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佑东的语气突然发起狠来,像撕裂了最后的一丝尊严,“这个傻姑娘,为了不成为你的软肋,为了帮你留在赵氏,竟甘愿答应我的要求嫁给我。”
所以那天晚上,林清西巴巴地跑来,要把自己给他,原是她已经决定和宋佑东结婚了,她就打算一个人背了这些事情,然后在结婚前把自己的清白身子给他么。
“我的父亲绝不同意,可是我有私心,那样的姑娘,我也想有朝一日能感动她……”
宋佑东说着又低下了头。
“你回来后,每次见你,你有多难过,她就有多难过,她从不曾心疼过自己……那时候,我真的发了狂地嫉妒你……”
话至此,赵南鹤握紧了拳头。
“我们结婚后,她也是丝毫不妥协,从不愿与我过多接触,每一次借着做戏给大众看的幌子,我都用心付出,想借此来感动她。
她是知道我的真心的,可从不曾感动半分,对我,她是如此决绝,若是有对你的半分,我也知足了,可是从来没有啊……”
在这场爱情保卫战中,宋佑东也曾丢盔弃甲,将自己最柔软细腻的心思赤裸裸地展示在林清西面前,可是终究没有打动她。
“你知道这姑娘多狠心吗,她随身备着一把小刀,每一次想亲近于她,不是划伤我,就是往自己身上划口子,她倒当真为你守身如玉呢……”
赵南鹤开始想象在那无尽漫长的等待岁月里,背了所有的林清西拿起刀子往自己身上割下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枉他以为最难的那个人是他。
宋佑东重重地打了一下桌面,恶狠狠地说:“她一次次大着肚子跑来,竟是为了求我与她离婚,哈哈……真是痴心……赵南鹤,你又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待你……”
吴之洲曾经调查到林清西一次次来狱里看望宋佑东,他竟不知道她大着肚子是来办离婚。
“我与她的事情,你自然不知,也无权置喙。”听到这里,赵南鹤仿佛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的心口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疼。
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姑娘,她小看了他,她高看了自己。
在这样炙热浓烈的爱里,谁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一不慎,就将焚为灰烬。
对于赵南鹤,为了她,就算赔了整个赵氏,他也不会眨下眼。
她永远不懂,在赵南鹤的心里,对于她,赵氏远在其后。
也或许她懂,只是她也想用自己有限的力量为他付出,此生都能成为照亮彼此的光。
“可笑的是,你回来了,折磨她,她告诉你真相,你竟也不相信,哈哈……郑宏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觉得你真蠢呐……”宋佑东发狂似的笑起来。
“赵南鹤,你一向自诩聪明,可是你最蠢啊……是你逼死她的……”宋佑东面部开始扭曲,站了起来,扯过赵南鹤的衣领,重复到:“赵南鹤,她千辛万苦怀着你的孩子,你却逼死她……是你逼死她的……”
看到宋佑东如此,旁边的警务人员已过来阻止,并带走了宋佑东,宋佑东的声音还是一直传了过来:“是你逼死了她……是你,赵南鹤……”
宋佑东被带走了,但宋佑东的那句话「是你逼死了她」却一直回荡在赵南鹤的耳边,久久不能消散。
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让时光可以倒流,如果有如果,如果能回当初……
但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用,哪有什么如果,时光又如何能倒流?
赵南鹤照例去赵氏上班,如非必要,赵南鹤不再出席任何场合,大家传闻基本没见过赵氏的这位当家人笑过,甚至连话都很少听赵南鹤说过。
赵氏的这位当家人手段越发的凌厉,不近人情,云创的巨大成功把赵氏推上了巅峰,赵南鹤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粘豆包三个月龄的第一次体检本来是约了家庭医生来的,不过医生给出的建议是第一次希望去医院,毕竟医院的设备比较齐全。
赵南鹤抽了半天时间带着粘豆包来到医院儿科。
第142章 亭亭如盖
带粘豆包体检完,李婶便抱着粘豆包回老宅,赵南鹤和吴之洲准备回赵氏。
两人刚出儿科就看到徐克迟和陈诗瑶迎面而来。
徐克迟愣了一下,他认出赵南鹤来了,赵南鹤这样的人,见过怕是就很难忘记了。
赵南鹤没有停留,径直走过,徐克迟却叫住了赵南鹤:“赵总,清西还好吗?孩子出生了吧?”
赵南鹤的脚步顿住了。
「清西」这个名字好像很久没听过了。
见赵南鹤没有回到,徐克迟又继续说:“上次在餐厅碰到她的时候,清西的肚子很大了,在洗手间还差点摔了,我还扶了她一把,现在孩子应该要有两三个月了。”
陈诗瑶也上前向赵南鹤问好,陈诗瑶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当时看见清西,我还很羡慕她,现在我也怀孕了,有空约清西出来见见,向她讨教一下育儿方法。”
吴之洲想阻止这两夫妇继续提及林清西,被赵南鹤阻止了。
“清西已经没了。”赵南鹤说完这句话便走了,留下徐克迟和陈诗瑶愣在原地。
赵南鹤从医院出来,没了心思去赵氏,便去了林如焕那。
他已经很久没来了。
林如焕煮了茶,两人坐在院中喝茶。
赵南鹤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林如焕也无话。
坐了许久,赵南鹤还是一声不吭地从林如焕家出来。
林如焕望着赵南鹤离去的背影,感觉与林清西每次从这离开时的背影一样,清冷又孤单。
这一日,赵南鹤在办公室正处理着手头的事情,有人敲门。
焦彦贞进来,她径直走到赵南鹤办公桌前,将一封信放在了赵南鹤桌上,赵南鹤见信封上写着「辞职信」。
“从婚礼上离开,是我不对。”赵南鹤眼睛望着窗外,说着这些话。
他的话里有没有愧疚焦彦贞听不出来,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
“我很早就知道孩子是你的了,订婚宴那天也是我将她从台阶上推了下去,我不想她留着孩子……”
焦彦贞开始讲起自己藏在心里多时的话,“包括后面我和陈倩在餐厅遇见她,我把陈倩推向她,也是想让她保不住孩子。”
焦彦贞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对了,陈倩,你还记得吧,那个在老宅里和林清西聊天的女人。”
“她是我安排到林清西身边去的,一直没有动用她,在最后我约你去老宅做个了断的时候,安排了陈倩去诱导林清西,也没想过事情会那么顺利,可是真的是很凑巧,偏偏就是让你听到了那句话……”
焦彦贞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觉得老天都在帮我,经历过一次背叛,我知道林清西的那句话对你的打击。”
赵南鹤慢慢握紧了拳头,耳边回响着林清西的声音:“赵南鹤,你相信我……”
如今怪焦彦贞也无济于事了。何况,主要的问题在他,是他当初蒙了心,不再相信那姑娘的。
“你走吧,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赵氏了。”赵南鹤声音轻若浮云,可是焦彦贞却把每一个字听得很清楚。
她知道,此生,他们连相见都不能了。
可是今天说完这番话,焦彦贞的心里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走出赵南鹤的办公室,从此走出赵南鹤的世界。
焦彦贞的电话响起,陈倩的声音传来:“贞姐,你快帮帮我,席格的每一个人都在排挤我,现在他们要联名开除我。”
“我辞职了,已经没办法再帮你了,你好自为之吧。”讲完这句话,焦彦贞挂了电话。
赵氏大楼的玻璃里投射出她的身影,还是那样婀娜多姿,她想,她的人生没有赵南鹤也许也能过得很好。
吴之洲迎面走来,与焦彦贞碰了个对面。
“再见了,吴特助。”焦彦贞笑着和吴之洲打招呼。
吴之洲知道焦彦贞辞职了,不过他没有说出「再见」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多年前,吴之洲第一次见到焦彦贞的时候,焦彦贞一袭红裙一抹红唇便落在了吴之洲的心里,只是这些年,焦彦贞为赵南鹤而活,吴之洲也为赵南鹤而活。
吴之洲和焦彦贞擦身而过。这一次,吴之洲的眼神终于在焦彦贞身上流转,不过也仅限于擦身而过的那几秒。
仅仅只是几秒,吴之洲已经将焦彦贞的眉眼深深印在心里了,也或许焦彦贞的眉眼一直就在心里。
走过焦彦贞身旁,吴之洲便收回了目光,他的眼神直视前方,那是他每日要去的地方,赵南鹤的办公室。
吴之洲知道赵南鹤如今像行尸走肉,眼里没有对生活的任何期待,只有看到粘豆包的时候,他才像个正常人。
只要有空,赵南鹤就会回到老宅陪着粘豆包。
粘豆包开始慢慢地会「咿咿呀呀」,会握紧拳头,会爬……
赵南鹤看着粘豆包,内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午后,赵南鹤坐在书房中,靠着椅背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唤他,他听得不甚真切,迷蒙之间朝声音走去,有一位姑娘,身材娉婷,背挺得很直,一如当年初见,那个雨夜里的背影。
“赵总……”
许是这声「赵总」,于赵南鹤而言,与听过的千万声「赵总」都不一样,那是他们曾经的岁月,裹挟了爱与感激,又不只是爱与感激,说不清道不明,这声声迷糊的「赵总」里,赵南鹤一时之间难以自持。
他不停加快脚步,终究寻不到这声「赵总」的来源,眼前总是迷蒙。
有些人一眼就是万年,遇到已是幸事。
赵南鹤豁然惊醒,窗外秋雨正盛。
赵南鹤撑着伞来到院中,一阵淡淡的桂花香袭来,清冽甘醇。
想起刚才在书房中读到归有光的“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赵南鹤抬头望了望眼前的桂树。
桂花在秋雨中纷纷落下,无根无源,没入泥里,赵南鹤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掩面,如一个孩童般,泣不成声。
正文完
番外:我讲我的话,你插什么嘴
赵氏大楼的屏幕上,滚动着偌大的招聘广告,引得许多人驻足。
待就业的,失业的……大家都想进赵氏,在云城,人人以能进赵氏上班为荣。
焦彦贞和一群小姐妹逛街路过赵氏,看到赵氏的招聘广告,嗤之以鼻:“人人都想进赵氏,这赵氏怕不是虚有其表吧。”
“是不是虚有其表,也要能进得来一探究竟才能下定论的。”吴之洲从车上下来,听到这女孩子的狂妄之言,便回了一嘴。
“哟,你倒是好笑,我讲我的话,你插什么嘴。”焦彦贞神情飞扬,她站在赵氏大楼前,风起处,一袭红裙随风而动,娇艳欲滴的红唇连刻薄的话说着都像珠子落下来。
吴之洲的眼睛落在这娉婷的身姿上,转不开去。
她的眉眼明媚,他的眉眼深沉,两人就这样互望着。
吴之洲自诩是木讷的人,对于感情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今日这一袭红裙却飘落心扉。
远处的另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了赵氏门口。
吴之洲回过神来,走到车旁,打开了车门,赵南鹤的长腿从车上迈了下来。
面容冷静,遗世独立,清冽自持,一身不凡的暗黑色西装在彰显着这个男人的矜贵。
焦彦贞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赵南鹤,耳畔的风都在细数着她的心跳。
吴之洲跟着赵南鹤走远,小姐妹唤她,焦彦贞才回过神,自言自语:“果真要去一探究竟才能下定论。”
第二日,焦彦贞便来到赵氏集团面试,她是留学回国,家里虽是暴发户,家境也是优渥,本想自己创业,如今却在赵氏门口让人迷了心窍,要来这赵氏朝九晚五的上班。
吴之洲要下班,人事科却将今日面试结果呈报上来了。
吴之洲翻看了一下各部门要招收的人员,然后仔细看起要选入秘书室的人。
赵汉咏要让赵南鹤接班,秘书室要新收两人,如今既在公司各部门之间留意有能者,也在新面试的人员中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人事部呈上来的资料里,秘书室的备选人员有三人,吴之洲翻阅之后,竟看到那天在赵氏门口大言不惭的女生。
“焦彦贞……”吴之洲念着这个名字,眼前又出现了那袭飘动的红裙。
赵南鹤走出办公室,准备下班,经过秘书室,见吴之洲正在看着什么文件,嘴里念念有词。
赵南鹤很少见到吴之洲这副失神的样子,便问:“怎么了,有事?”
听到赵南鹤的声音,吴之洲回过神来,答:“哦,没事,我在看人事部呈上来的秘书室的人选。”
“不是已经选了公关部的一个人了吗?”赵南鹤问。
“还要选一个,从这次新面试的人当中选。”吴之洲答,“赵总到时候要不要亲自看看,老赵总说您满意才行。”
“不用了,你决定就好。”赵南鹤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赵南鹤上班的时候,吴之洲已经等候在办公室了。
吴之洲将人事资料放在赵南鹤办公桌上,说:“秘书室现在定了公关部的一个老员工和这个前两天面试的新员工,赵总看一下,是否可以?”
赵南鹤点点头,并不看吴之洲放下的人事资料,只说:“你审核过就行了。”
吴之洲退出赵南鹤的办公室,心里还是有些虚,自己终究还是为了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存了私心。
焦彦贞来秘书室报到的时候,是吴之洲亲自向大家介绍的。
焦彦贞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在赵氏门口见到的男人竟是赵氏未来当家人的首席助理。
焦彦贞跟在吴之洲身后,见到的人无不尊敬地喊一声「吴特助好」,在赵氏走了一圈之后,焦彦贞才知道自己那天确实是大言不惭,心里不禁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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