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
韩多朗猛地仰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颇有壮士断腕的豪气,慢慢站起身,鼓足所有的勇气轻声道,“那个,谈以健,你醒醒,我有话对你说。”
人没有动。
韩多朗把啤酒罐轻轻放下,朝那边慢慢走过去,试探着叫:“谈,谈以健?”
这人不至于睡这么死吧。
但好像,的确是睡得很熟的,韩多朗微微俯身,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他睡着的样子和平时差别还挺大的,平时他总是有意无意与别人保持距离,现在却是毫不设防,是完完全全的信任。
韩多朗本来打算叫醒他的,现在又舍不得了,她感觉自己用目光在摸他的脸,剑眉,长而密的睫毛,直挺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她突然想,一定是甜的,还有蜂蜜的味道。
如果今晚不能告白的话,韩多朗想,偷亲一下也不错。
她头一次做这种事,紧张的要死,双手别在背后紧紧交握,脑袋慢慢探下去,屏着气,鼻尖先碰到了他的脸,在嘴唇即将印到他脸上时,谈以健的眼睛突然睁开,目光对上了她的。
韩多朗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撤回,谈以健竟然露出惊慌之色,接着,整个人竟然直接从躺椅上滚了下去!
“……”
韩多朗还维持着弯腰过度的姿势,谈以健摔到地上,又赶紧站起来,揉搓着自己的胳膊,“我不小心睡着了。”他低着头,“我,我可能有点喝醉了。”
韩多朗僵硬的,缓慢的直起身体,“呃,好像醉的是我,我有点喝醉了。”
虽然目前的情况极其尤为的尴尬,但至少让韩多朗意识到一件事实。
她感觉自己的脸木木的,怎么做表情都不对,姿势也很奇怪,在原地别扭了一会,才想起走为上策!
“多朗!”谈以健叫住她,“那个,我,我……”
“我”个半天也没下文,韩多朗真怕他又说什么叫她彻底死心的话来,急忙转身,口齿不清的解释:“那什么,我刚刚是,准备叫你起来的,天太凉了,睡着了容易感冒,就是离得太近了点,没什么,你别误会啊呵呵……”
太尴尬了!
韩多朗,叫你色。欲熏心!这下不仅是高中生活结束了,初恋(真正意义上的)也结束了!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下楼,回家,老妈从厨房出来说:“你手机消息一直响个不停,同学都约你过几天出去玩呢,刚刚小正和朝已也来找你,不过他们都说先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他们真聪明。”韩多朗心想,就应该先补觉,把这一年多欠的觉先补回来,养精蓄锐,告白急什么呢,“啊,丢人,太丢人了!”
“丢什么人?”老妈追着她到了卧室,眼瞧着她迅速钻进了被窝,从头到脚都满满当当盖住了,“你也补觉?先洗个澡再补吧。”
“老妈,”韩多朗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能一暑假都在床上待着吗?谁也别来找我。”
“你那些朋友我可拦不住。”老妈摇头。
韩多朗又猛然把被子拽下来,眼神可怜,“那咱家,在国外有亲戚吗?”
第35章 来见你
老妈想了一会说,“你爸好像有两个朋友在美国。”
韩多朗本来是随便说说的,现在又立马欣喜的问:“我认识吗?我能他们家做客吗?他们会不会欢迎我?”
“咳,你不认识,但他们知道你,他们都是很热情好客的人,我想应该会欢迎你去。”老妈说。
眼看越发有戏,韩多朗眼睛都亮起来,“我真的可以去吗?”
“不能。”老妈摇头。
“?”
“你没有护照。”老妈提醒。
韩多朗立马倒回床上哼唧开了,“去国外也没用,我还是去火星吧,我要逃离这个星球。”
“宝贝女儿,奶奶给你打电话了!”老爸醉醺醺的走过来,靠在门边大着舌头喊,把手机屏幕当板砖似的往门上敲。
“我的天,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老妈及时走过来把手机抢救下来,丢给韩多朗,又一脸嫌弃的扶着老爸出去了。
韩多朗从被窝里爬出接奶奶的电话,“喂?”
“哎呦多朗啊,试考完了吧,怎么样啊感觉还行吗?”奶奶亲切的询问。
“还行。”韩多朗吸了吸鼻子。
奶奶猜测孙女没发挥好才有哭腔,就不再追问,“哎考完了就不要去想了,那个,你老爸怎么又喝多了,我在手机这头都能闻到他的酒味。”
“他开心嘛,我考完试了。”韩多朗笑了笑,靠在床头轻声问:“奶奶您最近怎么样啊,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我都好,昨天还上山摘茶呢。”
“啊您怎么又去啦,老爸说了你不让您去。”韩多朗有点担心。
“又没去大山,只是屋后边的小山,你爸就是啰嗦。”
“哦。”韩多朗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也跟着亮起来,“奶奶,我去陪您吧。”
比起住在大城市的外婆家,韩多朗更喜欢去奶奶的乡下,那里山高水清,四季分明,韩多朗一大半童年时光都是在那儿度过的。奶奶家有个漂亮的小院子,和其他农户一样养着鸡鸭,和一些花花草草,院子里种着一棵枣树,一棵桃树,屋子后面有一小片竹林,都是爷爷生前亲手种下的。
奶奶那儿的夏茶是不太值钱的,所以这时候来摘茶的都是上了年纪手脚还算灵活的老人,不像摘春茶的时候,各家各户集体出动,漫山遍野都能听到热闹的人声。
“小朗,来喝点水。”奶奶递了一纸杯的茶水过来,“累不累啊,去阴凉的地方坐会儿,你说说你,刚考完试就跑这来干什么。”
韩多朗已经喝了三杯了,但还是把这茶一饮而尽,一抹嘴道:“看书考试成天坐着,现在解放了,当然要活动活动我的腿脚。”
“哎好吧,”奶奶笑着说,“累了你就先回去,晚上给你炸年糕吃。”
“好啊好啊。”韩多朗点着头。
她深深嗅着这山间清新的空气,这山野的绿是最好的解压色彩,如果在这里待久一点,她应该就会忘记——
山脚下传来一声叫喊,奶奶一听便知道,“隔壁的张大喇叭,又叫什么呢?”
“要去看看吗?”韩多朗问,张大喇叭是和奶奶年纪相仿的朋友。
“不用,她有来报信的。”
没一会,急促的脚步声朝这里奔来,是张大喇,啊不,张奶奶的小孙女青青,穿过茶园跑到韩多朗跟前,脸蛋红扑扑的对她喊:“姐姐,有人找你。”
“找我?”韩多朗手里还抓着一把茶。
“是谁啊,说名字了没有?”奶奶问。
青青摇头:“没有说,是个男的,个子很高,挺白的,奶奶说好俊俏的人,是多朗姐的男朋友!”
不会吧!韩多朗已经猜到了是谁,心里在哀嚎,狠狠把茶叶往茶篓扔,为什么要来!
“小朗的男朋友?”奶奶奇怪的看着她。
韩多朗急忙摆手:“不是啊,是朋友而已。”
“多朗姐,你赶紧去啊!”青青催促。
“哦。”韩多朗把茶篓放下,“奶奶,我去看看。”
奶奶点头:“去吧。”
韩多朗倒是头一回希望不是谈以健,那晚上的尴尬劲儿还没过去呢,现在又见面做什么?难道他还要特意跑一趟,解释他对自己完全没那个意思,好让自己彻底死心吗?
不过,谈以健有这么主动吗?会不会不是他?是徐侠正?
这座小山没那么高,韩多朗下到一半,就瞥在停在山脚的车子,心里残存的别的推测也完全瓦解。
谈以健靠在车子前,白色的运动鞋沾了一大半的泥土,平时是绝对忍受不了的,但现在好像又没什么。听到脚步声后,他抬头,韩多朗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眼睛蓦然睁大,连话也忘了说。
韩多朗来摘茶是做了全面准备的,首先是耐穿的旧衣服,皮长靴,护袖,最有特色的事她头上的草帽,是奶奶给她买的,知道她爱臭美,草帽上还扎了一条粉红色的丝带,系着蝴蝶结。
这身打扮在他看来是真新鲜,所以只顾着看,话也忘了说。
“你来干嘛?”韩多朗问,她莫名有些生气,虽然知道错的是自己,别人又没有义务去喜欢你,但谈以健干嘛还来找她呢,让她躲起来默默舔舐伤口不好吗?
“我,听阿姨说,你到这里来了。”谈以健收回几乎要钉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不废话吗,韩多朗抱着双手道:“我没问你怎么来的,我是说,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故意把话说得冷淡些。
谈以健轻声道:“来见你。”
“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
啊!韩多朗简直要抓狂了,她跺了下脚,“行,你现在见到了,快走吧。”
“那,你不回去吗?”谈以健说,“我们可以一起。”
“不回,我还想多陪陪我奶奶呢。”韩多朗无情的说,“你走吧。”
谈以健是真不想走,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留下,在原地顿了顿,还是直接走到车边,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一个声音说:“是多朗的补习老师啊。”
韩多朗奶奶也下了山,手里拎着两个茶篓和保温杯,笑眯眯的看着谈以健。
韩多朗急忙迎上去,把东西分担一点过来,“奶奶,现在就回家吗?”
奶奶笑着说,“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再来,多朗啊,老师这么远赶来,怎么也不请他上门坐坐啊。”
“奶奶好。”谈以健朝她的方向微微点头。
韩多朗心里涩涩的,想着这个人又不喜欢自己,老是在自己面前晃悠,只是徒添难受而已,于是撇撇嘴说:“他是大忙人,回去还有别的事做呢,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
谈以健正要反驳,奶奶和蔼的看着他:“真那么忙啊,连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吗?米县到这儿,要开三个多小时呢,肯定饿了吧,如果不嫌弃,就在家里吃个便饭吧。”
谈以健看看韩多朗,又转向奶奶:“那就打扰了。”
“不会不会。”奶奶笑眯眯的说。
到了奶奶家,韩多朗给谈以健倒完茶后,就去厨房帮着奶奶做饭了。
奶奶一边切着年糕一边道,“怎么不去陪客人啊,没礼貌。”
“他喜欢一个人呆着。”韩多朗洗完菜,又去灶台下烧火,这个她可不太熟练,火一直烧不起来,柴火堆在里面只闷出白烟来,韩多朗把脑袋往里伸,大口大口的吹气,火没见着,烟更多了,她被呛得直咳嗽。
“哎呦我的小祖宗哦,别在这儿添乱了。”奶奶一把把她捞起来,看着她满脸的烟灰,笑得不行,“赶紧去洗把脸,等下帮着端菜就行了。”
韩多朗只好拍着手,不太情愿的走出去。
谈以健捧着一杯茶坐在走廊,瞧见她出来了,又是一愣,“你的脸——”
“知道,脏了。”韩多朗走到院子里,把水龙头拧开,哗啦哗啦的洗着,刚刚洗好,旁边递了一块洁净的手帕过来。
韩多朗顿了顿,没接,扯着竹竿上晾着的毛巾擦脸。
谈以健还是头一回受到韩多朗这样冷冷的待遇,想着是自己活该,但也不免委屈。
吃饭的时候,连奶奶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矛盾,可她明明记得上次去米县,自个的孙女对这个男孩子可热情得很啊,现在又怎么了?
她把碗筷放下,笑问:“老师能喝点酒吗?”
“啊,能喝,但喝得不多,”谈以健说,“奶奶,您叫我名字就好了,我不是老师。”
“哦,我听多朗妈妈叫你韩同学,那我也这么叫吧。”奶奶拍拍孙女的肩膀,“走,陪我去拿酒。”
韩多朗跟着奶奶走到里屋,看到地上七七八八摆了不少礼品盒子,她撑着膝盖问,“都是别人拜年送的吗?”
“一大部分都是你爸买的,尽瞎买东西。”奶奶随意一指,“就拿里面那个吧,看起来最贵。”
韩多朗抱起那盒子,奶奶就低声问她:“你和韩同学闹什么别扭啦。”
韩多朗装傻,“没有啊。”
“别装,你奶奶眼神儿好着呢,你一向对朋友是最热情的,怎么今天跟见到仇人一样。”
“奶奶,”韩多朗哀求着说,“真没什么事儿,您别问了。”
“好好好,我不问,但你态度好点,听你妈妈说人家为你补习费了很多心,又不收补课费,现在你高考完了就不理人家,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韩多朗简直要哭了,“好,我不拆桥,这桥是水泥做的,轻易拆不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好客,韩多朗还亲自为谈以健斟酒,推到他面前,“请用。”
“……”
里头下毒了吗?
“好了,小朗,你陪陪韩同学啊。”奶奶站起身,“我去隔壁老张家串串门。”
“奶奶您吃好了吗?”谈以健急忙站起来。
“吃好了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奶奶拿起旁边凳子上的蒲扇,摇晃着出门了。
饭桌上只剩下了他们俩,谈以健看了一眼韩多朗,然后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嘶——”谈以健眉头轻皱,这酒真烈。
“还喝吗?”韩多朗百无聊赖的摇着酒瓶。
谈以健想了一下,把杯子放回桌子,“喝。”
两人都没说话,韩多朗只管斟酒,谈以健只管喝,一连饮了七八杯后,韩多朗看不下去了,把酒瓶封起来,“行了,别等下喝多了发酒疯。”
“我还,还可以喝——”谈以健带着醉意囫囵着说,伸长了手去抓酒瓶,“再来一杯,我还行。”
“没有了,都被你喝光了少爷。”韩多朗把酒瓶放到了桌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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