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开了“寻意时光”,为了上下班方便,便在祁棋住的小区再租了一套房子。考虑到弘弘现在就读的小学是市重点,而且他已经习惯了那个环境,便让他和外公外婆继续住原来的地方,周末再过来一家团聚。
寒假开始后,利俐的父母亲和弘弘一直住在她这儿。她找了个晚上太晚回去会吵到他们的理由,经常在祁棋家留宿。有空吃完饭的时候,她就和祁棋回家吃母亲做的鱼丸面。
年三十一大早祁棋出现在利俐家门口,跑上跑下地帮他们贴对联。
祁棋搬了张椅子到门口,举着一边对联的上端,问利俐他有没有放歪。几次调整后,他单手固定着对联,另一只手接过利俐剪好的小块透明胶把对联紧紧贴在墙上。
隔壁一对中年夫妇也在贴对联,见利俐的父亲倒完垃圾回来,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老赵,今年过年多了个女婿啊。”
“对啊。”利俐的父亲笑得见牙不见眼。
利俐意思意思否认一番:“还没呢。”
“快了。”祁棋贴完对联,拍了拍手,从椅子上下来。
邻居说了一番吉祥话,利俐的父亲笑得更厉害了。
贴完对联,利俐去祁棋家,重复刚刚做的活。两人手脚利落,还没到十一点就搞定了。除了对联,他们还给落地窗贴了窗花,在玄关处挂了几串小灯笼。利俐好心情地给米米和肥肥换上了大红色的衣服。肥肥胖胖,十分喜庆。利俐忍不住给它们拍了好多张照片,之后更是把两只猫抱怀里自拍。祁棋凑过来,一家四口来了张合照。
“你哪里买的合适的衣服?”祁棋问道。
“哦,按照小型犬的尺寸买的。”利俐淡定地说。
“果然。”祁棋就更淡定了。
祁棋午饭前赶回父母家贴对联,顺带把米米肥肥带回去让老人家见一见宝贝孙子。利俐则回自己家帮父母打下手。
利俐下午没事做,就和母亲一起给弘弘试新年衣服。弘弘一开始还挺有劲的,试了两三套之后就没精神了。
“他还是小时候胖嘟嘟白白糯糯的样子好玩,我们怎么给他换衣服他都没脾气。”利俐给母亲打下手做面条的时候,怀念道。小时候的弘弘跟汤圆似的,又甜又绵。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就要脸了。”母亲笑道。
“所以说小孩过了三岁就不怎么好玩了。”利俐有点惆怅。
“你赶紧生一个,还能再玩个三年。”母亲趁机撺掇。
“说这个还早着呢。分店年初五就开了,幸运的话未来一年都会很忙。”利俐摆摆手,“我目前的人生计划里没有生孩子这一件事。”
“孩子我先不催,结婚总得上点心。”母亲敲了敲她额头,沾了点面粉到她脸上,“我老早就看出祁棋这孩子喜欢你了。难为他理解你性格,没有一上来就追求你,而是慢慢地陪在你身边。”
“我知道他很好。”利俐嘟起嘴说。
“那就早点抓住啊,那么好的男孩子,很抢手的。”母亲劝道。
“怕什么,你女儿也很抢手。”利俐很自然地回道。
“我才不担心没人追你。”母亲摇摇头,“可是这么多年,也就祁棋一个能让你动摇。说实话,我和你父亲早就做好了你一辈子不谈恋爱的心理准备。有你姐姐的例子在前,我们宁愿你永远单身也不想你随便找个混蛋嫁了。而且有弘弘在,不怕没人给你养老。”
“就是嘛。”利俐切着葱花。
“说句马后炮的话,以前我就看汪倜不顺眼,虽然他是镇上难得的大学生,长得也斯文。但他身上那股子阴森森的气吧,我很不喜欢。”母亲想起以前的事,眉眼黯淡了不少。“你姐姐还说那叫有文艺气质。要我说,还是祁棋文文静静的气质更舒服。对了,算起来汪倜出狱很久了吧。”
“哥打听到一些消息,说汪倜南下打工了。”
母亲埋头擀面,没再说话,只是在下面条的时候说了一句:“过年了,明天我们去看看你姐姐吧。给她带碗面,多加点虾仁。”
“嗯。“利俐强迫自己专心洗菜,每一点泥都不放过,冲得干干净净。“哥还说了,前两天三叔公去世了。”她冷声说。
“三叔……以前他身子骨不错啊。不过也是哦,都过了那么多年了。”
”他身子当然不错,当年在我们家门口叫我们放过汪倜的那群人中,吼得最大声的就是他。“利俐把洗好的菜整整齐齐码好,“报应不爽。”
“别跟你爸说三叔公的事。”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叮嘱道。
“嗯,我知道。”利俐不用母亲说,也知道什么该和父亲讲。
父亲小时候受过三叔公很多恩惠。饥荒年代,没有三叔公时不时接济他,他早就熬不过去了。长大后父亲对三叔公也经常照拂,时不时就去他家帮他干活,有什么事要做都会主动去帮忙,逢年过节的红包更是少不了。也正因如此,当年三叔公仗着恩情逼迫父亲放弃起诉汪倜的时候,父亲才会那么绝望。他以为三叔公会心疼自己的侄孙女的,没想到三叔公碍于人情反而帮施害者说话。
整个镇子除了在外跑龙套的费显,没人支持他们。所有人甚至反过来指责他们一家迫害镇上难得的大学生。临定镇面积小、宗族观念重,汪、赵、费三家是最大的宗族,彼此之间经常联姻,关系很紧密。汪倜更是汪家老人最在意的后辈。如果利俐决心把汪倜告到底的话,他们绝对无法在临定镇立足。
那时利俐决心离开这个小地方。如果不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她的思想迟早也会被这些老古板同化。她以为父亲会舍不得家乡,没想到父亲比她更决绝。父亲痛失爱女、又被乡亲排斥,对这个食古不化的地方,彻底没了念想。
利俐想到以前的事,心有感触。她离开厨房,在父亲身边坐下,一边帮他剥花生一边陪他看电视。
“阿显今年上春晚,他是第几个节目?”父亲很是期待。
“开头第一个合唱。”利俐说,“往年第一个节目都很短,你记得看清楚了。”
“那是。”父亲乐呵呵地说,“以前镇上的人总说阿显胡思乱想不务正业,嘿,现在人家上春晚了。读书当然重要,但是努力在不同的行业做到最好,同样值得骄傲的。”
“以前你还说哥只有花架子,不踏实。”利俐逗他。
“那会儿我窝在一小地方,没什么见识。现在我可是在国际大都市生活快十年了,眼界有长进了。”父亲拍拍胸口,很是得意。
团年饭的背景音永远是春晚节目。热乎乎的扣肉飘着白烟,吃得人全身暖洋洋的。饭桌中间摆了一大只南美龙虾。母亲
第一回做龙虾的时候还有点胆怯,现在已经能熟练地用龙虾做出十多种花样来。
利俐见父亲只顾着吃肥腻的扣肉,赶紧夹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催促他吃。
“想到几年前年夜饭的肉菜只有一碟子鸡翅和一条鱼,再想想现在——日子终于
好起来了。”母亲感慨道,提醒弘弘他脸上沾了酱汁。
“苦尽甘来嘛。”父亲乐观地说。
利俐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土鸡炖花胶,终于有了安心的感觉。
吃完晚饭看了会春晚,利俐带弘弘到楼下放烟花。小区只允许居民在滑滑梯所在的沙池区域放烟花。天气虽然冷飕飕的,但她们去到的时候,那儿已经聚了不少人了。
大城市玩不了飞上天的大烟花,玩玩仙女棒过过瘾倒是可以。利俐提前买好了仙女棒,和弘弘一根接一根玩得不亦乐乎。
她新点燃一根,然后对着无人的地方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噼里啪啦、金灿灿的爱心。
就在这时候,祁棋出现在烟花爱心当中,和她一起会心地笑了。
啊,新年快乐。
第45章 第 45 章
年初二,祁棋一手果篮一手茶叶上利俐家的门。
虽然祁棋来过很多次,但这一回利俐的父母亲都换上了非常正式的衣服,一个穿鹅黄牡丹对襟棉袄,一个穿了西装。利俐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他们则怪利俐穿得太随便。弘弘站在外公外婆这一边,也换上了新年衣服。
祁棋显然也被阵仗吓到了。
“叔叔阿姨,新年快乐。”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把果篮和茶叶放在茶几上。利俐的母亲早就洗好了五六种水果,开心果、花生、瓜子等坚果并排装在糖果盒里,就摆在祁棋眼前。
利俐的父亲从衣服口袋掏出两个红包,双手递给祁棋。“来,好孩子。新的一年,工作顺利,事事顺心。”
祁棋大方收下:“谢谢叔叔阿姨,祝叔叔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弘弘兴冲冲道:“虽然年三十说过了,我还要再说一次。我祝祁叔叔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祁棋摸摸他的头,拿了一个红包给他。“学业进步,平安喜乐。”等弘弘仔细地把红包踹好,祁棋看了一眼利俐,接着拉近弘弘,小声问道:“你的红包要不要上交给你小姨?”
利俐假装没听到。
弘弘摇头:“七岁前的红包都交给小姨存起来,这两年就没给小姨了。小姨说让我学学理财。”
家里人少,往年弘弘的红包大多就三个或四个。偶尔去小区遇到相熟的邻居,会收多四五个,但总数都不多。加上弘弘懂事,利俐就随他处置他的红包了。而且可预计他大部分红包最后都会变成家里人的生日礼物。
“行,你记得自己收好。可以买个记账本记录支出。”祁棋笑道。
而到了年初三,轮到利俐上祁棋家拜访。利俐长这么大,见过那么多风雨,然而还是紧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据祁棋说,他姨妈姨父都很好奇他女朋友,所以也会在他家等着。利俐霎时有一种成了水族馆玻璃水箱里头供游人观看的鱼的感觉。她倒不是怕祁棋的家人会看不起她。能教出祁棋这般好教养的家庭一定不是用鼻孔看人的。但和陌生的家族进行深入的接触,这是利俐以前没体验过、也没想过会体验的经历。
祁棋拍拍她的肩膀:“不用紧张。平常你怎么待客你就怎么对我家人就好了。”
“不一样。和客人处不好关系大不了不做这生意了,市场大得很。但是你家人是你唯一的家人啊。我们处不好的话,要么你换家人,要么你换女朋友。前者因为血缘关系,不可能断绝。后者倒是可行性很高。”
“你爱我吗?”祁棋突如其来问道。
“什么白痴问题?”利俐无奈。
“你就这样子回答’死亡问题‘的吗?”祁棋撇撇嘴,“换做你来问这个问题,我像你这样回答,早就被你掐死了。”
、
利俐见他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捧着他的脸亲了两口。“我爱你,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了。”祁棋刮了刮她的鼻梁,“对啊,你爱我,我家人也爱我。为了我开心,你们一定会相处好的。而且我和他们说了一些你的情况,他们真的不在意你的过去。”
“明天把米米肥肥接回来吧。我想它们了。”利俐把头埋在祁棋的颈窝处,说道。
“是要的。我妈可不舍得饿着它们两。”祁棋忙不迭点头。
年三十的时候祁棋把米米和肥肥带回父母家,然后两胖子就被祁棋的爸妈留下了,因为它们两长得喜庆,也能讨红包。三天没见,极有可能又长了一斤。
年初三下午,利俐画了个温柔大气的妆,头发扎成马尾辫垂在脑后。她选了杏色的毛衣裙,外搭正红色的长外套。祁棋特别喜欢她穿红色,每次问他什么衣服好看,他都毫不犹豫地说红色。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利俐反过来也要他穿红色的外套。
“情侣装,好啊。”祁棋看起来不像喜欢饱和度高的颜色。他通常穿白色或者黑色、灰色、棕色的衣服。衣柜里头那几条红内裤还是他本命年的时候他母亲特意塞过来的。利俐说的红色外套,则是年前逛街给家人买衣服的时候顺带给祁棋买的。
利俐没想过他接受良好,还穿得喜滋滋的。
临出门时,祁棋得知一个噩耗——他表姐表姐夫晚上要带双胞胎过来吃饭。
“你有这么不喜欢小孩子吗?我看你挺馋怀纬家的双胞胎啊?”利俐被他生无可恋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
“那两不是小孩子,是无敌破坏王。我的奖杯之所以放在我这边,还有个原因是怕他们每次来看我父母的时候吵着要玩。今晚回来你仔细看我高二奥赛那个奖杯,你会看到背后有红色蜡笔的划痕。还不止一道。”祁棋木着一张俊脸说,“没有玩具能在他们手下生存一个月,除了你的布偶。”
“他们喜欢我做的布偶啊。你不早说!”利俐道,“你陪我回家一趟,我刚好还有两个布偶。”
坐车去祁棋父母家的路上,利俐拿着一把小剪刀剪掉布偶多余的线头。
祁棋生怕她会伤到自己,一路上都开得很慢。“其实不用那么麻烦,路上随便买盒高达给他们就好了。”
“我看你对弘弘挺有耐心的,怎么对自家亲外甥这么冷漠。”利俐收好小剪刀,再把布偶放进袋子里。
“一开始吧,他们长得很可爱,一坨棉花糖似的。我三天两头就上我表姐家看他们。可当他们学会坐,学会动手抓东西的时候,就很可怕了。都怪家里长辈觉得双胞胎稀罕,宠过头了。”祁棋叹气,“我表姐看他们动手能力强,打算过年后给他们报几个手工班,消耗一下精力。”
“你不怕以后你的孩子比他们更调皮捣蛋吗?”利俐侧头问道。
“主要看家长怎么教吧。我觉得我们能把孩子教好。”
“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一个还是两个?”
祁棋朝她挑挑眉,“看你。”
“你说说你的想法。”
“一个,女孩。”祁棋不假思索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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