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朦朦亮了,海洋醒来,眨动了几下大眼睛,突然想起了这是医院,急忙翻身起来,看见织锦站在窗口往外看,疲倦地贴在窗边的墙上,像一幅画。
“哎呀,姐,你怎么没叫我?该死,我竟然睡了一夜。”海洋懊恼地说着,急忙站起来:“姐,你也眯一会儿。”
“我不眯了,一会医生护士来查房。”织锦看着海洋:“赶紧去洗个脸,然后出去吃饭,吃完买点热热的粥回来。”
海洋刚要走,病房的门被轻轻几下,然后宋辞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打包好的小笼包子和几盒粥。
“宋辞,这样麻烦你,我心里很过意不去的。”织锦湿了眼角,看着宋辞说。
“织锦,一点小忙而已,我上班路上顺手的事儿,你不要这样客气好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你帮助我了。”宋辞微笑着安慰织锦。
说完,又问了问母亲的病,织锦说,母亲一夜挺平稳,挺好的。宋辞这才放心地去上班了。
织锦简单洗漱后,打开粥盒,才发现宋辞买了好几样粥,她心里对这个细心的男人充满了感激。
先喂母亲吃,母亲只吃了两小匙小米粥,便再也吃不下了。医生来了,检查后说病人听稳定,织锦才略略心安,才开始和海洋吃饭。
饭后,海洋看着织锦,心疼地说:“姐,你一夜没睡,这样可不行,你回家去眯一会吧,这里有我呢。”
“姐没事儿,你放心吧……”织锦为了安抚海洋,笑着说:“走廊里有椅子,我略眯一眯就行。”
第77章 我们是偶遇
织锦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即便是夏天,医院的椅子也凉得让人透彻,不是实在疲倦的人,真不想坐着。织锦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托着腮,眼睛半眯着,根本睡不着。
虽然织锦也的确困了,但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如果不是困得要命或者觉大的人,任谁都睡不着。
织锦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安抚海洋,让他那颗心疼自己的心能略略好受些。
织锦一直在思考,她记得以前父母的感情很好,父亲看向母亲时,眼睛总是笑眯眯的。
从什么时候起,父亲不这样看母亲了?她竟然不知道,织锦暗暗责怪着自己,实在太粗心了。
这时,几个熟人从走廊的那一边走过来,走进了织锦的视线,那几个人竟然是楚瑜和周翘翘,一左一右陪在楚瑜母亲身边,从走廊的那边走过来。
织锦仿佛突然间被浇了一桶冷水,瞬间就不困了。她坐直了身子,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那几个人。然后又站了起来,她想回到病房去,她想躲开楚瑜,她不想见他们。
“织锦!”楚瑜也看见了她,感觉到意外,叫了一声后,大步走到织锦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楚瑜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看了看织锦。
织锦的脸冷下来,她摇了摇头:“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看着楚瑜的目光是戒备的,痛楚的,疏离的,抗拒的,总之有各种情绪在里面。
楚瑜仔细打量着她,竟然穿着运动短裤和运动鞋,大概是晨跑后来的医院。
所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楚瑜更急了:“织锦,没有不舒服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楚瑜的大手落在织锦单薄的肩膀上:“你这么憔悴,是不是一夜未睡?那怎么还去跑步了,怎么又来了医院?这是住院部,是你家谁生病了在这里住院?”
“不用你管!”织锦用力甩开楚瑜的手,后退两步:“别像个流氓一样纠缠人,赶紧走。”
“楚瑜,快点过来,一会医生查病房了。”
周翘翘娇声叫着,她也看见了织锦,所以把「我们」两个字咬得特别重,那语气仿佛她和楚瑜就是一家人。
楚瑜回头看了周翘翘一眼:“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就来。”他是真不放心织锦,急于知道她为什么在医院里。
“姐,快来,妈能说话了。”海洋从病房里探出一个头,青春的脸上挂着惊喜后的泪:“姐,快点!”
织锦起身,急忙奔进了病房,来到母亲病床前,楚瑜随后跟了进去。
“妈,感觉怎么样?想说什么?”织锦弯着腰,脸几乎贴到了母亲脸上,轻声地问。
母亲嘴动了动,脸微微涨红了,眼睛望着织锦身后,样子有些激动。
织锦回头看,就看见了楚瑜,他站在自己身后,正望着母亲,一脸探寻的关切。
织锦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愤怒地看着楚瑜,低声训斥着:“你走开,我妈不想见到你。”
然后伸手把楚瑜用力往后推了推,对海洋说:“让他出去。”
见楚瑜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织锦再次弯下腰,柔声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吧,我和楚瑜是在走廊里偶然遇见的,我不会和他联系的,我记着你的话呢,你千万不能生气,不能着急,知道吗?”
母亲轻微笑了一下,母女心意相通,织锦明白,母亲是相信她的。
母亲的嘴动了动,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了,很难听清。
织锦俯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母亲的嘴边,这次听明白了,母亲艰难说出来的,是六个数字。
织锦明白了,母亲说的是银行卡密码。织锦抬起身子,看着母亲点了点头:“妈,你说的是银行卡密码?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见母亲目光中似乎还有想要表达的意思,冰雪聪明的织锦立刻明白了,她马上从运动短裤的口袋里掏出银行卡,举到母亲面前:“妈,卡在我这里,没人任何人拿去,一会我让海洋去取一些出来,用来填补手术时借的费用对吗?”
母亲又微微笑了笑,但眼睛还是看着织锦,似乎还有话。
织锦也望着母亲,半晌,织锦猜到了母亲的心思:“妈,你是不是还想说,卡上的钱去掉手术费用,剩下的不要给我大哥,不要给我父亲,全都给海洋?留着他结婚用?”
母亲艰难吐出一个字:是!然后眼泪流下来。织锦感觉母亲像是在做临终遗嘱,她的心开始跳得剧烈,也有点慌乱了,仿佛一场大暴雨要来了,而她孤身一人在野外,她怕得要死。
“妈,你的手术很成功的,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一向都那么坚强,你一定要挺过去,你还要看海洋娶媳妇呢,对不对?”织锦安慰着母亲,但眼泪却止不住地哗哗淌下来。
母亲的手抖着,慢慢抬起,大概想给织锦擦一擦脸上的泪,但终究,她失败了,她实在没有那个力气了,哪怕给女儿擦一把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织锦握起母亲的手,把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妈,你摸到你的女儿了,你摸到女儿的脸了是不是?”织锦的泪打湿了母亲那只苍白的、冰凉的手。
母亲似乎想笑一下,但是没有笑出来,她看着织锦,就那样看着她泪流满面的女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妈?妈!”织锦吓得大叫起来:“海洋,医生,医生!”她疯了似的,不知道该叫谁了。
“织锦!”一直站在病房外面的楚瑜跑进来:“织锦,怎么了?”医生和护士随后就进来了,一番紧急抢救后,都遗憾地摇了摇头。
织锦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78章 请你远离我
母亲的死让织锦痛不欲生,她不吃不喝,哭得肝肠寸断,短短几天功夫,就人比黄花瘦了。
她认为海鸥是直接导致母亲惨死的凶手,小莲也是,他们用一种不见血的方式要了她母亲的命。
织锦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饶恕这两个人,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甚至坚决反对海鸥参加母亲的葬礼。
母亲意外离世了,就是海鸥自己也不能否认,这和他有一定的关系。
如果他不回家去闹,母亲怎么会血压突然升高?怎么会突然脑出血?织锦不原谅他,他自己何尝不自责?
即便织锦不是大哭着反对,他也没脸去面对母亲的灵位,索性躲在小莲的家里,没回来参加母亲的葬礼。
一个好好的家,因为一个插足女人,闹得分崩离析,家散人亡了。
父亲似乎没有太多的痛苦,他每天在公园留恋的时间更长了,偶尔晚上都不回来,不知道睡在哪里。问了,也不说,织锦索性不再问,她心里,对父亲也是怨的。
父亲不痛苦,海鸥有自己的去处,唯独苦了的人是海洋,这个年轻的大男孩,他任何时候回到家,家里都静悄悄的,除了一室的寂静,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以前进门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但现在再也闻不到了,那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遥远得那么不真实。
好在他还有织锦这个姐姐心疼他,织锦总是给海洋打电话,让海洋来她这里吃饭,姐弟两个人在母亲去世后,真正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母亲的头七过后,织锦领着海洋去了银行,查询后发现,母亲的银行卡上一共有三十七万块钱,应该是她和父亲今生所有的积蓄了。难怪父亲想要,这笔钱不管对他还是对海鸥,都是一笔大数目。
织锦取出来一部分,准备还给宋辞。取完钱后,织锦把卡郑重交给了海洋:“你拿着吧,别乱花,这是母亲给你结婚用的。如果不够,姐姐在努力赚钱贴给你。刚刚取出来的这几万块钱,算姐姐跟你借的,日后姐还给你。但现在姐姐必须得用到这笔钱,得先还给宋辞,毕竟人家是借给咱们应急用的。”
海洋紧紧地攥着那张卡,泣泪横流:“姐,你是因为给母亲做手术,才不得已跟宋大哥借的钱,这钱怎么能让你还我?这说不过去。我以后结婚也不用你贴,我还年轻,还可以赚,你租房子,一个人也也好难的。”
仿佛一夜之间,织锦感觉海洋真正长大了。
织锦一直希望海洋能搬到她这里来住,反正房子够大,她给海洋洗衣服做饭,照顾他方便些。
但海洋拒绝了。他说:“姐,我吃饭就来回跑,反正骑电瓶车也方便,我不来你这里,还是留在家里吧,咱妈在天有灵。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悄悄回家来,看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该有多难过!所以,我留在家里,家里就还有一丝以前家的气息。”
织锦听了,泣泪长流,哭得哽咽难言。织锦何尝不明白,人死了,就好比一阵风吹过,又好比一朵白云消散了,哪里还会再有踪迹?更不会回来了。
海洋这样认为,不过是因为心里对母亲的爱,所以他希望母亲还用另一种形式存在着,还会回家看看。那么,他便要为母亲守着那个家。
既然海洋这么说了,织锦不能强迫他搬过来。但织锦让海洋每天来吃饭,她要替母亲照顾海洋,直到他结婚有自己的家为止。
这天,织锦和海洋一起吃了晚饭后,略坐了一会儿,海洋要回去。
织锦跟在后面送海洋下楼,看着弟弟渐行渐远的背影,织锦再一次泪眼朦胧。
也不想上楼去,上楼也是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织锦,是这么害怕一个人。
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禁想起母亲,想起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跌进回忆中不能自拔。
正是黄昏,夕阳红彤彤的铺满天空,灿烂如血,像织锦此刻的心。
没有风,空气似乎都带着残忍的热,一定让呼吸着的人痛苦才甘心。
织锦微低着头,坐在花坛边上,夕阳下,她瘦弱的身影像一幅剪影,看着让人可怜。
“织锦,织锦!”一只大手触到了她的后背,动作很轻,仿佛怕吓到她。
织锦抬头,就看见了楚瑜,他深邃的眼眸中全是痛楚:“织锦,你怎么这么瘦啊!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心很痛,但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海洋,你振作起来好吗?”
织锦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男人,眼里就有了点点珠泪:“楚瑜,谢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对我的鼓励。但是,请你离开,请你永远不要再来了,好好爱你该爱的人,三心二意终究不会长久。”
“织锦,你听我说。”楚瑜握住织锦的手:“两年前,我妈也得过脑梗,前几天不舒服,她住院了。周翘翘去看我妈时,巧遇了你,我知道你一定会误会,其实我没有和周翘翘交往,我一直在和我母亲沟通。”
“楚瑜,我们之间没有误会,或者说没有必要误会,你懂我的意思吗?”织锦的眼眸中满是幽冷,像深秋的雨,淋在身上,冰凉彻骨。
“我妈临终之前,说话已经相当吃力了,但是她依然用我明白的方式告诉我,要远离你,这样我才能有尊严。”
说到这里,织锦突然泣泪滂沱:“楚瑜,你走吧,永远走出我的视线,带着属于你的门第的骄傲,去找门当户对的人,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织锦……”楚瑜眼眸中的痛苦越来越深:“你这样对待我、这样对待我们之间的感情,这不公平!”
“那我的尊严被你母亲踩在脚下就公平?你给我一个理由,凭什么呢?”织锦的脸上现出了愤怒的表情:“就为了爱你,我就得低到尘埃里,在尘埃里开出花?在自欺欺人地说,我爱得多纯碎。”
“我不是张爱玲,我做不到这样。我是余织锦,一个自尊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我要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去爱去生活,所以,请你远离。”
第79章 最好别惹我
织锦对楚瑜说:“请你远离我,我们是两条平行的铁轨,一旦有交集,一定就会有事故,所以我们不必理会彼此了。”
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织锦,你听我说,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来解决眼前的困境行不行?你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的。”楚瑜不管不顾地抓住织锦的手,试图说服她。
“放开!”织锦怒声训斥,苍白的脸上铺满怒意,大眼睛也燃烧着怒火:“楚瑜,你这么不知道羞耻吗?给你点时间,好让你去哀求你那泼妇一样的妈接纳我?你有能力,你告诉我,你的能力是什么?哀求?苦求?跪求?”
“我告诉你,以前我兴许会相信你,但是现在,除了我自己,我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我也不会沾你们这些人的边儿,若是他日相遇,你妈再敢骂我,骂一句我会还她十句,打我一下我会还她百下,一个不懂得尊重人的臭巫婆,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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