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是Happy birthday,而是Feliz cumpleaos。
顾云起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看到自己漂亮的旗袍姑娘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马路对面,她还转过身指着自己这里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冉祈就回来了,她坐回到座位上,朝他眨眨眼,催促他道:“我去给你点了一首生日歌,你快点许愿,那个唱歌的人说,他只唱一遍。”
顾云起有些好笑地在一群大男人的粗糙低沉的西班牙语生日歌里许下了自己十七周岁生日的愿望。
冉祈没有追问他许了什么愿望,而是和他叙述了她获得这首生日歌的过程。
“我去问他愿不愿意为我的朋友唱一首生日歌。”
“他说当然可以,我的朋友一定也非常出色。”
“然后我就问他会唱什么版本,他说西班牙语行不行,我说太好了。”
“最后他偷偷地问我,我的朋友也是位美女吗?”
顾云起有些好笑地挖了一口奶油给她:“所以你说我是个美女?”
“怎么会?”她露出狡黠的笑意:“我告诉他我的朋友是这扇橱窗前最帅的男孩子。”
顾云起能猜想到这首西班牙语的生日歌里可能并不会带有太多的祝福。
他们吃完晚餐离开的时候,路对面的那支乐队也正好要收拾东西离开,冉祈把他们刚刚在小酒馆里打包的一包饮料递给他们,向他们道谢。
为首的主唱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顾云起,然后结果了饮料,对冉祈说道:“好吧我认输,他确实比我帅。”
他说话的时候还冲冉祈眨眨眼,青青的胡茬显得他十分滑稽可爱。
他们背着硕大的电子乐器和设备,看到顾云起背着的冉祈的琴袋还愣了一下,对冉祈说:“你们也是学音乐的吗?”
冉祈点点头,指指自己的琴回答他们:“民乐之王。”
主唱有些吃惊,但又觉得这个乐器和冉祈确实十分契合,然后他又有点不服输地问顾云起:“那你呢?”
顾云起已经有点不想聊下去了,他看到这个主唱和冉祈相聊甚欢的样子并不感到十分愉悦,于是他冷淡地勾起唇角,回答他:“我会吹唢呐。”
主唱:“……”
最后顾云起被冉祈拉走了,省得大少爷站在那里被群殴。
他们沿着黄浦江边慢慢地散步,路边的行人越来越少,只是闪烁的灯光依然跳跃和鲜活,照亮着他们的路。
他们都没有说话或者提出离开,静静地等着零点。
顾云起拉着她的手,吹着夏夜的风给他讲关于自己的故事。
这是顾云起第一次把自己的内心剖开,直接了然地递到一个人的面前。
“我爸爸妈妈都是律师,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经常吵架,不管是因为工作还是生活,他们就好像没有任何合拍的地方。”
顾云起的父母,许长宁和顾荷静女士的婚姻很短暂,他们同属一个行业,竞争不断,而顾荷静女士是个十分要强的人,要强到绝不能对自己的丈夫服输。
“我那个时候还很小,但许嘉文告诉过我,他们从未对彼此妥协过,他们甚至把我的抚养权当作博弈的筹码,用胜利来证明自己更厉害一点。”
“我妈是个很独立的女人,独立到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打赢了官司,给我改了姓氏,然后…把我丢给了我爸,一个人去了北京。”
在顾云起的童年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于是少年变得偏执、冷漠、乖戾。
“冉祈。”
他叫她。
“没有人管过我们,我哥追求着纯粹的自由,我曾经已经我也一样,我特别喜欢打游戏,因为在峡谷的世界里,没有被定义的准则。”
“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KDA决定着一个人的品质和实力,我憧憬着站在峡谷里的每一天,我喜欢握着鼠标敲击键盘就可以主宰的那个世界。”
“我想,我会去打职业。”
冉祈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看着少年吐露着心口最灼热的热爱。
他说:“我想成为一名职业的电竞选手,即使可能会很辛苦,即使可能会籍籍无名,我都想试一试。”
少年的眉目带着憧憬和无限的渴望,在这样一个夜晚里熠熠生辉。
“今年暑假,我决定去试训了,我想要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往前更进一步的能力,如果结果是可以,那么,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在职业赛场看到我。”
他说完这些,一动不动地看着冉祈,似乎是在等着冉祈的一句答复,虽然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冉祈伸出手,往前走了小半步,然后把头靠在了顾云起的怀里,两只手绕到他的身后。
——这是一个拥抱。
她在他的怀里轻声地说:“顾云起,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我只要一看到你,就好像充满了勇气。”
“我以前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看天空,我很怕放空后的自己会想起不好的事情,但是现在,我抬头看到天空的时候只会想起你。”
女孩的声音在漆黑的夜晚格外的动人,顾云起伸出手,覆在了她的发顶。
他们的体温相接,冉祈微微仰起头,看到他的下巴,和角度绝佳的下颌线。
“顾云起,其实…也没有人管我。”
她说。
“我也快十七岁了,距离我爸爸离开我,以及快要整整八年了,我很想他,我每一天都在想他。”
“我羡慕迟意,羡慕徐星语,羡慕每一个被人一日三餐管教着的孩子,羡慕他们拥有着很爱他们的父母。”
“但是现在,我好像…没那么羡慕了。”
因为我有你了。
这句话冉祈没有说出来。
她把这句隐晦又深重的告白,偷偷地藏在了心里。
她轻轻地松开他,从他的怀里离开,嘴角扬起明媚又灿烂的笑意:“生日快乐顾云起,我希望你所有的愿望都会成真,我希望难过和失落永远不会叨扰你。”
“所以,”她顿了顿:“不要说籍籍无名也无所谓,我希望顾云起永远可以那么耀眼。”
如果你真的决定好要走的道路,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要有遗憾,不要有望而却步,不要有委曲求全。
因为顾云起,就该是那么耀眼。
后来的顾云起无数次想起那个夜晚,在鸟巢、在首尔、在柏林,那个外滩边带着无限骄傲和信任呼唤他名字的少女。
是他成为职业选手的游戏ID:ARE.Prayer。
感谢你,成为我的祈祷者。
那个女孩把她所有的祝愿都给了他,陪他征战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也永远记得,那一天的后来,他难掩心口滚烫的爱意,但最终还是克制地握住她的手,对她承诺:“以后,你有我了,我管你。”
※※※※※※※※※※※※※※※※※※※※
顾云起你就是最会谈恋爱的高中生!
妈妈我振臂高呼!
第34章 夜莺(一)
冉祈在期末结束后离开了上海,因为姐姐苏佳叶只身前往美国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暑假调研,冉祈选择了回去苏州在冉青云的眼皮子底下备战国乐奖的比赛。
回来的第二天,师兄史乐山先带她又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
这次她一进屋,那个温柔的女医生就对她笑笑,先问候她:“最近好吗?”
冉祈愣了一下,才轻轻答道:“很好。”
不是挺好的,不是还不错,而是很好。
——她终于有勇气,说一句,我很好。
女医生合上手里的文件,给她倒了杯热水,笑意更加明显:“那真是太好了,真为你高兴。”
女医生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歪了歪头:“可以和我说说,你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吗?”
冉祈垂下头,顺从地告诉了她自己最近的一些事,一些很细节的事情,比如她遇到了以前认识的孙恺、比如她的帖子,还有…顾云起。
面前的女孩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终于在提起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又充满了光。
像是干涸的河床、漆黑一片的夜空里,终于有人砸开了一点点缝隙,她的世界有了光的出现。
真好啊,砸开她的封闭坚硬的躯壳的人,叫做顾云起。
女孩在这间办公室里,眯着眼去看没有被完全拉上的窗帘,看着那道艰难挤进这间屋子的阳光,暖意横生。
女医生带着和蔼又充满善意的目光,鼓励着她直面自己生活里的所有坎坷和所有爱意。
像是一只匍匐前进的小蜗牛,终于卸下了自己重重的壳,遍地的荆棘也终于开出绚烂的花朵,即使前路依然可能会让她迷茫,可是小蜗牛再也不会迷失方向。
在那一天的最后,女医生终于与她谈起了她的父亲与程延,中年女人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抚过她额角的碎发,问她:“你还想他们吗?”
冉祈从来没有被这样的女人触碰过,她青涩却懵懂地觉得,这是妈妈的样子,她垂下眼睛,再抬起头时,眼里有亮晶晶的湿意:“我想的,每一天,我都想他们。”
怎么可能不想呢?那些带给她最温柔又最沉重的记忆的人们,是她用全部的一切都换不回来的人们,是在这个世间最不想抛弃她却被迫抛弃她的人们。
只是她再也不用偷偷地想了。
……
在回家的半个月之后,冉祈决定去看程延。
当年程延出事,程延的父母对冉祈可以说是十分厌恶,他们甚至找去学校,当面指着冉祈辱骂,后来被苏瑞州得知,苏瑞州雷霆手段解决了这件事,但是冉祈在那之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肆无忌惮的校园暴力。
可以说程延的父母是冉祈在学校遭遇的□□,可是去少管所看程延必须得到他家人的同意,冉祈不用想都知道不可能。
冉祈最终,决定去找四月帮忙。
四月是一个女孩子,她是程延的小跟屁虫,程延被换去新孤儿院的时候,他们在那里熟识。
四月在初中部很出名,不仅因为她从入学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并且连跳两级,更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跟着程延还不会被骂的女孩子。
和冉祈不一样,整个苏中所有的想靠近程延的女孩子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拒绝,甚至还有被程延骂跑的。
但是四月显然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程延允许她跟着自己,偶尔还会带着她胡闹。
冉祈知道,林四月每个月都会去看程延。
于是在阳光洒满的咖啡馆,四月听完了冉祈的来意,小姑娘皱了皱漂亮的眉头,歪了歪头:“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他?”
冉祈摇摇头:“他父母很不喜欢我,我没有办法见他。”
林四月像个小大人一样地搅拌着玻璃杯的果汁,撅撅嘴,不太乐意地说道:“好吧,我会去和院长阿姨说你也想跟我们一起去的。”
四月至今还住在孤儿院里,她说的院长阿姨曾经也对程延很好,现在也每个月坚持去看他。
冉祈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其实冉祈很难想象,四月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孩子,为什么一直没有被领养。
直到有一次,四月跑八百米的时候晕倒在了跑道上,冉祈看到她一向装酷耍帅的弟弟冲过去抱起了四月。
后来他们陪着四月去医院,程延蹲在四月的急救室后门外,抽了两支烟,才抹了把脸告诉冉祈,四月的身体很不好。
四月是个小药罐子,所以即使她漂亮又聪明,考年级第一还会跳级,也没有父母愿意收养她。
……
四月办事情的确有条有理,她很快给冉祈回了消息,她告诉冉祈,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院长阿姨可以带她一起去看程延。
四月在消息的最后还说,他真的很想见你。
冉祈在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甚至有些晕字,她的眼底在那一瞬间涌出一股热意,让她心中的情绪翻滚着,找不到宣泄口。
那个时候她已经快要一个月没有见过顾云起,放了暑假的顾云起比上课的时候还要忙——他每天都是比赛和试训。
除了偶尔迟来的回复和电话,他们甚至很少发语音和电话。
那一天冉祈第一次主动给顾云起拨出了一个语音电话。
顾云起很快接起,他那边很吵,有很多男声断断续续地在讲话,在听到冉祈声音一瞬间他挂了电话,冉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手机屏幕黑掉,回到聊天框的页面,和那个短暂的十几秒的通话,冉祈才后知后觉,他刚刚挂了自己的电话?
但是很快顾云起就回拨了过来,这一次他那里变得很安静,最重要的是,他拨了视频电话。
冉祈愣愣地接了,看到顾云起那张熟悉的帅气脸庞出现在了手机屏幕里,他开口就解释道:“我回房间了,外面太吵。”
然后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反问道:“为什么不打视频,我想你了。”
连“我想你了”这种话他都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丝毫不顾忌电话这头的冉祈脸蛋上已经带上了红晕。
冉祈被他坦然地一句想念说得忘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顾云起总是有这样搅乱别人心神的魔力。
他还十分自然地继续逗她:“你想我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想什么啊!
冉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天才憋出一个:“想…想了。”
电话这边的少年点点头,表示收到了她的思念,回答道:“想了就好。”
那一天的晚上,冉祈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真的很想很想顾云起。
……
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冉祈坐车去了程延被关押的少管所,四月和院长阿姨在门口等她。
温和宽厚的院长阿姨并没有为难冉祈,对她笑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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