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砚不知道那次航班上,陈允就坐在她正前方。陈允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是君砚。
君砚从那以后再也没提过想过陈允。
而陈允最后一次找她,提到唐再恬,她直接就拒绝了。
君砚那时候正在上公共课,是心理健康教育。
那里边老师正在讲:“迷恋,崇拜,感动都不一定是真正的爱情。频繁的聊天也不一定就是爱……”
君砚回到:你和唐再恬的事情,就不要再找我了。
我不想再管了。
陈允半天回了她个好。
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顾虑和担忧。她最爱的人和最爱她的人已经离开。
所有的一切,她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起来了。
所以说,人一一无所有就变得孤独,也变得自由,无惧。
君砚送走奶奶,赶回学校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甚至是过年也只是在宿舍里点了分外卖的饺子,塞到嘴里她就想起来了奶奶。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是她把自己的生活过的稀巴烂。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陈允过年的时候去乡下才知道君砚家里发生了什么。
而那个时候他给君砚发消息,石沉大海一样,已经得不到回应了。
君砚就像是他生命里遇见的一棵树,安静沉默,快要枯死了。
她紧紧的凭借着自己的根系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汲取养分,却于事无补。
他那个时候看到的君砚是一棵有着不屈生命力的枯树。
而他现在感受到的君砚就只是一棵枯树。
奶奶的离开在君砚的心里撕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君砚很长很长的时间都游荡在那种再也无人光临的恐慌与难过里。
快开学的某天上午,君砚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没有写发件人,收件人却又清清楚楚是她的名字。
她好奇的把包裹打开,发现是风干处理好的树枝。
树枝干很坚硬,君砚摸上去就觉得这棵树是棵老树了。
因为是冬天,所以树干光秃秃,没有其他的修饰。
但就是这一把的树枝,有些丑陋的显示着骨子里倔强而又不可小觑的生命力。
所以,怪可爱的。
君砚想。
拍了个图片,君砚准备去网上查一查是什么树。
结果半天识别不出来。
君砚哑然失笑。只能把前几天的那几个很好看的玻璃酒瓶掏出来,洗一洗,把树枝摆弄着插了进去。
情趣格调一下子就升了起来。
把它摆在书桌旁,阳光徐徐降落——枯木逢春。
君砚心想。
她推开窗户,向外边探出头去。
快三月份,南方的气温已经回升。所以万物回春,一片欣欣向荣。
树木的枝桠从不曾枯萎,一年四季,叶子的颜色演变。大雨下了一场又一场,它们还是一样的,一岁枯,一岁生。
舍友李萌回来的早,回来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君砚书桌上的干枯树枝艺术品——
“呀,小砚子,这是你买的吗?”
“不是,家里那边的人给我邮过来的,匿名。”
“啊,挺好看。那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李萌一边说一边摆弄着君砚的“艺术品”。君砚在洗手池洗衣服,也没有回头,自然而然的答到:
“不知道,我还查了查,看不出来。虽然我从小到大都活在山上。”
“哈哈哈,正常,可能你家那头少,我家路边都是这个树。”
“南京都有的树,你是说梧桐?”
“真聪明,梧桐树,寓意很好啊。光明和希望,梧桐上都是凤凰。”
“这树还怪厉害,这么秃,还能这么的好看。”
光明和希望。
君砚忽然笑了笑,那几个字就像是投入湖心的石子,让她半天无法平静。
她的手摆弄了几下树枝,心里想:光明和希望,还有凤凰。
这是谁寄得呢?
脑子里触电似的一下子想起陈允,却又一瞬间的被自己的理智否认。
大二已经进入下半年,君砚已经从田径队的成员,成为了队长。
原队长想送的奶茶,最终也没能送出去。只能看见君砚现在每天早晚上带着队员在操场上训练,下了训练后,请他们喝饮料。
天上的云一排排的,君砚和田径队的队员就躺在操场的草地里休息。
夏天的风和无尽绵延的晚霞告诉君砚,看似重复的一天,其实从来都是不同的。
一样的课讲着不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小路会遇见不一样的人。
你要把生活过的机械重复,所以就不去看每天可以相遇见的不同。
就像今天的云,昨天也不曾看见。
这么一想,君砚又一次觉得自己学英语不学哲学是一次巨大的失误。
队员们都指着云朵叽叽喳喳,君砚也抬头去观察,忽然就发现,其中一个云就像是一个弯着腰和蔼的向她微笑的老奶奶。
“奶奶。”君砚呢喃。
空气中轻轻的风,吹动天上的云,君砚就看见那个云翻转了形状。温柔和蔼的老奶奶伸出手掌,举起来的时候,就仿佛在和君砚说再见。
风把云的形状搅碎,君砚看着那大片的云朵被一点点吹散,她大声的喊出来:“再见!”
“再见!”
她的队员们被她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一跳,接着一堆人就蹦起来,冲着天空中云朵大喊:“再见!”
“再见,臭渣男!”
“再见,英专生也不考四级!”
“再见,我的穿了五年的内裤!”
“吴坤,哈哈哈,你为什么和它说再见?”
“今天早上在舍友的威逼利诱下被迫丢掉了,穿这么些年的衣服,我还不能有点感情!”
“哈哈哈哈……”
“再见……”
一阵阵的笑声混合着一声声的再见,把青春同天空,绿草地,春天,云朵等一切美好的事物连接起来。
君砚本来是躺着,现在坐起来看着她们,自己也跟着喊,眼角已经分不出来是悲伤的泪水还是未完的笑意。
这是头一次,她觉得自己也是青春的座上宾,而不是观众。
她没有被抛弃在外,她被这份可爱,纯粹,美好包围,裹挟着,并且感觉到真实的快乐着。
“再见,奶奶。”
“我现在很好很好,特别的好。”
“队长,队长,我们来一起跑一次吧。比赛啊,看谁最快!”
君砚笑着答应,被拉到操场的跑道上,一大群人势如破竹的奔跑在操场跑道上。
如果说,有什么感觉,一直让君砚感觉到治愈,那一定就是奔跑。
奔跑起来的自由感与风声永远无法取代。
她的未来和她身边的队员一样,都是马不停蹄奔跑着的。
君砚回宿舍路上又去拿了个快递,这次的快递倒不是匿名了。
快递里是一个大娃娃,然后是一封信。
这封信的名字叫做“迟来的感谢。”
写信的那个人就是父亲二十余年前用生命救下来的小男孩。
小男孩现在已经长大,一直想感谢君砚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君砚。
君砚抱着那个大大的包裹,顿时就觉得特别的安慰。
后来的半年里,这家人又陆陆续续寄去很多的东西,有些有署名,有些没有,君砚没细想,全都打包,算作这个男孩寄来的。
在奶奶去世的那段时间里,从那几大株代表光明与希望的梧桐树枝桠,再到一封又一封的感谢信,给了她莫大的劝勉鼓励。
本来,这个暑假君砚是准备回家的,但是突然有了家教的工作,所以就又在学校里呆下来了。
奶奶不在的话,回家也没有什么劲,就是不知道大奔一个狗过的怎么样。
她给大娘他们打电话,大娘也支支吾吾,只有提起房子和奶奶那个他们不知道密码的存折,大娘兴趣高一点。
君砚叹了叹气,心里默默下决定,今年暑假努力挣钱。
大三寒假就回家。
君砚骑着车子在一路绿树中穿过,夏天燥热的风卷起她的头发,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流下。
路边的流浪狗趴在树荫底下吐舌头,猫在扑蝴蝶。
树木枝桠低垂,轻轻划过她的身影。
像她的影子一样的摇曳着。
这边土地,万物丛生着。
第6章 枯
君砚放下书包没来得及说话,就先灌了一大杯的凉水。
咕咚咕咚的洒了一片。
车晓给她递了卫生纸,她接过来擦嘴,歇了半天才说谢谢。
“干嘛呢,这是。”
“家教那边要加课,他家的双胞胎,弟弟听,哥哥一点都不听。我讲了三个小时,一般都是在和哥哥说,听课。”
“那也不能让你一口水都喝不到啊。”
“不是,不是,我骑车子回来,今天实在是太热了。快给我晒没了。哦,对了!刚才雅雅还给我发消息,说院主席团选拔提前了。提前了一个星期,我什么稿子准备都没有,我还是第三个。”
君砚一边灌水,一边说。
“怎么提前这多啊,雅雅?”车晓转头去问靠门上铺正打游戏上头的短发女孩。
肖冰雅把手机放下,抬起头,格外严肃的咳嗽了两声。
李萌把手里的抱枕拿起来,准备一下一扔到肖冰雅的床上。
“萌姐,手下留情,我好好说。”
“就是,今年十月一忽然就有了一个院校级别的□□赛。咱们周围的院校都参加,学校很重视,因为是十月一□□赛,十月一放假,所以比赛安排在9月30号。”
“啊!”剩下三个人异口同声惊诧道。
“对滴,没错。”
“可是明天正式开学,就九月一号了,还得选拔,选歌,然后排练,这没几天了啊。”李萌分析道。
“也没这么突兀,是咱们学院没放在心上,结果学校每个学院都要强制硬性要求。别的学院都准备好了,我们才刚收到通知。”肖冰雅无奈摊手。
君砚终于灌完水,摆弄起她的梧桐枝干。
车晓弹了她一下,“天天看,天天看,还不快写稿子,明天晚上就选了。”
君砚呲了一下牙。
大三的课表空,所以她就同意了家教那家家乡延长补课的要求。
反正他们初中生也已经开学,一周只有周日上午补三个小时就好了。
这头安排好了补课,她就去码她的竞选稿。
大三下学期会安排去高中或者初中实习,大三的课程就更接近与师范类的讲课了。
君砚想了想她还需要准备试讲内容。然后是去大一新生中选拔新的一批田径队队员。
这么一看,她还挺忙。
时间可真快啊,奶奶离开,马上就一年了。
她很想回家,也很想给家人打电话,但是,她没有一个人可以分享。
握着手机,手指在界面上扒拉,半天还是按灭了界面。
叹了口气。
宿舍里,李萌在和姥爷打电话,肖冰雅在游戏的世界里厮杀的昏天暗地。车晓在和男朋友视频。
但她同时也知道,李萌是单亲,所以总是和姥姥姥爷联系;肖冰雅小时候和妈妈分开过,所以总是和妈妈吵架;车晓的男朋友对车晓一直若即若离,车晓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男生回头……
窗外的树叶子绿油油一片,天空一片晴朗。燥热的夏天,窗外没有一点风,宿舍里的空调滋滋的吹着。
生活正在马不停蹄的走着,她们已经要开始考虑实习,就业或者考研……
君砚骨子里还是挺没干劲的,因为她对生活的质量要求都很低。
如果她脸皮厚点,她就可以选择大学结束了,直接回到老家,种地,种菜,养狗,养猪,养猫。
每天在这样平淡的日子里度过,过一天是一天,活一天是一天。
生活漫长,无事可期。
虽然这种想法,在她的心里放的很大,可是她想起来奶奶的样子,就会记起,奶奶最大的愿望是,让她远离农民的生活,远离前一辈人吃的苦,远离前一辈人不便的生活。
就像是选拔主席团成员,对于君砚来说她都没什么大的兴趣,只是被推着走,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推着走。
而她的成绩又一直格外的出色,所以也避免不了进入主席团选拔。
九月一号下午六点开始。下午有课,她没时间回宿舍,就把西装裤子先穿上,褂子放在书包里,一个白半袖成功取代白衬衫。
选拔现场还挺正式,君砚一下子就被这种氛围带了起来。
她的演讲稿最后一句话是:请同学们给初学者一个尝试与试错的机会。我不是老手,但是满怀期待与热爱走入主席团的预备役。
讲完掌声滚滚,看起来反响不错。
演讲还没有结束,一旁帮忙的肖冰雅就开始在宿舍群里发消息一通@君砚。
“小砚子绝对能前三,妈的,辅导员可看好君砚了!”
“砚子绝对稳了,不慌。”
选拔结果出来后,肖冰雅就推着君砚请宿舍喝奶茶,君砚笑着同意。
这边她俩还没迈出大门,辅导员一嗓子就把君砚叫了回来。
“看好你啊,君砚。”
“谢谢老师。”
“这不是有一个大合唱比赛呢吗,选拔什么的来不及了,要不就你上?算作是试用期考察,你看行不行。”
君砚还在怔愣中,肖冰雅满口笑意答应。
“你别幸灾乐祸,你也去,你们俩一起去,我一会把人名单发现来给你们。你们在学院那一栏把名字填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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