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亲继位后,陈慈见他的机会越来越少。大哥和二哥到了年纪,开始日日习武,没空陪她玩,她便时常溜到练武场,远远偷看,跟拳脚师傅一起有样学样地练招式。
有一次,她偷学被大哥发现了,大哥笑话她是花拳绣腿,不堪大用。她一气之下,就跟大哥打了一架,结果两个人都搞得鼻青脸肿。
伤在脸上藏不住,很快母亲就发现了此事。她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望着陈慈一语不发。
大哥以为母亲望着妹妹是在生气,告状道:
“娘,我早说了不让她学的。女孩子家学武功做什么,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她这么凶,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要是将来嫁给你这种连女孩子都打不过的废柴,还不如嫁不出去呢!”陈慈脖子一梗,毫不留情地回怼。
“你!”
“好了。”母亲终于开口,打断了兄妹二人的吵嘴。她拉过陈慈的手,将人拽到自己身边问:“宝珠,你真的想学武吗?”
陈慈极为郑重地点头:“我真的想学。”
“哪怕又苦又累,还会受伤,也学吗?”
“学!”
母亲注视了她一会儿,嘴角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就学吧,以后不必偷着看了,我跟师傅说一声,你们三个人一起学。”
“哦!娘最好了!”陈慈一下扑进母亲怀里,还不忘回头对大哥得意地吐吐舌头。
那一年,父亲送给陈慈的生辰礼物,是一套写在纸上的枪法。
陈慈得了枪法,高兴得第二天就开始练。她个子太小,耍不动真正的枪,就让师傅给她备了杆小的。
木头做的枪身重量合适,高度刚好与她齐平。银色的九曲枪头上,还系了红缨,耍起来在空中格外醒目。
母亲很喜欢看她练枪,总是站在廊下,笑吟吟地望着。她见母亲来,往往会练得格外卖力,献宝一样把自己刚学的招式耍给母亲看。有几次,她隐约瞧见,母亲看着看着,似乎还偷偷抹了眼角。
十三岁那年冬天,母亲病倒了。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可是她咳了一冬都没好,开春之后,竟开始咯血。
父亲慌了,遍请金陵名医来治。可是请来的郎中,每一个都是摇着头走的。
母亲很快就消瘦下去,但她依然每天温柔地笑着,问她今日有没有练功,练得怎么样。
陈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情绪稳定,日日陪着母亲,给她讲这套枪法多么精妙,讲练武多么有趣。可是,在一个初秋的早上,当母亲咳出一大口血后直接晕厥时,她的情绪还是彻底崩溃了。
父亲闻讯,丢下了一校场等待点兵的将官,飞奔回家,扑在母亲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母亲对父亲说:“别哭了……二十年前……我就该……如今这样……已经很好……晓芙和红玉……在下面等我呢……”
而后,她转向跪在床前的兄妹三人,费力道:
“大郎、二郎……我要你们保证……今后宝珠若不愿意……谁也不许逼她嫁人……她喜欢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练武……从军……都……都……”
这一口气卡在胸腔,憋得人脸色发青。父亲抓着母亲的手,不住点头:
“放心吧,我明白,我都明白……”
母亲似乎终于交代完了,轻轻一笑。她已然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陈慈,将妆奁旁边的匣子拿过来。
红木的匣子里,装着一堆已经枯黄的草编小玩意儿,和一块黄杨与紫檀所制的双色木佩。
晋王妃抱着这个宝贝匣子,在丈夫与三个孩子的哭声中,安详地闭上了眼。
/ / /
母亲去世后,父亲大病一场,身体大不如前,再不能亲上战场。
大哥与二哥都已满十六,便被父亲扔进军营历练。陈慈只能一个人在家里,日复一日练着她的枪法。可惜这一次,再没人站在廊下,笑着给她擦汗了。
练习用的枪从五尺增到七尺又增到九尺,待陈慈十六岁那一年,她已经可以轻松驾驭丈高的红缨枪。十六岁生辰宴前,她又一次于庭院中祭拜永嘉公主,而后向父亲提出,她要从军。
此时晋国已经完成了北方的平定,除当初被蜀帝割让的应朔十二州外,别的地方都臣服于晋。向南,禺国被收入囊中,闽、越还在顽抗。向西,楚国占据山势,且新任国主颇有才干,致使晋楚交锋多年,战线目前仍在武陵山一带拉锯。
父亲答允了她的请求,问她想去哪一支队伍。她在舆图上观察许久,覆手一指,正是武陵山。
陈慈没想到,自己从军的第一次外出任务,就差点搞丢了小命。
她随军中斥候一同前去敌方刺探,不料由于没有经验,暴露了行踪,被人一路追杀,不慎跌下了山崖。
幸运的是,山壁上横生一根枯木,将她挡了一挡。她抓在枯木上,荡来荡去,反而躲过了敌军的搜索。
113/121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