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上面让捉活的,老子直接宰了你!”
许宜臻在地上滚了几滚,直到撞上桌腿才停住。她尝试爬起,然而后腰疼得像折了一样,身下热流源源不断,腹中更是作动难耐,手上力道一泄,颓然跌回地面。
那刺客还要上前,却听耳畔掠过疾风,抽剑回身,正挡住一把猎猎攻来的长刀。
长刀握在将军宽大而生着薄茧的手中,他眉目凌厉,带着浓重杀气,刀刀皆向对方要害劈去。
刀与剑清脆的碰撞声,在厅中不绝于耳。
许宜臻躺在地上,望着及时赶到的丈夫,心下一宽,自知不必再强撑着这口气。可她甫一放松,连日来的忧虑与惊惧涌上,更觉已痛到极处,双手抚在愈加紧缩抽动的腹部,凄然发出一声浸透苦楚的低泣:
“呃——”
这一声婉转隐忍的低泣,落在陈行简耳中,直刺得他心头狠揪,双目赤红,手中长刀一挥,刺客的剑被拦腰砍断。下一刻,鲜血喷出,黑衣男子已经人头落地。
接生的稳婆见到这一幕,面色惨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是他逼我带路的!他要杀我啊!”
陈行简快步走到许宜臻身边,只见她腿间漫出大片水渍,竟不知此时到底还能不能挪动。他小心搀起她上半身,靠在自己肩头,声音紧张得直发抖:
“阿臻,你怎么样?”
许宜臻用力抓着他的手腕,疼得整个身子都在颤,额上瞬间生出一层薄汗,大口喘了一会儿才说:
“是不是……破水了……赶紧……抱我到床上去……”
强壮有力的胳膊伸进她膝窝,将人一下打横抱起,放在室内的床榻上,陈行简回头对仍在磕地求饶的稳婆怒喊:
“还不快过来给夫人接生!夫人平安我就算你将功补过,若夫人有任何差池,你跟那刺客下场一样!”
破水是外部撞击导致,稳婆查看之后,特特叮嘱夫人,如今尚未到时候,万不能白白浪费体力,要再忍一阵儿。
趁疼痛暂歇的空档,许宜臻问身边人: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攻西京吗?”
陈行简从床头冒着热气的水盆里捞出帕子攥干,拂去她脸上大滴的汗:
“接到探子情报,说孙堂敬想围魏救赵,我担心你出事,连夜快马赶回来的。”
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大将临阵跑路,你可真行。”
“父亲还有别的儿子,但你只有我一个夫君,当然先来救你。我可一直都记得,李荣的两个儿子是怎么死的。”
“我看你是忘了,李彦和怎么死的了……”
温暖的大手握住许宜臻的纤指,轻轻贴上武将饱经风霜的粗糙脸颊:
“陛下当年跟沈相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得。我跟他一样,是个俗人,不爱江山,只爱红颜。”
刚刚在厨房灶边,浑身浴血的侍女抓着他,哆哆嗦嗦地说有刺客去找夫人了。他当时心头一窒,急怒之下,口中竟生生泛上一股咸腥。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了,当初在舒合殿外,里面男人那一声哀恸长哭,是怎样的悲苦无助。
许宜臻望着风尘仆仆的男人,不知跑死了几匹快马,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从京城赶到金陵。她鼻子有些酸,但故作轻松道:
“真不要脸,李彦和当然算为了红颜放弃江山,你的江山,八字还没……嘶——”
话未说完,一阵猛烈的收缩自腹部传来,让许宜臻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她大口呼气,等着这阵疼痛过去。
阵痛一波又一波袭来,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陈行简不断对妻子讲述行军路上的趣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许宜臻时断时续地听着,觉得头脑有些发昏。但她能感觉到,有一个人,由始至终,紧握着她的手。
直到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稳婆终于对她说:“夫人可以向下用力了。”
漆黑夜幕,繁星点点。一颗明亮的星子,拖着长尾,在夜空悄然划过。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长吟,陈行简与许宜臻的第三个孩子,姗姗降世。
“世子,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洗净的婴孩被包好放到许宜臻身旁,陈行简拿着温热的毛巾,为刚生产的人拭去满头汗水。
女婴皮肤不似寻常孩子那样发皱,而是红彤彤滑溜溜的。虽然闭着眼,但小嘴还在一拱一拱。
“真好,终于不是秃小子了。”世子夫人满目柔情,望着出生过程惊险刺激的女儿,欣慰一笑。
脸上颈上的汗都擦完了,陈行简放下毛巾,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去城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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