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礼扶着车窗艰难地起身,西装裤已经磨破,露出鲜血淋漓的膝盖,可他似乎有些高兴,浅色的眼眸亮起来,抿唇微笑:“我没有病。”
戚卓殊也忍不住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说:“上车。”
陆嘉礼这才想起自己的现状,低头时看到白色婚服上沾满尘土和鲜血,一片狼藉。对比之下,戚卓殊和她的车干净得不像话。他一时站住了。
戚卓殊瞄了眼后视镜:“上车,我告诉你原因。”
陆嘉礼来不及深思,人已经坐进车子。车门刚刚关上,车子突然发动,陆嘉礼向后一晃撞上靠背,紧接着向前一抢,撞上前座。这才终于找到平衡,安定下来时发现车子已经在道路上行驶,速度节节攀升,很快到了城市道路的最高点。车子灵活地在车流中穿梭,卡着时间冲过一个又一个信号灯。
而那个小区、那套别墅、那个婚礼现场,已经遥不可见。
他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确定:她要逃婚。
可是为什么?明明、明明一切都很顺利,她也答应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逃婚?”
戚卓殊答:“不要和司机说话。”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陆嘉礼的手机铃声不断响起,又被他逐一掐断,可屏幕又一次次亮起,显示出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息。
他将手机关机,放进口袋,抬眼看向窗外时,不经意间看到一家酒店门前竖起红色的拱门,上面写着“新婚誌囍”,不禁愣住。
正在此时,车子突然拐弯,毫无防备的陆嘉礼又一头撞上窗框,“啊”的一声。
车子刚好停了下来。
戚卓殊松开安全带,转过身来,抱着靠背看向陆嘉礼:“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陆嘉礼揉着额头,认真问:“为什么逃婚?”
戚卓殊觉得他问了废话:“当然是不想结婚。”
陆嘉礼的声音有些急:“可是你明明答应了。”
戚卓殊点头:“很显然我现在反悔了。”
“你,”陆嘉礼语无伦次:“你怎么能反悔?这种事情——而且明明就是今天,就差几分钟——”
戚卓殊连连点头,理所当然道:“想要反悔的话,当然要趁还差几分钟的时候反悔。”
“不,不是这样。”陆嘉礼的额角越揉越红,红到眼角,可他一口咬定:“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戚卓殊觉得有趣,笑问:“比如?”
“比如……”陆嘉礼垂下眼睫,轻声说:“那个男人。”
戚卓殊凑近了几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好奇地问:“哪个男人?”
陆嘉礼沉默片刻,抬眸时对上她的视线,定定道:“那个为你自杀的男人。”
戚卓殊愣住:“李夏景?”
李夏景。原来是“夏”字吗?
陆嘉礼想起那个午后,睡梦中她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抱紧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呢喃着,他没有听清,只分辨出“xi”的前缀——无论如何都与“陆嘉礼”三个字无关。现在看来,就是“夏”了。他笑了一下。
戚卓殊似有预料:“他做了什么?”
“他发了一张割腕的图片,”陆嘉礼看似平静地说:“让我猜你会不会去。”
“哈!”戚卓殊笑起来,抓了抓头发:“真像是他做出来的事儿。”
那调侃的笑意、熟悉的口吻、理所当然的表情,像在陆嘉礼心上扎一刀。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问她:你知道他都发过些什么吗?
是的,这不是陆嘉礼第一次收到那个男人的挑衅。自从和戚卓殊交往,他便隔三差五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开始还会拉黑,后来发现拉黑无用,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可他又做不到。那些内容太过扎眼,像时刻提醒他和戚卓殊错过的时间。他好奇,他想知道,于是他每每自虐般地点开,每次看到都像在心上划一刀。久而久之,他只能安慰自己,戚卓殊在他身边,而她们将要结婚,至于那个不断挑衅的男人——谁又知道他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能用出割腕自杀这样的招数,而偏偏……戚卓殊心疼了。当她迷糊中吐出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可以安慰自己只是习惯在作祟,可现在他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事实这样明显:她抛下了他、抛下了婚礼现场所有人,不顾逃婚会使她和他颜面扫地——只为了那个男人。
现在,即便知道那个男人做出这样恶劣的事,她也只是笑着说:“啊,这是他会做的事。”
陆嘉礼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冲动得即将脱口,却又死死地咽回去。
有什么用呢。戚卓殊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如此,就算他说出那个男人做过的事,她恐怕也只会置之一笑,然后善解人意地说:“那我们分手吧。”
他不敢赌自己的分量。她选择了那个男人,这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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