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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与鲸鱼——岁见

时间:2022-03-01 09:45:58  作者:岁见
  荆逾曾经以为,他和她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相似的。
  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们之间的相似只有万分之一,不同之处却有千万种。
  天才陨落,却不堕落。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个世界能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就是希望。它在我们内心深处,别人无法到达,也接触不到。”原句出自《辛德勒的名单》:“不要忘了,这个世界穿透一切高墙的东西,它就在我们的内心深处,他们无法达到,也接触不到,那就是希望。”
  2、“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越面无表情越是心里难过,所以当我不肯落泪地颤抖,你会心疼的抱我在心口,你比谁都还了解我,内心的渴望比表面来得多,所以当我跌断吃放的时候,你不扶我但陪我学忍痛………我要去看得最远的地方,和你手舞足蹈聊梦想,像从来没有失过望受过伤,还相信敢飞就有天空那样,我要在看得最远的地方,披第一道曙光在肩膀,被泼过太冷的雨滴和雪花,更坚持微笑要暖得像太阳……”——出自张韶涵的《看得最远的地方》
  以上,侵删。
 
 
第18章 奖牌
  伴随着音乐声的结束,场馆内有一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场上那道纤瘦而美好的身影上。
  邵昀站起身,率先扔出手中的玩偶娃娃,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冰面上逐渐落下各式各样的玩偶娃娃。
  掌声伴随着胡蝶朝他们弓身致谢时变得愈发热切,方加一在一旁起哄,口哨声乱飞。
  蒋曼捂着脸,在掌声中背过身,压抑的哭声落到周围人的耳里,是痛彻心扉的不舍和难过。
  胡远衡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荆逾长长呼了口气,等到稳住情绪,才推开入口的门,踩着冰鞋不怎么熟练的滑到胡蝶面前。
  他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汗,轻声问道:“开心吗?”
  “开心。”胡蝶脸颊红红,眼眸亮堂堂的:“荆逾哥哥,谢谢你。”
  荆逾笑了笑没说话,而是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胡蝶顺着看过去,眼睫倏地一颤。
  是一枚金牌。
  “这是我人生里第一枚冠军奖牌。”荆逾垂眸看着手中的奖牌,指腹在上边轻轻摩挲着,“上个月我回了趟B市,邵昀给我听了一些东西,离开的时候,我带走了这枚奖牌。”
  “受伤之后,我一度觉得游泳对我来说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事情,它占掉了我人生里几乎所有的时间,甚至因为游泳我错过了我母亲离世前的最后一面,我父亲也因为送我去训练的路上而离世。它过去带给我的荣耀和冠军,在那一刻都像是讽刺一样。”他抬眸,对上胡蝶的目光:“直到遇见你,是你让我重新正视了自己的胆小和懦弱,也让我知道我一直都是我父母的骄傲,游泳带给我的不仅是伤痛和离别,我人生里所有的荣耀都源于它。”
  “今天我把这枚奖牌送给你。”荆逾抬手将奖牌戴到胡蝶颈间,“也希望,我可以是你的骄傲。”
  胡蝶忍不住鼻子一酸,眨眼的瞬间眼泪跟着落了下来,声音哽咽:“一直都是。”
  荆逾眼眶潮热,抬手将她搂进怀里,观众席上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胡蝶靠在他怀中,眼泪流不停,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荆逾哥哥,不管以后我走了多远,你余生里所有的荣耀,我都能看见。”
  天高海阔,青山路远。
  我们永不落幕。
  -
  从冰场出来后,蒋曼和胡远衡邀请了在场所有人晚上一起去海边的露天餐吧吃饭。
  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吃到夜幕降临才散场。
  斑斓夜色中,荆逾背着胡蝶走在街边,沿途路过卖水果的小摊,胡蝶从他背上跳下来买了半个西瓜。
  她一边走路一边用小勺挖着西瓜,时不时还喂荆逾一口:“甜不甜?”
  荆逾神情淡淡,点点头说:“甜。”
  “不对。”
  “什么?”
  “你应该说,西瓜不甜,因为是你喂的才甜。”
  “……”荆逾皱了下眉,像是被她的土味情话噎住,意有所指道:“我今晚吃了很多。”
  “那又怎样?”
  “所以——”荆逾垂眸觑她,“说话注意点,我不想吐出来。”
  “荆逾!”胡蝶气恼,把西瓜一股脑塞他怀里,“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荆逾乐得笑出声,也没在意她把西瓜塞过来时,白T被溅上了西瓜汁,只是快步跟上她的脚步:“生气了?”
  胡蝶没搭理他。
  “好嘛,我知道错了。”荆逾碰碰她胳膊:“别生气了。”
  “哼。”
  “你再喂我一口。”
  “不要。”
  “喂嘛喂嘛。”
  “……”胡蝶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你好好说话。”
  “不嘛。”
  “……”胡蝶捂着耳朵往前小跑,边跑嘴里还念着:“老天,救命啊!”
  荆逾笑得不行,拎着西瓜跟过去,“明天上午我送邵昀他们去机场,中午过来陪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天气好热,没什么想吃的。”胡蝶让他把西瓜捧起来,又重新吃了起来,喂他的时候,还不忘说:“别说话,吃就行了。”
  荆逾抿着唇,点了点头,等到咽下去才说:“那我给你熬点粥带过来?”
  “嗯……也行吧。”胡蝶说:“还想喝莲子百合绿豆汤。”
  “好。”
  到了医院门口,胡蝶没让荆逾送自己上楼:“这么晚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荆逾也没坚持,说:“那我看着你进去。”
  “干嘛啊。”胡蝶没多说,往里走了两步回头见他仍旧站在原地,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倒退着边走边说:“你快回去吧。”
  “马上就走了。”荆逾叮嘱道:“你好好走路,别摔着了。”
  “知道啦!”胡蝶看着他笑道:“荆逾哥哥,明天见!”
  “明天见。”
  荆逾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不知怎的,右眼忽地跳了一下。
  他没当回事,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回头看了眼。
  院墙内,急诊大楼上的红色标识在夜风中格外地刺目。
  荆逾回去的路上顺道去了趟超市,买了些莲子和绿豆,到家先去了厨房把煮粥和绿豆汤的食材泡在冷水里。
  邵昀听到动静从外面钻进来,看他的架势,忍不住打趣道:“你干吗?这么客气啊,大半夜还给我们整夜宵。”
  荆逾淡笑:“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跑两圈,想什么呢。”
  “哎哟,你这有对象的人就是了不起啊。”邵昀靠着冰箱,看荆逾忙前忙后,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过阵子吧。”荆逾把绿豆淘洗了一遍,找了个干净的大碗,重新放满了冷水把绿豆放进去。
  邵昀又问:“那你跟小蝴蝶不是要异地恋了啊?”
  荆逾“嗯”了声,下巴轻抬:“让让我拿东西。”
  邵昀往旁边挪了一步,想说什么,但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早点睡,明天还要送我们呢。”
  “我说——”荆逾叫住他。
  邵昀回头:“怎么?”
  “你们不能自己去机场吗?”
  “滚。”
  荆逾低笑,转过头快速处理完剩下的东西,把粥放进电饭煲设好定时便也回了房间。
  邵昀跟他睡一屋,荆逾洗完澡出来,他人直接呈大字型趴在床上,占掉了四分之三的位置。
  荆逾费了大力气才把他往旁边推了点位置,侧着身刚躺下去,他又一抬腿,差点把荆逾踢下床。
  “靠……”荆逾揉着被他踢疼的小腿,起身拿着小毯去了楼下客厅。
  客厅沙发能睡人,就是晚上蚊子多,荆逾点了盘蚊香放在茶几上,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
  胡蝶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蝴蝶:到家没?
  蝴蝶:喂喂喂!人呢?
  荆逾:到了,刚刚在收拾东西。
  等了几分钟也没见回复,荆逾估摸着她已经睡着,敲了两个字发过去。
  荆逾:晚安。
  这一觉,不知是客厅太热还是蚊子太多,荆逾睡得不是很踏实,他梦到了胡蝶。
  是在海边露营那次。
  梦中的胡蝶血流不止,任凭他怎么叫都没有回应,他看着她被推进抢救室,胳膊垂在床沿,有血顺着指尖落在地砖上。
  他往前一步,试图握住她的手,可怎么也抓不住她。
  “胡蝶……”
  “胡蝶——!”
  荆逾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他滚着喉结,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凌晨四点多,接近五点,再过一会,天都快要亮了。
  荆逾点开微信,和胡蝶的对话还停留在昨晚,他手停在屏幕上,指尖有轻微的颤动。
  他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荆逾: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可很快,他又把这条消息撤回,发了别的。
  荆逾:刚刚梦到你了。
  这个点,自然收不到胡蝶的回复,荆逾放下手机,搓了把脸,掀开毯子起身去厕所。
  他洗完脸出来,走到沙发坐下,习惯性拿起手机,看见一通未接来电。
  来电人。
  胡远衡。
  荆逾手抖了一下,点开电话回过去,漫长的嘟声里,那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感再次将他束缚。
  无人接听。
  他一边安慰自己可能是胡远衡不小心拨错了,一边又不顾时间,给蒋曼打电话。
  一样的无人接听。
  荆逾又找出胡蝶的号码拨了过去,等待接通的过程里,他甚至想好了怎么跟胡蝶道歉这么晚吵醒她。
  可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她连道歉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荆逾从家里跑了出去。
  凌晨的街道,连车子都没有,一排排路灯下,一道身影飞快地跑了过去,寂静的月光落在他身后的长街。
  医院离海榕街并不远,可今晚的荆逾却觉得这条路好像长得没有尽头,他在风里急促地呼吸着,好像又回到那天晚上。
  他背着虚弱的胡蝶,祈求奇迹降临,祈求上天不要那么早剥夺走他人生里仅剩的美好。
  可漫漫人生,奇迹只会发生一次。
  凌晨三点五十七,胡蝶突发严重出血情况,伴有咳血、昏迷,被送入抢救室后,最终于凌晨五点十六分抢救无效,离开人世。
  年仅十八。
  那个被无数记者传颂过的天才少女,在这一夜,彻底陨落。
  当荆逾赶到医院的时候,胡蝶刚从抢救室被推出来,蒋曼趴在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护士要推走她,蒋曼抓着移动床的栏杆,嚎啕大哭,“月月,月月……”
  胡远衡紧紧扶着妻子几乎瘫倒在地上的身体,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落在覆在女儿身上的白布上。
  荆逾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瞬间他好像听不见所有的声音,连心跳似乎都停了下来。
  她就躺在那里,在母亲的哭泣和拉扯中,手臂从白布下垂落。
  和梦里的情形一模一样。
  荆逾忽地笑了出来,像是找到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低声道:“原来还在做梦啊,你吓死我了。”
  他转身往回走,好像不去看不去听,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护士推着移动床从他身旁走过,不舍得女儿就这么离开蒋曼从后面跟了上来,她趴在移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挣扎间,覆在胡蝶身上的白布往下滑落,露出她安静苍白的脸庞。
  蒋曼抖着手去抚摸,声音已经沙哑:“月月……”
  走廊笼罩着浓重的悲伤情绪,荆逾紧攥着手站在一旁,连眼泪什么时候落下来的都不知道。
  两个护士红着眼别开了头,胡远衡扶着妻子,哽声安慰:“别哭了,我们让月月安心的走……”
  蒋曼捂着脸靠在丈夫怀里,几乎快昏过去。
  护士推着胡蝶进了通往楼下太平间的电梯,一转身看见跟着走进来的荆逾,其中一个正要出声提醒:“哎——”
  另外一个护士和胡蝶熟识,也知道她和眼前男生的关系,拦着没让她说,抬头看着荆逾:“进来吧,我们要送她走了,你陪陪她也好过些。”
  荆逾想开口说谢谢,嗓子却像糊满了东西,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努力吞咽了几次,才模糊的说了声:“……谢谢。”
  电梯下滑的速度好像很慢。
  荆逾看着和自己不过咫尺距离的胡蝶,忽然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他不敢再看,挪开视线看一旁跳动的楼层。
  只是看着看着,视线便被水汽模糊了。
  ……
  电梯抵达一楼之后,护士将胡蝶送到地方便离开了,临走前让荆逾也不要多留,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
  荆逾点点头,依旧没发出什么声音。
  他走进那间小小的房间,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很小的排风扇口,白炽灯亮得有些渗人。
  “胡蝶。”
  他轻声叫她的名字。
  荆逾走近床边,白布重新覆了回去,他却没有勇气掀开,只是蹲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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