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最靠近婚车通道的地方,远远的看见婚车缓缓驶入会场,她看不见婚车里的赵南鹤。
她从来不奢求自己能有这样的婚礼,她一直很自卑,她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来遇见赵南鹤,又用了所有的力气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些,只为了能更靠近赵南鹤一些。
从前的她多么怯懦,现在她要为肚子里的孩子争取一下。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
肚子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抚了抚肚子说:“宝宝,要加油啊。”
婚车在开入会场的时候,安保人员都往会场门口移动,林清西看准了空档往门口冲去,一个安保人员拦住了她,见她是孕妇也不敢有太大举动,只劝她赶紧离开。
林清西摇摇头,哀求着让她进去,安保人员当然是不会让她入内,正要强行带她离开,旁边的一个声音响起:“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也是赵总邀请的。”
来人正是刘航俊。
安保人员自然认得刘航俊,也不敢多阻拦,刘航俊走过来扶起林清西,看她神色不对,忙问到:“你还好吗?”
林清西点点头,只说到:“带我进去。”
刘航俊搀着林清西进了婚礼现场。
胡雪今日在馆内上班,心神总是不宁,索性请了假去医院。
到了医院,四处找不到林清西,问了护士,护士也说今天林小姐产检结束后就没有看见她回来。
胡雪心里一阵的着急,心里寻思着:“莫非她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她急急忙忙开车也往岐山去了。
林清西进了会场,婚礼正进行到「生老病死,不离不弃」的誓言环节,牧师正在问赵南鹤是否愿意娶焦彦贞为妻,赵南鹤还未回答,林清西就率先喊了过来:“赵南鹤,你不要结婚……”
林清西要闯入,现场马上就有安保人员过来拦住了她。
浪漫庄重的婚礼现场,林清西的这一声突兀又意外。
大家纷纷转过头看着她。
今日的赵南鹤可真好看,剪裁得体的西服衬得他更加挺拔,眉眼里的冷冽配着这春光,隐隐地生着光辉。
这是所有女孩子心中的那一个人,是世间罕见的难得之人。
他的目光远远地透过来,并不言语地看着林清西,微微蹙起了眉头:她这又是干什么?脸色又为什么这么不好?
还未等赵南鹤有所言语,林清西已经用了所有的力气喊道:“赵南鹤,你不要结婚,你结婚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又要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不断地喘着粗气。
“那一年高考失利,我不是在乎我的前程,我只是想考个好的学校,变成更优秀的人。
在大学里我学唱歌,我天天去图书馆看书,我年年拿奖学金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啊……
我那么努力,用了所有的力气去努力,就是因为你那么好,好得都不像真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你呢?
我多希望自己很优秀,能站在你的身边不自卑,能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享受你的好啊……
可是不行呢,我何德何能呢,我一直卑微,你给我的好都像是我偷来的,每一日我都在担心着你会消失……我是这么卑微,赵南鹤,赵南鹤……你知道吗……”
她有些声嘶力竭,却坚持喊道:“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她只能这样远远地哀求,她甚至不敢走近些看赵南鹤的表情,她一辈子都在旁人的世界里活得清高,却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卑微,刚刚的她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赵南鹤握紧了双拳,他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
赵南鹤有刹那恍神,举步要朝林清西走去,焦彦贞拉住他,赵南鹤这才意识到今日是他的婚礼,他停住了脚步。
“你不要结婚……你等等我……”林清西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林清西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她的眼睛却牢牢地盯着赵南鹤,旁的人,旁的声音,她全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她的世界只有他了。
见到这样歇斯底里的林清西,赵南鹤终是忍不住,想也没想一把拂掉焦彦贞的手,焦彦贞突然没有了力气,在这场战斗里,不论她怎么努力都不会成为赢家。
连今天的婚礼她都战战兢兢,可是都到这一步了,还是功亏一篑。
时至今日,她似乎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守候的日子太漫长了,如今的迎头痛击反而是打醒了她一般,她不让自己倒下,依旧站得笔直,她有着自己的骄傲。
林清西终于支撑不住瘫坐了下来,赵南鹤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看着林清西疼痛难当的样子,赵南鹤已经顾不得什么,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她是不是利用他,这还有什么重要呢,林清西还是那个林清西,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姑娘。
从遇见她开始,疼她护她便慢慢地成了他的习惯,这么多年过来,怨是真的,恨也是真的,可是不论如何,终究是舍不下她。
赵南鹤抱起林清西,回头朝吴之洲喊了一声:“马上开车来。”吴之洲闻言跑了出去。
赵南鹤扔下现场所有人抱着林清西一路冲了出去,吴之洲的车已经在门口。
等坐进车里赵南鹤才觉察出林清西的身下有大片的血迹,她似乎渐渐没了意识,可是她的双手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一如当年。
赵南鹤一时间百感交集,这么多年来,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到了医院,临了上手术台,林清西却突然清醒了过来,眼睛直直地瞧着赵南鹤,声音虚弱却很清晰,说到:“赵南鹤,无论如何,保住孩子……”
说到此处,林清西便没了力气。
赵南鹤看着林清西被推了进去,手术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那道门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他焦躁异常,林清西刚才那句「保住孩子」一直在他的耳膜上震动。
这么多年,他从不知怕是什么,此刻他有了深深的无力感,心底里莫名地升起前所未有的害怕。
第140章 心总有归处
手术进行还没一会儿,一位医生跑出来,赵南鹤赶紧迎了上去。
医生见他着急,说到:“情况不是很好,产妇大量出血,关键时刻你看看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保大人……”赵南鹤沉声道。
医生点点头,说到:“我们会尊重家属的意见,但手术中遇到不得已的情况,我们也会做出调整。”说完就往里走了。
手术室的门再次被关上,赵南鹤的恐惧越来越重,活了这么久,他从来不知道怕的滋味,就在这一刻,恐惧淹没了他的头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南鹤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赵南鹤连忙走了过去,医生告诉他,林清西大量出血,本要切除子宫止住血。
可是出血太厉害了,受不住控制,孩子是剖腹拿出来了,还在保温箱中进行观察,只是大人……
医生下面的话还未说完,赵南鹤就推开他冲了进去。
他看到林清西躺在那里,身上插着许多的管子,她那样苍白,那样瘦弱,毫无血色,眉头紧皱着,头发有些乱。
她躺在那里,那样的孤单,医生已经放弃了救治,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他的姑娘好像睡着了。
从林清西十六岁遇到他开始,到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林清西是真的离开他了。
赵南鹤说不出自己的感觉,他木然地望着林清西,感受不到心脏在胸腔里的跳动,这姑娘就是他的心,可是他的心呢,他的姑娘呢,没有了……
林清西去了没有他的世界,他留在了没有林清西的世界。
赵南鹤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林清西旁边,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总觉得只要静止着就像林清西还活着,一动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定定地看着林清西,这个犟得厉害的姑娘,怎么能说走就走了。
吴之洲走了进来,看到赵南鹤的样子,也不敢过多说话,和医生们默默退了出来。
赵南鹤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好像是很久,又好像是一会儿,然后有人进来将林清西推走了,赵南鹤没有阻止,他终于瘫坐在了地上。
吴之洲带赵南鹤去看孩子的时候,那孩子睡得正香甜,医生说,孩子很好,是个健康的男生。
赵南鹤看到那孩子就知道这孩子是他的,眉眼与他小时候无异,小宝宝已经从保温箱被移了出来,睡着了也不安分,时不时还蹬一下脚丫。
胡雪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被推出来的林清西,她甚至看不到林清西的脸,白色的床单铺在她脸上。
她扑过去,大声地呼唤着林清西,没有人回答她,只听见风从医院走廊呼啸而过的声音。
春风里带着的寒意让人战栗。
胡雪冲上去,撕扯着赵南鹤:“你为什么不相信她,你知道她有多难吗?你知道吗……她一个人,那么坚强,你不值得啊……你简直就是浑蛋……”
赵南鹤任由胡雪捶打着他,他确实是个浑蛋。
吴之洲过来拉住胡雪,胡雪不依不饶,赵南鹤眼神空洞。
胡雪的哭天抢地也没有换来她的好友。
林清西的后事办得很简单,赵南鹤说她必定不喜欢人情复杂,全程由吴之洲帮着林家人简单地操办。
赵南鹤将她葬在了能看到岐山沧海原的地方,她说她喜欢这个地方,林清西的墓碑上写的是「爱妻林清西之墓 夫 南鹤」。
于赵南鹤而言,此生他的妻只林清西一人。
办完了林清西的后事,赵南鹤去了医院,把孩子带回了赵家老宅。
胡雪已经等在赵家老宅了,她带来了林清西生前为孩子准备的一些衣物和用品。
“孩子小名就叫「粘豆包」,清西说这是她和你约好的。”胡雪面无表情。
赵南鹤紧紧抱着孩子,粘豆包已经开始会把手放在嘴边舔着,他在赵南鹤怀里,舒适惬意。
胡雪正打算要走,刘航俊来了。
刘航俊把法院的判决书放在桌上,那是林清西和宋佑东的离婚判决书,林清西终于自由了。
刘航俊说:“她生前找了宋佑东多次要协议离婚,宋佑东没有同意,她便托我办这个事情。如果她还在,这判决书她应该最想给你看的,所以我今天就把这判决书送来给赵总。”
赵南鹤接过那判决书,双手颤抖,那判决书似乎有千斤重。
粘豆包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在赵家老宅里回荡,显得格外孤单。
赵南鹤怎么哄都哄不住,胡雪接过粘豆包,轻轻安抚着,李婶请的奶妈也过来帮忙,总算是把粘豆包安抚下来了。
赵南鹤拿了那判决书,往二楼走去。
吴之洲送刘航俊和胡雪从赵家老宅出来,胡雪和两人道别,她走在云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可是胡雪却觉得这些人的面目模糊,每一张脸似乎都变成了林清西,那个为她卖了房子还债的挚友。
如果没有林清西,她此时会在哪里呢?胡雪想。
没有林清西她不知道会在哪里,但是肯定挺不过那次的难关,如今林清西的难关,自己为什么没有帮助她一起挺过来呢。
胡雪心里自责得难受,蹲在马路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路人纷纷注目,她什么也顾不了。
赵南鹤拿着判决书走到林清西生前住过的房间,将判决书轻轻放入了抽屉里。
抽屉的一角放着林清西发夹,还有一些小发绳,桌上的盘子里还有一些未开封的糕饼,她说有宝宝了就喜欢吃这些。
窗台上还有林清西从花木市场带回了的两盆绿植,正迎着春日的光辉努力向上生长。
窗台前的架子上还有林清西的随笔,赵南鹤翻开来。
“我一生只愿安逸,为人子女时,想着父慈母爱,然后好好读书,工作,寻一良人,养儿共偕老。
奈何一直都在漂泊,心无所依,直到那束光照亮了我,这天大地大的才不让人那么害怕,总觉得不论如何漂泊,心总有归处,所以这些事情再难再苦,心里也是不怕的。”
她将他视为了照亮生命的光,可是他做了什么呢。
窗帘轻轻飘动,一切的一切似乎从未改变,可是屋里的人儿却不见了。
第141章 你最蠢啊
赵南鹤不知道自己的感受,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吃饭睡觉,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他的脑袋空的很,心口整日整日的疼。
赵南鹤决定去找宋佑东。
到了监狱两次,宋佑东并不想见赵南鹤,赵南鹤让人递了话进去,表示要和宋佑东说林清西的事情。
宋佑东最终答应了见赵南鹤一面。
宋佑东坐在赵南鹤的对面,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但还是眼神倨傲地看着赵南鹤,说到:“胜者为王败者寇,你不必来看我的笑话。”
他也有他的骄傲。
赵南鹤也不在意,只说到:“清西走了。”
只一句,宋佑东的身体僵直了,眼神没有了光彩,终还是不确定地问:“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赵南鹤压低声音说到。
“你骗我,赵南鹤,你一定在骗我……”宋佑东突然低下头去,低声抽泣了起来。
何止宋佑东,就连他,时至今日还是不曾相信林清西已真的离开。
“当年她为什么和你结婚?”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么?除了你,你难道真的相信她爱我么?她就是个傻姑娘……”宋佑东有些不能自已,恨恨地看着赵南鹤。
“我这辈子不曾羡慕你什么,只林清西,才是我羡慕你的原因。那时候,林清北的事情过后,云创中止,你被赵氏股东逼迫,他们要把你逐出赵氏,周振邦帮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佑东停了停,看着赵南鹤。
“周振邦是你的人?”赵南鹤用的是肯定语气。
林清西向他说过的,只是他不相信。
“周振邦是我的人,林清西答应嫁给我,周振邦助你留在赵氏,这就是条件。我告诉她,我的父亲要把你逼近死路,林清北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而她,林清西,你一直放在心上的林清西,就是你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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