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心说糟糕!刚刚自己是喜形于色了吗?
她极不自然的看了眼陆一帆,“嗯……刚刚那小男孩喊你叔叔,却叫我姐姐,我开心不行吗?”
“哦——”陆一帆嘴角噙着笑,突然想到她昨天的那句“他比我大很多”,于是说:“我好像是比你大不少。”
“主要是我年轻,哈哈。”
夏云笑着上了车,开始“安慰”起陆一帆,“虽然那小男孩叫你叔叔,不过你看着是很年轻的叔叔,比哥哥大一点——的那种。”
被安慰的人看了她一眼,“懂了,你以后要是想管我叫叔,我也是不介意的。”
“那你不是占我便宜了。”
陆一帆忽然转过头,一脸认真,“那要么——你就叫我的名字?”
夏云愣怔一下,“我……我觉得‘陆总’这个叫法蛮好的,改不过来了。”
陆一帆发出爽朗的笑声,点点头,“也是,我也听习惯了。”
车身缓缓启动,向着目的地出发了。
副驾上的人,忍不住又偷偷瞥了眼开车的人。他说可以叫他的名字时,她忽然就慌乱了起来。倘若真的叫他的名字,会不会显得太亲密了?
“想什么呢,小朋友。”
“啊,没什么呀。”
“你有心事。”
“没。”
陆一帆目视前方,笑起来,“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形容男人帅,其中有种烂大街的说法叫“轮廓分明”,认识陆一帆后,夏云最常想到的,也是这个词。就像此刻,她看着那张笑颜,心说这张脸就是在用实力演绎,什么叫做轮廓分明。
她甚至想过,自己喜欢上这人,到底是因为觉得他人好,还是被这张天下无敌的脸给征服的。最后思来想去,要单单是被一张脸给吸引,那也未免太肤浅了吧。
第47章
“陆总,我们现在是去星野先生家吗?”
“嗯。”
“那等会儿找个水果店,或者小超市什么的,停一下可以吗?”
“怎么了?”
“我想买些水果送过去,好歹也要拿走人家一只狗呢。”
陆一帆神色微变,开始试探:“小朋友。”
“嗯。”
“我好像也帮过你不少忙吧,你怎么就没想过给我送水果什么的。”
夏云心头“Duang”的一声,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下,开始闪烁其词:“那、那我不是五行缺钱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那怎么到了星野那儿,就又有钱了。”
“那我不是要拿人家一条狗嘛……”
“唉,”陆一帆佯装恍然,“小朋友,你那暗恋对象不会是星野玉川吧。”
“啊?”
陆一帆继续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他人挺帅,说起话来温温柔柔,还送你宠物,原来是他啊!”
夏云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人是眼瞎了吗?
“陆总!”
“嗯。”
“你搞错了!”
“不是他?”
“当然不是!”
“哦,我怎么觉得,他跟你昨晚描述的那人还挺像。”
“可是星野先生没比我大多少吧!”
“啊——”陆一帆点头,做深思状,“这倒是。那你说的那人到底比你大多少来着?”
“大——”
夏云噎住,话到嘴边,即刻刹了车。其实确切大多少,她自己也不知道,凭感觉来看,大个七、八岁是有的吧。
“我不想说,秘密。”
夏云觉得再这么聊下去,指不定会聊出什么问题来,所以闭嘴才是上上策。她开始摆出一副冰川脸不再说话,不知为何,陆一帆刹那间就有种感觉,她口中的那人,不会真是自己吧,可gay的说法,又作何解释呢?
交通信号灯恰好换了颜色,车速渐渐慢下来,他忽然转过头:“唉,我想起来了。”
“什么?”
“你说你和那人是偶遇。”
“嗯?”夏云蓦然睁大了眼,却只能继续装傻,“什么呀?”
“昨晚我问你,怎么认识那人的,你说是偶遇,”陆一帆顿了顿,抬高了尾音:“是吗?”
“啊……我、是那么说的吗?”
“是。”
“陆总,你今天很八卦耶!”
夏云索性转过了头看窗外,缄口不言了。
星野玉川的家位于城西,临近目的地时,正好路过一家水果店,夏云挑了个大果篮,陆一帆要付钱,被她坚决制止了。
两人到了星野的家,一进屋,夏云就被一窝小狗吸引了注意力。星野借着给客人倒茶水的间隙,走到陆一帆身旁,用极低的音量问到:“もう彼女ですか?”
陆一帆抬起目光,唇边是无声的笑,“当ててみて。”
星野耸肩,悄声笑了。
两人向同一方向看去,夏云的注意力还在小狗身上,陆一帆走过去,也伸手摸了摸小奶狗的头,问她:“对了,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就叫期期。”
“哦?和以前那只一样?”
“不,发音一样,字不一样。”
“那是哪个qi?”
夏云垂眸,指腹在最胖的那只小狗身上慢慢摩挲,“是期待的‘期’。”
期待的期,多么好的名字呀。
她希望这只小狗能像以前的七七那样,乖巧可爱,也期待她心里的梦,如同它的名字,佳梦可期。
星野站在一旁笑,俯身摸了把身旁的秋田犬,“福酱,期期要回家咯!”
期期被装进了宠物包里,准备迎接新的家,哪知福酱突然从星野脚边窜出来,咣当一下,打翻了茶几上的咖啡壶。一壶咖啡,几乎全洒到了矮垫旁的衣服上。
那是夏云的羽绒服。
“福酱!”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星野惊呼一声,想用手去拦住时,为时已晚。
“啊——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连道歉,反倒弄的夏云不好意思起来,“没事没事,回家洗一洗就好了。”
“夏小姐,太不好意思了,衣服你放我这里,我送去干洗好了再还给你。”
“真的不用了。”
“不行不行。”
“真的没关系。”
一旁的陆一帆看不下去了,将羽绒服折起来,“小白,你这儿有袋子吧。”
星野从柜子里取出一枚拎袋,只见陆一帆将衣服装了进去,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到了夏云身上,“行了,我们走了。”
星野开了门,还在一个劲的道歉,但他说的什么,夏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的巨快。
那件男士外套带着陆一帆的体温,将她缠绕起来,要不是她手里抱着宠物包,大概会紧张到连手都不知放哪儿好。
两人进了电梯,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身旁的人,“陆总,我不冷,还是你穿吧。”她说着要将衣服脱下来,陆一帆笑了,轻轻按住她的肩头,“我也不冷。”
虽说正值寒冬,好在取车的过程不用往室外走,电梯直接下到B1层,两人就上了车。
“陆总,”夏云看了眼陆一帆身上的毛衣,“你真不冷吗?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万一感冒了,你就送盒感冒药给我吧。”
“……”
见对方一脸负担,陆一帆笑起来:“行了,跟你开玩笑的,车上开着空调,怎么会冷。”
路程行至一半,陆一帆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眼里露出明显的迟疑。夏云在一旁安静的研究期期,期间,她就一直听那人在重复一个内容:“大概半小时能到”、“我知道,半个小时应该能赶到”。
等他挂了电话,目的地也快到了。
“陆总,你是不是有急事,要不我先下了,你快去忙吧。”
“不差这一步了。”
陆一帆的神色略显冷峻,打了个右转灯,车已经驶到了世新公寓。
“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衣服穿好,不要着凉了。对了,明天我要出差,大概一周后回来。”
“嗯。”夏云点点头,又要好久才能见到他了。
“衣服你穿着吧,反正我也到家了。”
“你走进去还要一段路呢,风大,快去吧。”
陆一帆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似的,夏云看着那双眸子,乖乖地下了车。直到身后那辆车呼啸而去,她这才想到,那人等会儿下了车,应该会冷的吧。
唉,算了,衣服穿也穿了,万一那人真感冒了,就给他送感冒药去。夏云看了眼身上的男士外套,一边担心那人冷不冷的问题,一边又开心的想打滚。
原本已经停了的雪,不知何时,又渐渐飘了出来。雪花不大,落到地面时已经化成了水。就像生命中的某些时刻,原以为只是漫漫人生里无足轻重的一瞬,却未想,小小涟漪也是波涛里的一部分。
“阿哥,当初……是你硬要拆散立文一家,你知道的……立文从小跟我长大,就像我半个仔……”
病床上,凌江莺气息薄弱,如同一盏即将枯尽的油灯,开始了生命的倒计时。但她拉着凌江海的手依旧使着力,唤他一声“阿哥”,想了却心中的一桩憾事。
“立文还在的时候……我就要你把一帆接回来,你不听我的……是我们欠这孩子的……”
“细妹,你好好休息,不要说话了,一会儿一帆就来了。”
凌江莺闭上眼缓缓摇头,“上次见他时,我看得出……这孩子心里还有怨气……还有怨气……”
凌江海点头,叹气,眼里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沉默间,病房外响起脚步声,随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姑奶奶。”
凌江莺看见来人时,脸上有了和蔼的笑,“一帆,来了。”
陆一帆走过去,凌江海深深看了眼他的小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出去了。门在打开的瞬间,等候在外的亲友忍不住向里张望,凌江海抬了抬手,“让他们单独聊一会儿吧。”
凌江莺的一场病来的算不得突然,办七十大寿的当下,她就已经查出肺部有结节,没多久,就确诊为肺癌晚期。
“一帆……”凌江莺拉过陆一帆的手,费力呼气,“姑奶奶一想到你回来了啊……就特别高兴,只是我啊……时间不多了,见一次少一次了咯。”
“姑奶奶,别瞎说,等你身体好了,我还想吃你做的糖藕呢。”
凌江莺笑了,眼眶渐渐泛红,“一帆,你知道的……姑奶奶没有子女,你爷爷……年轻时忙,你爸爸小时候啊……几乎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又是看着你出生的。”
岁月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过往时光在这一刻凸显出它的珍贵,老人家气息奄奄,但目光却因为回忆依旧保有神采。
“那个时候啊……还没有凌荣、凌盛,你小时候呢……胖嘟嘟的,谁见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姑奶奶,医生说你要静养,等——”
“一帆啊——”凌江莺打断了对方的话,“姑奶奶时间不多了啊……”她握着陆一帆的手紧了紧,“有句话啊,我一直想说……再不说,就没机会咯。”
陆一帆心头咯噔一下,他最不想谈及的一部分,还是来了。
第48章
“一帆,姑奶奶知道你心里还有气,你爸爸那时次次去美国见你……你都不见他,他每回来我这儿啊,都说心里憋得慌……”
“一帆,凌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当初是一步错,步步错……姑奶奶的心里一直不好受……你爷爷当年错了,你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陆一帆没说话,眼里有那么一瞬空茫,旋即又平复如初。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他心里的话如鲠在喉,却编了个善意的谎言。他希望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放下心里的包袱。
“好、好……这就好……”
凌江莺有些激动,呼吸急促起来。一旁的监测器响起了警报声,立刻有医护人员赶了过来。
家属被要求在外等候,陆一帆起身时,老人家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那目光温柔和蔼,糅杂着不舍、内疚,还有一丝迟来的释怀。
特护层里,陆一帆坐在静谧幽深的长廊一角,他内心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回忆拽着他、推着他,非要让他重温旧事,非要将那伤口一遍遍撕开。
突然间他就有种错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外婆去世前的场景。
那时父亲来美国接他,说外婆病危,你可以回去看看。他默默跟在父亲后头,回程的路上,一言不发。那是他时隔四年,第一次回国。下飞机的一刹那,他心中恨意就铺天盖地的涌来,家就在这儿,却成了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父亲带他去了医院,一路上,所有映入眼帘的东西都在冲击他。
从一撇一捺的中文字,到迎来送往的小饭馆,生活的印记让他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可他强忍着眼泪,不愿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如今回想起来,一个强忍着眼泪的沉默少年,本就暴露了他最强烈的情绪。
他在看到外婆的那一刻,就知道这注定是一场告别了。眼泪,再也忍不住,再也藏不了,十六岁的陆一帆伏在外婆床头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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