有又璀璨的光影。
傅泊淮慢慢地抬起胳膊,在指腹即将触碰到戒指的那一刻,蓦然被响起的声音打断。
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的格外艰难,期间还掉到了地毯上,傅泊淮不觉得自己有手抖的毛病,此刻却怎么都捡不起来。
盛寻走上前来,弯腰帮他拾起,接通,顺便按了免提。
沈助理的声音立马从那头传来:“总裁,查到太太的行踪了,下午五点四十的航班飞爱丁堡。”
有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密不透风的阴云吹散了大半,稀碎的光也跟着透进来。
殊不知夜晚哪儿来的日光。
傅泊淮全身脱力,素来挺直的肩背跟着塌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勉强借力,低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幸好。”
他哑着嗓子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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