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古灵精怪地看着简洲,跟他说:“简洲啊,我以前喜欢的男生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撩人不自知,简洲简直想把少女的眼睛捂上。
“所以呢?”
宋西面不改色心不跳:“所以,你一定会特别有绅士风度地帮我提零食,我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哪里提得动那些啊。”
简洲尴尬地别开眼,认命似的把零食拎到了顶楼。
真是让人啧啧称奇,向来是不怕事的简洲,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宋北,你前几天不是创作了首歌吗?弹给我们听听呗。”
宋西见他手上刚好抱着吉他,吃东西听点音乐总不过分吧。
宋北瞪眼:“叫哥!”
“哥!”宋西难得开口大方。
宋西这个妹妹,一直想爬到他头上当姐姐,能叫他哥哥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所以,他唱首歌也不至于难为情了。
“当某天/你若听见/有人在说着些奇怪的语言/当某天/你若看见/满街的本子还是学乐先/从一楼到四楼的距离原来只有三年/门卫叔叔食堂阿姨很有夫妻脸/各种季风洋流都搞不懂还有新视野/各种狂热的海报照片卖几块几毛钱/我们即将分别独自浪在中国外国不同地点/瞥见白色校服还会以为是我认识的谁……”(原作:《北京东路的日子》)
他的声音沙哑,浅吟低唱地诉说着故事,他的脸在日光下温暖帅气。
他明明很有天赋,至少在唱歌上。
虞茶想,她大概真的没办法看着面前这个少年把这所谓的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梦想丢进垃圾桶里。
她迟疑无措想着措辞,最后没头没尾的讲了个关于她在美国时一个隔壁大叔的故事。
“大叔四十多岁,年轻的时候想当歌手,并且也很有才华,但是最后迫于生计去从商,虽然后来确实事业有成,但是却不小心出车祸死了。”
故事结束,众人都疑惑不解。
宋西眨了眨眼睛,问:“所以想表达什么呢?大叔人生很惨?”
虞茶顿了顿,然后小声说:“所以,放弃自己的梦想走别的人生,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现意外,对不对?”
她试探地问道。
简洲:……所以暗指某人要是不当歌手,会出车祸横死?
宋西:这个作文……我给零分。
宋北:果然我还是要坚持当歌手的梦想。
真是漏洞百出的故事,林况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头,似笑非笑地说道:
“有点心疼你家隔壁大叔。”
她还自以为说服了众人,笑着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
当然后来,谁也没想到宋北因为这首他随意而作的歌声名鹊起,竟然真的通过特招以百分之五十的录取分数进了海大音乐学院,成了林况所说的少数人。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宋主任好几天都念念有词,说是要去庙里还愿。
宋北宋西简洲还有林况,是虞茶少女时期对朋友最深刻的理解。她想象不出来,过了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之后,他们会变成什么?
她也想象不到他们友谊的尽头会是什么。
至少在发生那件事之前,虞茶从未见过林况如此愤怒。
是的,愤怒。
……
清北大学因为举办了集训自主招生,给了不少提前招录名额,所以今年分给全国各省的保送名额就很少,连清北附中也仅仅一个。
虞茶知道,这个名额一定是林况的,他势在必得。
虽然少年表面上对之前因为生病缺席自招考试的事情毫不在意,但他有时看向宣传栏怔愣的表情,哪怕只有微小的几秒,虞茶也能感受到他的耿耿于怀。
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摞卷子进了教室,冲林况喊:“班长,老宋喊你去办公室。”
他把卷子发下来,递给虞茶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分数:“你又不参加高考,不至于如此碾压我们吧。”
虞茶抬眸笑道:“那你要看看我语文卷子的分数吗?”
数学课代表瞬间退避,虞茶的语文卷子?
破天荒地被语文老师给了个大大的批语,叫“朽木不可雕”,谁爱雕谁去雕吧。
高三总有接踵而来连续不断的考试,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老师才分析完考卷第二天可能就考试了。
就连简洲这种对考试有迷之恐惧的人,都已经考麻木了,甚至还能哀嚎“高考怎么还没到啊,什么时候我能脱离苦海呢?”
林况回来的时候带了张表格,简洲凑过去问他,他还能心情不错地解释。
“保送申请表。”
他棱骨分明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笔,微微点着纸张,轻轻扣了两下。
虞茶还能从他平淡带着磨砂质感的语调中听出细微的自矜。
简洲满眼羡慕:“这是都要脱离苦海了?最后不会只有我和宋西需要参加高考吧?”
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
林况从他的申请表下抽出另外一张表格,递给他。
“保送还有我的份?”
简洲瞳孔地震,也不怪他大惊小怪,任谁看到林况如此动作都是会误会的。
林况嘴角抽搐:“想什么呢你,宋主任桌上有空军招飞的海报,我顺手替你要了张申请表。”
表头大大的空军招收飞行学员报名表黑体字,简洲眼睛眨都不眨地看了好几眼。
“飞行员初检严格,你视力什么的过关吗?”虞茶随口问道。
“左眼5.0右眼5.1,我可是咱们班唯一坐在最后一排还能不带眼镜的人,茶啊,你别小看你简哥。”大概是真的有点得瑟了,都自称简哥了,“看日期距离初检没多久了,我得把一千米练练,到时候别折在跑步上。”
很长一段时间,虞茶都能看到简洲在塑胶跑道上挥洒汗水奔跑的身影,她想,梦想真的是最有效的激动剂,能让最懒散度日的简洲……发奋图强。
不过,谁都不会想到,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临。
关于清北保送名额的公示,让人大跌眼镜。
虞茶还没来得及去看宣传栏,听见有几个人在聊天,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保送名额怎么可能不是林况。”
“就很离谱啊,你知道是谁吗?”
“是简洲!”
“啊?!为什么啊,他那成绩一班的吊车尾。”
“还能因为什么,只怪林况没有个有钱的爸妈呗。”
虞茶心口发冷,也不再想挤进人群里去看宣传栏上的名字,她只想赶紧冲回教室,在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前捂住他的耳朵。
可是,捂住之后呢?
虞茶,不知道。
回教室后,看到林况不在座位上,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但是瞥见后座的简洲嘻嘻哈哈地在看科普杂志,完全没有一点夺人所愿的心虚愧疚。
虞茶甚至有些愤愤不平,凭什么这样啊。
她带着恶意地动作,压下他的杂志,上面是线条流畅的飞机图片,看到这些她更觉得讽刺,前不久林况还为他带来了招飞志愿表,而他给林况带来了什么呢?
“得到保送名额的人是你。”
“你们家给了校长多少钱啊?”
没想到她有一天会说出这样……冰冷质问充满嘲讽的话。
简洲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嘴里咀嚼着保送名额几个字眼,然后“刷——”得脸色瞬间仓皇起来。
虞茶想,她大概就像想看到这样的画面,看到他眼里的意外无辜澄澈才肯善罢甘休。
至少说明,他是无辜的。
可是,又能怎样呢,他再无辜也是抢走了林况的保送名额。
虞茶盯着旁边林况的空座位,替他觉得委屈。
林况没有回去上课,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他尽力牵动嘴角的肌肉群勉强自己微笑,可是他头一回儿没办法控制住满脸的阴沉。
“林况,你成绩一直很好,是附中的骄傲,参加高考是能拿状元的。”
“为了保送名额,失去状元实在不值得。”
“保送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更好,老师希望你能理解。”
他一拳砸在了墙上,沉闷地喘息后才抵着墙慢慢坐下来,眼底漆黑一片,可是那情绪却如云光初流泻,片刻,那翻涌的黑暗又收敛得干净。
然后他发了信息给宋主任。
老师,晚自习请假。
宋主任很快批了他的假,然后安慰了他一下,生怕这个好学生心里过不去。
阳光的阴影,割裂了少年脸上的表情。
他回了句,谢谢。
……
挤上128路公交车的时候,虞茶还在想林况可能去的地方。
装满人的公交车,纵使虞茶倚在角落,也不可避免被来回推搡。她被人踩到了脚趾,吃痛,忍不住弯腰。
一双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收,她被那人顺势圈入怀中。
挣扎片刻,虞茶似似乎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抬头,是一个戴棒球帽的男生。
他的轮廓逐渐清晰,而帽檐下的那张脸,让虞茶瞬间愣了神。
拥挤嘈杂的128路公交车上,林况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问:“逃课了?”
“没。”虞茶扯着他的衣袖,小声解释:“我请假了。”
他又问:“为什么请假。”
林况和虞茶对视着,仿佛周围吵吵嚷嚷的人群不存在,他叫她的名字,“虞茶。”
又低声问:“为什么请假?”
虞茶捏着他衣袖的手紧了紧。
他听到她说:“我怕你受了委屈,但是没有人可以说。”
许久后,林况轻轻笑了,他的脸逐渐靠近,最终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太累了,靠一下。”
林况的气息清浅,似静风掠过耳际。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别人眼里无比优秀的人,也有很多人仰慕或者喜欢他,他听过很多人说他很优秀和我喜欢你,但是还没有人如此和他说过,我不希望你受委屈。
毕竟他从小就是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受委屈呢?
就算是受了点委屈也不是什么大事呀,他已经拥有那么多了。
或许因为他向来都是一副温和无所谓的模样,别人就真的觉得他无所谓了,甚至是他自己都觉得无所谓。
“128路公交车提醒您,金桥路南新公园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公交的广播响起,虞茶顺着他的袖子向下握住了他的手,“我们下车!”
还没到庆丰大院那站,林况并不知道她要带着他去哪里。
他恍然觉得没有目的的,被她这样牵着到处流浪也是件还算有趣的事情。
虞茶带他来了家壁球馆,这是2017年南市第一家壁球馆,隔壁是蹦床世界,有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去玩,热闹得显得这家壁球馆格外……静谧。
两人租了一个房间,林况是个很好的学生,虞茶只大概说了下规则并且示范了一下,他就已经学会了。前几把虞茶还算是游刃有余地陪玩,到后面甚至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壁球是英国公学的贵族发明的,开始是为了打发如囚徒一般的学校生活,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运动,一种很好发泄情绪的运动。
两人满头大汗地仰躺在地上,虞茶喘了口气问他:“你以前肯定玩过壁球。”
不然上手速度也太快了。
“没。”林况把毛巾递给她,喝了口水,然后指着墙面上的不同位置,“你可以根据球反弹的位置,试着计算自己的跑动位置,以及它会在怎样的高度和球拍接触,这样会简单很多。”
真是一场变量众多的大型计算。
虞茶忍不住笑了。
“我带你来打壁球,其实只是想让你发泄一下,冲着墙打球其实很解压的。谁知道……你在进行大型计算。”虞茶擦了擦汗,开玩笑,“早知道带你去蹦床世界了。”
蹦床世界?
林况隔着小房间的强化玻璃看到窗外灯火通明的蹦床世界,笑了:“你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还是不了。”虞茶捋了捋头发,“我没带发圈,要是真去了,头发肯定炸毛了。”
哦,那还是不去了。
女孩子,爱娇。
静谧无人的简家难得鸡飞狗跳,简洲想今天真是难得的一天,他想发脾气的时候全家都在。
简妈妈似乎特别高兴亲自下厨做饭,大概是因为解决了儿子人生一大难事,简洲自嘲地想,不知道他以后要是读研读博,他们是不是也要通过砸钱来解决问题。
饭他是一口也不想吃,“这件事是你们谁做的?”
没有说哪件事,可是饭桌上的人仿佛心知肚明。
“不要钻牛角尖,你知道名额是你的就行。给我安安稳稳地去清北。”简爸喝了点酒,并不在乎儿子怎么想。
“你们怎么能这么恶心下作呢?”少年瞪着眼看着市侩的大人,他们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用钱抢了别人的名额居然这样理直气壮。
“简洲,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
简妈妈瞧着丈夫的黑脸,在桌下踢了儿子一脚,朝他使眼色让他别惹他爸爸生气。可惜少年的眼里根本容不下沙子,母亲非但没控制住场面,反而把简洲的痞气激出来了。
“你们能做,我还不能说么?花钱抢我最好朋友的保送名额,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
简父“啪”一声将筷子砸在桌上,气得口不择言。
“你老子不要脸面花钱给你铺路还有错了?要是你学习上和人家林况一样努力,我需要花钱吗?你老子给你花的钱少了吗,要买名牌鞋多贵我们都给你买,人家天天读书晚自习到深夜,你天天就知道打游戏,我们不给你花钱铺路,以后看着你辍学讨饭么?”
23/27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