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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桠——Worthy

时间:2022-03-02 07:39:47  作者:Worthy
  周遭的喧嚣潮水一样的褪去。
  理想一遍一遍被现实鞭打,生活一团乱麻,前方看不到一点光亮。那真是一段糟糕透了的时光。
  时光冰冷到,他自己都把自己遗忘。甚至总把自己憋在安静,冰凉的实验室。
  然后在一片安静,冰凉的的实验室里,他接到君砚的电话。
  那句发着抖,模糊不清的新年快乐,让他半天没能缓过来。
  他握着手机抬头向实验室外边望去,窗外万家灯火,大雪纷飞。
  一句突兀的“新年快乐”。
  打破了北方寒冷的冬夜。
  也打破了他生活周围的一层冰。
  也是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夜的感触和萌生的情愫叫做心动。
  后来跟着记忆追随童稚,无意间瞥见不同时刻看见不同的君砚。
  起初并没有感天动地,非卿不可的深厚爱意。只是每次靠近都在探知一个和记忆不一样的女孩,每次靠近都会心动,每次心动都期待着下次的靠近。
  然后看见所有狼狈不堪后边的心酸苦恼,接近最真是的君砚,也渐渐步履走上她童年的悲伤。
  别人看见她的岁月,或是看见她的平凡简单。
  他却看到她从一片贫瘠里努力向上生长的力量,看见可爱,乖张,看见颓废,失望……
  原澄红家里还听得见热烈的喧哗,陈允到了大门口就松开了君子辰的手,自己跑了进去。
  透过窗户看见屋里昏黄的灯光,君砚低着头坐在床上,一个年级不小的人,有着胡子的人,同君砚靠的很近的坐着。
  像是,像是古代的时候。介绍结婚,两个人都没见过。今天是结婚,也是第一次见面,所以难免拘谨,害羞。
  陈允看到这的时候,竟然有一秒想的是,君砚要是真的喜欢,大多少岁都没关系。
  但这种略带美好和安慰的想法,在他进入屋中,看见上锁的房门时,一秒破功。
  原澄红他们听见了声音,掀开门帘向外看,还以为是君子辰,结果看到却是陈允。
  惊讶了一下,也没多想,还想站起来和陈允打招呼——学历高,长的好,市里有房有车,标准的好女婿。
  结果陈允根本没理会她的示好,只是转过头去拍着木门,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砚子,君砚!”
  “君砚,君砚!”
  君砚并没有回声音,因为李阳离她越来越近,而她手边只有一个装满水的玻璃杯。
  她下意识的攥住,猛的把玻璃杯摔到地上。隐隐约约的,她总感觉有人在叫她。
  陈允听见屋里一阵哗啦的玻璃碎裂声音。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他伸出腿对着那个木门狠狠的一踹。
  也许一两下,也许三四下。
  君砚看这那个木门一下一下的剧烈响着,突然木门嘭的一下倒入,她怔愣着双眼,无神且迷茫的看着跑进来的陈允。
  陈允走过来,一下子就把君砚从床上拉了起来。他捧着君砚的脸,一下一下的检查,确认没什么伤害,才把目光落在李阳的身上。
  原澄红他们都已经挤在这个屋门口。
  陈允把君砚往后推了推。然后攥起拳头,就往李阳脸上砸去。可能是他下手太狠了,周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
  直到陈允脱下衣服把君砚裹上,然后拉着君砚从门口的人群中挤出去的时候,人群才由沉默惊讶变的喧哗。
  君砚一直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他看着陈允撞开门,陈允打人,陈允拉起她就走。
  外头的雪花越下越大。乡下没有路灯,所有的一切,只能凭借月光。
  可是今夜的月光如此灰暗,他们两个走在雪中的就像两抹脆弱的幽魂。
  陈允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外门口等着的齐柏林,点了个头示意,就把齐柏林扔下来。
  君砚一路上只知道跟着陈允走,脑子混沌。
  可能是酒喝多了。
  直到陈允把她送到屋里,她坐在床上,以为去倒水的陈允是要离开,才开始有反应。
  她还披着陈允的棉服,陈允的手掌都是红的,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因为打人下手太重。
  陈允刚起身,她就紧紧的拽住了陈允的手指,一双眼睛迷茫又害怕的紧紧看着陈允。
  眼泪开始掉。
  “陈允。”
  她喊。
  “我好害怕。”
  “我什么都没有了。”
 
 
第16章 荣
  陈允攥住君砚的手,君砚卧在他的怀里。他感受到巨大的悲伤和痛苦化为抽泣和泪水。他低着头能闻到君砚洗发水的味道,嘴角甚至可以若有若无的擦蹭过君砚的额头。
  君砚可能情绪波动太大了,陈允感到君砚没有什么声响的时候,君砚已经睡着了。
  眼角都是泪,手紧紧的抓着他。他一松开,君砚就又拉住。
  君砚睡得很熟,就是不愿意松开他。他没办法就拉着君砚的手,把被子披在君砚的身上。
  看着君砚睡觉。
  君砚应该是一直在做梦,所以总是哭。陈允一直用手指给她擦眼泪。
  等君砚自己醒来的时候,陈允已经躺在床边,和她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睡着了。她身上盖着被子,陈允却没有。屋里冰凉,陈允除了被他拉着的手是热的,剩下身上全是冰凉的。
  君砚窸窸窣窣的下地,把被子披在陈允身上。因为没有拉窗帘,所以凌晨特别亮的月光无私的照在陈允的脸上。
  君砚披被子的时候,顺势低下头来,看着陈允长长的眼睫毛。
  那一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真好,以前只能看见背影的人,现在只要她再靠近一点就可以亲到。
  她想,要是陈允真的可以喜欢她,那她也可以把以前的那些痛苦与过去打包封藏。
  她想,她真喜欢陈允。
  陈允对她真好,就是她不够好。
  她真想和陈允在一起,但是还是算了吧。
  君砚一边蹑手蹑脚的下地往外屋走,一边掉眼泪。
  因为再过一会,内心里巨大的羞耻感和恶心感就会放大她对任何过于亲昵感情的排斥与逃离,让她恨不得掐死自己,以扼杀避免自己对陈允产生过多的情感。
  炉子的火烧的很旺。天空还有几颗星,天是淡紫色的。
  陈允站在屋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君砚把光着的脚贴到小腿上。
  炉火映的君砚脸颊通红。
  陈允很想过去帮君砚把鞋子穿上,但是这个动作太过于亲昵,他贸然去做只有不尊重和轻浮。
  于是他只是走过去,也搬个小凳坐在火炉旁。
  “什么时候醒的,不困吗?”说完这话,陈允还打了个喷嚏。
  君砚摇摇头。
  “谢谢你。”君砚看着炉子里的火说道。
  “昨天的事,不用客气。”陈允淡淡道。
  “不止,所有的,最近的事情都谢谢你。”
  君砚其实有很多顾虑,比如在陈允面前出丑,在陈允面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都觉得丢人。
  但是,下一秒,她自嘲又无奈的笑。她心里想的确是——这样陈允就不会喜欢她,陈允知道她破破烂烂,她就更不用有顾虑,不用有忌讳。
  多难过的事情啊。
  当别的女孩子努力在暗恋对象面前矜持美丽的时候,她却没有办法的把自己恶臭淋漓的人生,满身污秽的内壳剖开来,供他欣赏。
  她甚至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想:这样也好,这样陈允就永远不会喜欢她。
  她就不会继续做白日梦。
  记忆突然让她回想起上学时,于是她说,“小时候,你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又一次我磕伤了,你把我背回家。我在游乐园门口看见特别想要的玩偶,你送给了我一个。”
  “还有在学校遇见你,你总会叫我的名字。”
  “哈哈哈,不说了。”君砚觉得眼泪快掉下来了。
  “我多希望你能和唐再恬在一起啊。也许你们俩兜兜转转总会在一起的。”
  “唐再恬考研会回北方的吧。”
  “我不想回来了。但我得找到我的大奔狗。虽然我不想去大爷大娘家。”
  “你别总是不说话,哈哈哈,我一个人说多没意思。其实我不喜欢说话的,我只喜欢睡觉。”
  陈允在嗓子眼里的话是:“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我和唐再恬在一起?”
  她一直觉得君砚很割裂,因为一方面君砚对她有着明晃晃的呼之欲出的好感,他甚至还记得大学开学那天,君砚和他发微信,突然坑坑憋憋的来了一句——好好学习,不要搞对象。
  那个时候,他看着手机里的这句话,还笑小姑娘心思单纯,藏不住话。
  另一方面每当他靠近的时候,他又总是就能感受到君砚的疏离与排斥。
  他甚至觉得,是因为一个人的单恋时间太久,几乎消耗掉了君砚的整个青春,才导致君砚对他的爱意与热情早已散去。
  但是眼神怎么骗人。
  一举一动下的欢心怎么骗人。
  他不理解。
  他甚至耳边还在回想,昨天晚上他拉着君子辰跑,君子辰一边叫,一边问道:“你不会就是君砚笔记本上的那个陈允吧。”
  “君砚喜欢你唉。哦,对你肯定知道,要不这么着急干嘛。”
  “君砚真的很喜欢,本子上全是你。”
  “偷看别人隐私是不对的。”
  “我就看看。不往外说。”
  “那也不行。”陈允使劲拧君子辰耳朵,疼得君子辰一边挣扎,一边叫喊。
  虽然他没有回应君子辰的话,但是那几句“君砚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的疼着。
  他想听君砚亲自和他说,不想从别人这里听见君砚十几年的爱意。
  也许不够深厚,但一定绵长。
  可能只是朦胧好感,却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
  君砚没在说话,因为陈允一下子拽住了她的手腕,特别用力的拉她转过头来,强迫君砚和她对视。
  “为什么总觉得我喜欢唐再恬呢?”
  “君砚。”
  “你不说这件事,那我说。”
  “我喜欢你。”
  君砚觉得这句话直接穿透她的耳膜,把她震的不知道东西南北。
  心中的情愫太复杂了,也许有喜悦激动,也许有质疑,也许有酸涩……
  但这些情绪最后都只化成她浑圆瞪大的眼睛里,滚滚涌出的大颗大颗眼泪。
  陈允就看着君砚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滚下来,像是喷涌的泉水,无比的猛烈。
  明明只是无声的掉眼泪,但是君砚的眼前竟然开始发白,情绪波动的巨大让她分不清方向。
  陈允可能有点被她吓到,一开始还是不知所措,不过过了一会就特别懂事的把君砚揽到了怀里。
  窗外的麻雀一直再叫,昨夜是一整晚的暴风雪,树木上的积雪都厚厚一层。
  从窗外看去就是一片素白。
  君砚哭完从陈允的怀里出来,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陈允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为了粉饰自己的云淡风轻,还差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没说出口,就潇洒的走掉了。
  走到一半开始后悔,于是点了根烟。
  烟没抽到一半,咳嗽厉害了起来。然后忽然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候又忘记穿棉服了。
  昨夜雪下的还挺大,他每走一脚就灌一鞋的雪。等到齐柏林家里的时候,袜子和鞋都湿了,新袜子是有,但是鞋他只拿了一双。
  低头叹了口气,觉得最近自己因为这些情爱有点降智。
  看来是论文写好了,飘了,于是忘记前几年失误连连,失眠焦虑的时光了。
  树枝桠光秃秃,落满了雪,几只鸟低着头休憩在树枝桠上,不小心碰到的雪纷纷扬扬。陈允在齐柏林家门口抽烟手中的那根烟,抬头看了看和雪一样颜色的天空。
  山和天空也连在一起。
  他想:二十五岁了,时不我待。所学尚浅,空有抱负而无所作为。
  烟在手中燃尽。
  他低着头,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进雪里。
  他想:再等等吧。
  君砚不知道干些什么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家里一遍一遍的收拾着屋子。
  其实,不是喜悦。
  她心里更多的情愫是质疑与不信。
  她根本没办法,找到一个陈允可以喜欢自己的解释。她觉得自己无论是出身,家庭,学历,眼界,长相都没有一点可以与陈允匹敌的。
  大概只有她童稚时的野心可以与陈允相抗衡。但是那都是过去,好汉不提当年勇。
  想到这里,君砚就猛的摇了摇头——
  人家说喜欢你就是真的吗?
  你傻呀。
  怎么可能。
  窗外又下雪了,君砚手机振动一下,是她妈妈给她发的微信,问她新年去不去妈妈家。
  君砚想了想自己那个的弟弟,委婉的拒绝了。
  他们都有了自己新的生活,而这些和她无关。
  因为发消息走神,不小心撞掉自己书桌上的一堆书,书噼里啪啦的全掉在地上。
  君砚又低下头去捡,一下就看见了,从书中掉出来的成绩单。
  那一瞬间,一种无力的苍白与难过又从心中涌了出来。
  前边的成绩单上君砚两个字遥遥领先。再一张一张往下翻,就能看见她明显的成绩滑坡。
  最后到倒数。
  不只是成绩,还有她的人生。
  枯坐在屋里,窗外又飘起了雪花,还有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屋里炉火燃烧。
  君砚自嘲的笑笑——
  你是不是傻了,
  有些人对你好,
  有些人靠近你,
  你就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了?
  你忘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吗?
  清醒一点吧。
  努力学习,挣钱,实习,考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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