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雨时原本不想配文,但是这段视频她看了三遍,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她写道:从脐带剪断的那一刻,孩子就是独立的个体,如果不能接受这点,有些人就不要繁衍了。
视频中,一个叫“陈雯锦”的扎着麻花辫的漂亮女生,坐在光线不明的犄角旮旯里,在呼号的寒风中,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她最后的一些话。她的眼神很平静,没有痛苦的遗迹,也没有即将要解脱的欢愉。
“……我读什么书、穿什么衣服、剪什么头发、压岁钱怎么支配都归她管,我要是敢反抗,她就能请假在家守我两天三天四天,直到我屈服。而那个没用的男人只会不耐烦地说‘听你妈的,别找事儿’……因为苟杞的事情,我几乎把家给拆了,她不敢再刺激我,允许我夜里睡觉锁门,结果第二天我就在书架最上层翻出个针孔镜头。我看到那个镜头我就明白了,我这辈子不死是逃脱不了了。果然,我考去了C大,她在同一时间调去了C大所在的海市。”
“我原来以为她最起码是爱我的,但是在她下决定把章伶桐多年欺负我的这件事儿揭过去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她并不爱我,她只是要在我身上行使她变态的统丨治欲。有病的是她,不是我……啊,或许最后我也病了,那句‘没有’是我自己说的。”
“我高考前就查出来重度抑郁了,医院里有病例的。我自杀跟苟杞没有关系,只跟她一个人有关系。零点过后就是1月18日,是她的阴历生日,所以她知道是跟她有关系的。如果她因为我留下的钱跟苟杞不依不饶胡搅蛮缠,要麻烦警察叔叔出个警,谢谢。”
漂亮女生要关掉视频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没做自我介绍,她顿了顿,露出大方的、得体的、文文气气的笑容。
“我叫陈雯锦。”
……
苟杞手里有另外一个没有公开的视频,是陈雯锦单独给她的,视频很短,只有三十秒。跟公开的那段视频背景一样,大约都是在离开老楼监控缺失的那半个小时里录制的。
——陈雯锦将视频定时发送以后,便删了邮箱APP和相册里的视频。因为她有重度抑郁症,而且监控证明确实是自杀,警察并没有深度查她的手机。
陈雯锦瞧着摄像头,温柔道:“苟杞,我就是想跟你说,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真的很对不起,那时候说了谎话。”
陈雯锦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但是嘴角却扯出了赧然的笑,她坦诚地说:“其实,太高,太黑,我有点害怕。”
……
苟杞与视频里的陈雯锦对望着,眼前一片模糊。
“有病的不是我”、“爱的针孔镜头”、“有些人就不要繁衍了”这三个词条当晚轮流登顶热搜。各社交媒体的话题讨论量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破十亿了。
这天深夜,有个粉丝量千万的博主盘点了苟杞在决意自杀之前遇到的这些人,用这样的一句话总结了这些人:他们没有人大奸大恶,但也没有人不膈应人。
再两天后,陈雯锦的父母在上级和舆论的双重压力下向法院申请撤诉了。
有小道消息说,陈雯锦的父母上个月向民政部门递交了领养申请,准备领养晋市福利院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这次事件以后,民政部门驳回了他们的申请。
4.
霸凌事件的余波全部过去以后,元榛也依约进组了。新电影就在大都本地拍摄,元榛收工早就回长宁别墅,收工晚就住在苟杞的仲夏小公寓里。
七十多平的小公寓,一米五的床……有些时候就比较难熬。但因为并不打算长住,就只能将就。
元榛洗完澡打着喷嚏出来,他正要问苟杞家里有没有感冒灵,听到苟杞的手机里传出张海玲在新剧组接受采访的声音。
某人用找事儿的语气问:“听说元榛的那位助理女朋友在片场跟你起过冲突,是她主动挑衅的,海玲姐能具体讲讲这件事吗?”
张海玲嘲讽道:“哪儿听来的闲言碎语,这也值得一问?”
……
元榛单手擦着头发,捡起床头的手机,给黄雨时发了条信息,说前些日子找过来的那档节目可以推荐给张海玲的经纪人,张海玲这个性格既然改不了,不如就一条道走到黑,《直来直去》这档节目很适合她。
苟杞正喝着水,转头不意瞧见湿淋淋的尚未着上衣的元榛,默默垂下脑袋。苟杞在晋市的远郊长大,那里的叔叔伯伯一到夏天就总喜欢赤着上身遛弯儿,尤其是傍晚饭后的时间,苟杞对此麻木无感,能面不改色向他们问好。但是落到元榛身上却大不一样。她一瞧见元榛衣下的皮肤就忍不住面红耳赤,而这跟元榛皮肤细白骨肉匀停没有关系。
“苟,我可能感冒了,你这里有没有感冒灵?”他套了件白T,踩着胡不语置办的十块钱的拖鞋,啪嗒啪嗒向着苟杞走去。
“给你冲好了,”苟杞退出采访小视频,重回原先的小说界面,她指着旁边的玻璃杯,不与他目光接触,小声解释了一句,“下午我就听到你咳嗽……”
元榛夸了她一句“我苟越来越像样了”,两口喝掉冲剂。他正要拎着毛巾回浴室,眼角余光瞥到她脖颈和耳根可疑的红痕。他伸手拨了拨她的耳朵,问她:“什么情况?是不是看不健康读物了?”
苟杞推开他的手指,给了他个“你真烦人”的白眼。真是胡说八道,网站不许描写脖子以下部位。胡不语推荐给她的小说都可健康了,作者一些隐晦的描写全靠她自己根据上下文心领神会。
元榛露出“明白了”的表情,断言:“那就是偷看我洗澡了。”
苟杞感觉这个房间自己无论如何是待不下去了。
元榛眼睛倏地转深,他低低叫了声“小苟”,两手撑到苟杞腋下,将之平移到床上压倒,跟着在苟杞慌乱的目光里,也抬腿上了床,并半跪着锁住苟杞的膝盖,使之寸步不能移。
元榛目不转睛盯着苟杞的眼睛,徐徐脱掉套上去没两分钟的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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