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的眼睛看着手指,那个戴了三十多年的戒指摘下去了,手指上曾经因为戴戒指很变得稍细的那一圈儿,已经看不出来了。
原来,三十多年的印记也是可以很快就消除的,就像楚一初心里对苏梅的爱。
苏梅的声音里不带一点温度,却带着足够的恨:“我们离婚的前一晚,楚一初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连夜收拾好,连夜运到楼下的车里,就为了第二天离婚后,不用再回这个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不见我这个照顾了他三十多年的旧人。”
“那一刻的他,心里只有那个年轻的女人,离去的脚步是那样轻快,那样急迫,这对一个青春逝去的女人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事情。”
苏梅的声音里带着涩涩的语调:“织锦,虽然你也受过这样的伤害,但是你比我强,因为你还有大把的青春,而我,除了伤痛,什么都没有了。”
苏梅的泪淌下来,她看着织锦说:“我最喜欢的一句就是,永远不忘记伤痛,永远不原谅带给我伤痛的人。你认同这句话吗?”
织锦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中年女人,以前,她那么跋扈,那么让人讨厌。
但是她没有在感情上背叛过楚一初,楚一初也就没有权利要求她在感情上再次委屈她自己。
离婚后,她憔悴太多了,但却倔强到如此地步,比那些前夫一勾手指,就去和前夫抱头痛哭的女人强了何止百倍,这一点和自己倒是很像。
“我认同您说的一段话。”织锦看着苏梅:“在我这里,贤惠和包容都是贬义词,我最讨厌无底线的大度。”
苏梅苦笑了一下:“你是个自强自立的女子,我虽然没有你的本事,但我也可以生活无忧,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去医院见那个变了心的人,给自己添堵呢?他在我心里,早已经死了呀。”
听苏梅这么说,织锦和宋辞都明白了,苏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心里的委屈和愤恨的,也就不可能去医院见楚一初。
其实,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苏梅真能做到原谅,过年的时候就不会不允许楚一初回家。
两个人从苏梅家告辞出来后,直接回了家。
这一次的劝说是失败的,织锦也没想去劝说,她只是把楚一初的心愿传给了苏梅。
至于苏梅去不去帮着楚一初完成心愿,和织锦没有一点点关系了。
到了小区楼下,织锦四下看了看,高寒宣的破车不在这里,估计这回不能敢再来了。
第235章 是我食言了
正月过去了。天变得暖和了一些,积雪开始消融,风失去了以往的凛冽,变得柔和,春天要来了。
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楚一初的病彻底恶化,癌细胞转移到他的多脏器上,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弥留之际,楚一初握着楚瑜的手,用非常微弱的声音说:“楚瑜,我和你母亲结婚的时候,曾经答应过,等我们都老了,退休了,我要牵着她的手,去游山玩水,一起看落日夕阳。”
“楚瑜,你小的时候,我还对你母亲说过,等你长大了,我们一家三口开着越野车去穿越沙漠,领略大沙漠的雄伟风光。”
楚一初把当初他对苏梅说过的话都想了起来,慢慢地吃力对楚瑜说了一遍。
说几句,就得喘息好一阵子,才能继续说:“可惜,我做了背叛婚姻的事情,我失去了你母亲,也失去了牵着她的手,一起看夕阳的权利,是我食言了。”
又喘息了好一阵儿,继续说:“替我转告你母亲,她和我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卑微了三十多年,迁就了三十多年,我的许诺一样都没有实现。”
“以后,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再婚吧,好好享受一下夫唱妇随的乐趣,才算不枉了这一生,但一定要看稳,别再找一个我这样的男人。”
一整天,楚一初一直是歇一会儿,说一会儿,昏睡一会儿,折腾到半夜,最后终于吐出一句:“苏梅,我对不起你了。”之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楚一初带着内疚和忏悔,带着对苏梅的眷恋和爱,带着对他的情人罗伊人的痛恨,撒手人寰,离开了这个缤纷的世界。
苏梅知道楚一初病逝后,也流了一脸的泪,夫妻一场这种话在苏梅这里没有一点意义,楚一初的那些话也没有意义。
毕竟当时他说的时候就是为了安抚她,不是真心真意的,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才一样都没有实现。
苏梅的眼泪不是为了楚一初掉落,而是为了他们消失的青春岁月,为了那些岁月里的一点点美好,仅此而已。
苏梅没有参加楚一初的葬礼,她觉得已经离了婚,真的没有那个必要,用前妻的身份去参加,还不如不去,至于楚瑜怎么料理,墓地买在何处,苏梅统统不管不问。
好在楚瑜完全有能力处理好这些事情,他理解母亲的心,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没问过苏梅一句。
楚一初曾经视若珍宝、并为之抛弃苏梅抛弃家庭的情人罗伊人,也没有参加他的葬礼。
在辗转知道了楚一初病逝的消息后,她甚至暗暗呼了一口气,暗暗地想:这个男人死了挺好,他做事太差劲,又心狠手辣,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说不定日后会影响到自己的感情或者事业。
但房子被苏梅硬要回去之后,罗伊人窝囊得大病了一场,感觉自己七年的光阴白白耗费了。就这么一个小房子,都被要了回去,她心里怎么可能怨愤,不窝囊?
好在还算年轻,还有从头开始的资本,罗伊人很快振作起来了,准备好好打拼事业,好好谈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过一过普通而平凡的幸福生活。
在罗伊人认识的人里面,最让她心动的就是宋辞,宋辞事业有成,和她年貌相当,而罗伊人喜欢宋辞的多金和帅气。
但是罗伊人很清醒,宋辞的爱着的人是余织锦,那个余织锦美丽又有才华,且个性鲜明,估计自己很难是她的对手。
况且,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能在没有把握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所以宋辞不能在主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其次,罗伊人也很喜欢楚瑜,但是她明白这更不可能。退一万步说,就算经过自己的百般努力,楚瑜接纳了自己,楚瑜母亲苏梅那一关也万万是过不去的,弄不好,命都得丢在苏梅手里。所以,楚瑜是万万碰不得的。
罗伊人心里非常惋惜,这两个老男人实在太优秀,但是和自己真的都无缘。
这个时候她又开始恨楚一初,如果没有这个老男人耽误自己七年的,自己也可以像织锦一样,找到一个好点的男人,比如宋辞,比如楚瑜,谈一场能牵手走在阳光下的爱情。
好在楚一初已经死了,绊脚石被彻底搬开,自己也只有32岁,事业也算有成,难道还怕没有爱情?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本来缘分这东西就只能偶遇,不能强寻。
就在罗伊人信心满满等待偶遇属于她的缘分时,她去了一趟医院。
因为从年前拿掉孩子后,她就一直不太舒服,感觉身体非常容易疲倦,全身没有力气,还淋漓不净。
罗伊人决定好好检查一下,结果让她目瞪口呆:宫颈癌,早期。她罗伊人被吓傻了,一直以为这个病离自己很远,怎么突然就落在自己身上?难道真是报应不爽,自己要跟着楚一初去?那可不行,她才不去呢。
罗伊人不甘心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对她的母亲说:“我已经离开那老男人了,我已经停止作孽了,为什么还会受到报应?为什么呀?这不公平。”
没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尤其她提出来的公平要求,简直太可笑了。
就像一个贼,在偷完东西后,哭着说,我现在没偷东西,你们抓我对我来说就是不公平。
在楚一初病逝一个多月后,他尘世的情人罗伊人也住进了医院的肿瘤科,接受了宫颈癌手术,病理化验的结果:恶性。
接下来等着她的就是痛苦的化疗了。
这个时候的罗伊人,对生活不再抱一点点幻想了,她彻底绝望了。
自己这样的身体条件,怎么会有优秀的男人来爱?况且,能活着就不错了,还奢望爱情?
坐在病床上,她又开始恨楚一初:都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七年时间,百般讨好他,和他一样的饮食结构,导致自己也得了这要命的命。
悔恨像一条丑陋的鳄鱼,就盘绕在罗伊人的脑海里,她痛苦得日夜啼哭。
第236章 美好的年华里
悔恨像一条丑陋的鳄鱼,就盘绕在罗伊人的脑海里,她痛苦的日夜啼哭。
做了恶事的人,连人吃五谷杂粮、便会有生老病死这种很正常的事情,都会想到报应上去,觉得是她把苏梅的心硬生生给撕碎,才在这样美好的年华里,得了这个病。
此后的岁月,别说爱情了,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造化了。罗伊人坐在病床上,时常看着外面碧蓝的天空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同一片蓝天下,和罗伊人一样自作孽的人,还有高寒宣和余海鸥,这对脾气相投的垃圾男人,又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躲在小餐馆里,一起商量绑架的事情。
高寒宣带着一脸郁闷:“大哥,织锦好像知道咱俩个要绑架她的事儿。”
海鸥夹着一大块红烧肉刚放进嘴里,正体验着满嘴的肉香,被高寒宣突然冒出来的话下了一大跳,差点噎到了。
费了挺大劲儿才咽下去,眼睛瞪得和惊恐中的牛一样:“不会吧?她怎么会知道呢?你和别人说了?”
“我傻呀?这种事能和别人——说吗?”高寒宣说到这里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小了,他一下子想到了安静。
前几天,他曾经讽刺安静靠女儿身吃饭,和她一起长大的织锦却靠自己成了百万富翁,连她大哥都惦记着她的钱。
安静当时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大哥惦记她的钱?你不也惦记了好久吗?”
“可能安静为了讨好织锦,把这件事儿告诉织锦了。”
高寒宣心虚地看着海鸥,把他们两个那天说的话学了一遍,“那天,我把安静揍了一顿,拽着她的脑袋撞墙,把她撞晕了过去,现在还跟我呕着气,没说话呢。”
“就算你那么说了,还把安静打晕了,也不能断定安静就猜到了咱们的打算,而且还告诉了织锦呀?安静我也不是不认识,她有那么聪明?”
海鸥没好气地白了高寒宣一眼,再夹了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我算看好了,你这孙子就不是能成事儿的人,乱猜倒是有两下子。”
高寒宣有点急了:“大哥,我不是乱猜的。织锦那男人叫什么来着?”
“宋辞!”
“对对对,那天,我刚把车停在织锦楼下,织锦和宋辞就一起过来了。那宋辞二话没说,把我拽下车狠狠打了我一拳,警告我离他的女人远点儿。他这话里明显有话。”
海鸥听了,没心情吃红烧肉了,想了想问:“你没招没惹他,宋辞过来就揍你?织锦呢,她没拦着吗?”
“对呀,我没招他,他过来拉开我的车门,把我拽下来就对着我的脸打了一拳,织锦一句都没拦着,你想想,这反应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
海鸥看着高寒宣,眉梢眼角都挂着失意,仿佛地上有一大块金子,他刚要弯腰拾起,却被别人抢先拿走一样、未得到就已经失去似的不甘心。
高寒宣提建议:“小心不为过,咱俩还是老实呆几天,听听风声再说吧,否则一旦失手,就真得蹲大狱。”
顿了顿,突然问了句:“大哥,是不是你无意中把这件事情和什么人说了呀!”
海鸥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一定是金鹿,我把这个事儿告诉了金鹿,那时候咱俩决定绑的人是织锦,我心思绑完之后,让金鹿跟织锦要赎金,因为她对织锦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人。”
“当时金鹿就反对,说怕蹲大狱,她是万万不肯加入不肯帮忙的,还劝我放弃这个念头,一定是她,除了咱俩,只有金鹿知道这件事儿。”
海鸥坐在那儿,在还没有确定的前提下,就把金鹿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然后看着高寒宣问:“那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么样?织锦很少下楼,如今又已经有了防范,我们根本绑不成功。”
高寒宣眼里带着胆怯:“至于宋辞,咱俩根本不是他对手,别人没绑成,再挨一顿揍,暂时只能这样,至于以后,真想到法子再说。”
两个人默默喝了一阵子酒,各自回家。
海鸥当然不会回原来的家,胡玥和老秦芳已经搬走了,他打电话问了几次,胡玥都语气冷淡,和从前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更没告诉他她们住在哪里,大有界限分明的架势。
家里只剩下一房间的寂寞,所以海鸥去了金鹿那儿。
本来是打算向金鹿问罪的,但冷风一吹,海鸥冷静下来,他也明白。
如果自己和金鹿再整掰了,那只能回自己家,只能守着满房间的寂寞了。
见海鸥回来了,正在看电视的金鹿笑着说:“又和你以前的妹夫喝酒去了?你们俩关系挺不错啊!”
海鸥压了压心里的不满,看了金鹿一眼,“怎么,不行啊?他们离婚了,我们就不能来往了?你给定的规矩?”
“哎呦!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你吃了枪药了?”金鹿说完,风情万种地凑到海鸥跟前,柔声说:“海鸥,要不我们结婚得了,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安稳下来多好。”
这已经是金鹿又一次主动了,她想在他卖掉房子钱,把这件事情决定下来。
海鸥沉默了一下,看着金鹿说:“你也不跟我一心,结了婚咱俩不也是同床异梦吗?”
那语气,仿佛他说的就是真事儿一样。
金鹿快快坐直了身体:“我怎么不跟你一心了?这话从何说起呀?既然不跟你一心,你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跟我一心,怎么把我想绑架织锦的事情,告诉织锦了呢?就算你不肯帮忙,也不应该拆台吧?”
海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不敢和金鹿对视,他更多的是试探。
因为他也真拿不准,是金鹿说出去的、还是高寒宣那张破嘴说给了什么人。
金鹿面不改色:“余海鸥,天地良心,我任何时候都是对你好的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既然你认为我们不是一心,那你走吧,去找对你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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