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陈蕴藉纳闷道。
陆永元看着陈蕴藉,过了一会儿,摇头失笑,“忘了你最近在用功读书,除了书院,根本就不出门的,不知道也正常。”
陈蕴藉眉头微蹙,“你到底打什么哑谜?有话直说。”
“近日京中有消息称,户部侍郎林大人告亡妻的陪嫁,乃是意在亡妻的丰厚嫁妆。”陆永元道。
陈蕴藉闻言嗤之以鼻,“简直荒谬,林家虽然清贵,但也是钟鼎之家,会贪亡妻的那点嫁妆?简直是可笑,这是从哪里传出的谣言?”
“这种谣言,我当然不会相信。但是……这世上明白人到底是不多,好些蠢人,已经相信了这种谣言……”
陆永元扇着风,悠悠的道,“你堂姨即将嫁过去,那你们家同林家可就沾亲带故了,这种谣言还是尽早澄清的好。”
陈蕴藉眉头紧皱,“我知道了。”顿了顿,“谢了。”
“不客气。”陆永元笑道。
陆永元和邵宜年都在童生班,因此半路上,陈蕴藉就同他们俩分开了。
等到申时放学,陈蕴藉收拾了东西,直接回府。
然后想也不想便去找陈蕴贤。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求我。”陈蕴贤现在已经习惯弟弟有事没事就跑来求他了。
陈蕴藉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挠了挠头,“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求你?”
“我还不知道你?”陈蕴贤好笑的道,“最近这段时间,你简直是废寝忘食的读书,若无事哪里会来找我?”
陈蕴藉被说得面上臊红,“我……”
“行了,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家兄弟,不必见外。”陈蕴贤安慰了一句,又问,“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蕴藉干脆坐下,一边倒水,一边道,“今天我去书院,阿元和宜年在书院门口等我,宜年说他老爷要在云客来酒楼宴请我,可我跟邵大人真没什么话可说,所以想请大哥跟我一块儿去。”说完将杯子里的水喝完。
听完了陈蕴藉的话,陈蕴贤想了想,道,“哪天?”
“最近这段时间,也就中元节放假一天。”陈蕴藉道。
陈蕴贤颔首,“我明白了,我跟你一块儿去,还有事吗?”
陈蕴藉便挠了挠头,将陆永元告诉他的事说了,“这谣言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动静不大,但也影响林大人的声誉,他回京的时候,本就得罪了好些人,如今又闹出这种事,我怕有人会借此对付林大人。”
闻言,陈蕴贤深深看了陈蕴藉一眼,“蕴藉啊,你同林家那位大小姐,还有联系?”
陈蕴藉咧嘴,“大哥……”
“行了,我明白了。”陈蕴贤看着陈蕴藉懊恼的小表情,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脑袋瓜子,“此事想要解决不难,交给我了,放心吧,皇上现在很看重林大人,一时半会儿的,没人能威胁到林大人的安危。”
陈蕴藉很想解释他和黛玉不是大哥想得那种关系,可又觉得这种解释+欲盖弥彰,便索性不再想着解释,“麻烦大哥了。”
事情说完了,陈蕴藉也没有走。
陈蕴贤挑眉,“还有事?”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让大哥帮我找几个合适的人替我办事……”陈蕴藉喝着茶,忍不住想叹气,“每次遇到事,就来找大哥,总觉得……太麻烦大哥了。”
陈蕴贤扬了扬眉,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你那两个奶兄弟,还有几个小厮,我替你教教,回头你要办什么事,让他们去办便是了。若是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就来找大哥……”
顿了顿,“大哥从来没觉得你找我很麻烦。”
“有劳大哥。”陈蕴藉没有再说麻烦不麻烦的话,再说估计这位弟控哥哥要恼了。
陈蕴贤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子交给陈蕴藉,“知道你手头紧,拿去用,不够了,再来找我。”
闻言,陈蕴藉不打开都知道盒子里面是什么。
“这……我整天都在家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而且,我手里虽然没有大哥有钱,但也不是特别缺钱。”陈蕴藉不肯接。
陈蕴贤硬塞到弟弟手里,板着脸道,“给你就拿着,矫情什么?”
“我没有矫情。”陈蕴藉嘟囔着,不太敢跟陈蕴贤呛声。
陈蕴贤道,“行了,你嫂嫂还等着我用饭,你赶紧回去念书吧。”
“那我走了。”陈蕴藉如临大赦,忙不迭告辞。
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陈蕴贤摇头。
弟弟也长大了,知道爱面子了。
他回到屋里,沈氏摸着肚子,面上带着温柔的浅笑。
“阿妍。”
沈氏闺名妍妍,陈蕴贤觉得妍字很衬沈氏,便唤她阿妍。
沈氏抬起头,见陈蕴贤站在门口,便笑道,“蕴藉走了?”
“这小子还知道害臊了。”陈蕴贤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道,“不说他了,最近感觉如何?辛苦吗?天气越来越热了,要是受不住,我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那边比城里凉快些。”
沈氏摇头,“屋里镇着冰,没有那么热,不必折腾了,你每日还要去翰林院入值,去了京郊来往也不方便。”
“骑马很快的。”陈蕴贤道。
沈氏还是摇头,“算了,别折腾了。”
见她确实不肯,陈蕴贤便没有再坚持。
陪着沈氏用了晚饭,又扶着妻子去园子里走两圈消食,才送沈氏回房。
“我自己一个人没事,还有这么多人伺候呢,你忙你的去吧,不必惦记我。”沈氏道。
陈蕴贤道,“我去书房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沈氏让他快去,陈蕴贤便在她额间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看着陈蕴贤出去的背影,沈氏面颊通红,扭头就见在边上站着的丫鬟们捂嘴偷笑。
见沈氏看过来,便笑着奉承她,“大爷真是爱惨了大奶奶,每日从衙门回来,根本不愿意离开大奶奶身边呢。”
沈氏瞪他们一眼,“贫嘴,都干活去吧,别站在这里。”
另一边,陈蕴贤来到书房后,就唤来卓嘉木,让他去处理林如海那些谣言。
这种谣言,陈蕴贤都不需要去查,便可以确定,这多半是从贾家传出来的。
毕竟嫁妆的归属问题,也就只有贾家才会在意了。
卓嘉木办事能力很强,这种谣言,只需要找几个人,重新编几句话,再扩散一下,就能抵消前面的谣言影响。
于是没两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林如海是在清理蛀虫,为了把亡妻的嫁妆完完整整的交到亡妻之女的手里。
第34章 (三更)
七月半,中元节。
传说,七月半是鬼门大开的日子,每年到了这一天,地府亡魂都会从鬼门归来。
因此中元节也有不少人放河灯祈福。
这日晨起,陈蕴藉照常练一个时辰锻体术,然后沐浴更衣,用过早饭,正准备出门,就见陈蕴贤带着洗墨和琴砚两个小厮进来。
“用过膳了?”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理了理衣袖,道,“刚吃过,大哥呢?”
“吃过才来的……”陈蕴贤道,“既然都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吧。”
陈蕴藉应了一声,也带了两个小厮随同。
兄弟俩这次出门没有骑马,陈蕴贤一早命人备好马车,出门的时候直接上马车。
路上兄弟俩一直在闲聊,气氛和谐。
到了云客来酒楼,陈蕴藉率先下了马车,没想到邵宜年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见陈蕴藉下马车,就笑着打趣他,“出门在外,你居然还坐马车?太娇气了吧?”
话音刚落下,就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人,竟然是陈蕴贤,邵宜年的扇子吓得没拿稳掉在地上,他忙弯腰捡起来,再站起来时,陈家兄弟已经走到他面前。
邵宜年面上险些撑不住笑,“陈,陈大哥。”
“坐马车就算娇气了?”陈蕴贤温温和和的问他。
邵宜年想起被陈蕴贤支配的恐惧,忙不迭道,“没有没有,我是跟蕴藉开玩笑呢,对吧蕴藉?”
见邵宜年疯狂的给他使眼色,陈蕴藉险些笑出来,但他忍住了,“对,没错,大哥,邵伯父还等着呢,不如我们先进去?”
陈蕴贤微微一笑,“我也是开玩笑的。”说完,又道,“邵伯父是长辈,不好让他久等,蕴藉跟我一块进去吧。”说着就往酒楼里走。
邵宜年僵着脸,等陈蕴贤擦肩而过,忙不迭拉住陈蕴藉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就是一起吃个饭,你怎么还把你大哥叫来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陈蕴藉看了他一眼,“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大哥。”说着拨开了邵宜年的手,走进酒楼。
邵宜年嘴角一抽,心说,那是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
腹诽了两句,连忙跟上去,“等等我。”
邵大人定的雅间在三楼,陈蕴贤进门后,报了邵大人的名号,就有人领着他们上楼。
小二敲了敲雅间的门,“客官,您的客人到了。”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个下人打扮的仆从,打开门之后,便侧身让路。
陈蕴贤率先进入,陈蕴藉跟随在后,邵宜年最后。
进了屋,仆从将门关上。
邵宜年的父亲是顺天府尹邵尉源,同陈家大老爷,即陈蕴贤兄弟二人的父亲是同窗好友,入仕之后关系也很亲密。
“邵伯父,不请自来,是晚辈失礼了。”陈蕴贤率先见礼。
邵尉源倒是不意外,他笑了笑,招呼陈蕴贤坐下,“无妨,请坐。蕴藉和宜年也坐下吧,别在那傻站着了。”
邵宜年便在自家亲爹身边落座,而陈蕴藉便坐在陈蕴贤和邵宜年中间,对面是邵尉源。
落座之后,便是邵尉源和陈蕴贤一直在说话,陈蕴藉倒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
听了一会儿,陈蕴藉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邵尉源说是设宴感谢他的提醒,实际上是想感谢他的大哥陈蕴贤。
陈蕴藉偷偷的打量着邵尉源,看着和和气气,就像个温和慈善的长辈,但这做的事儿,可真是个老狐狸,陈蕴藉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怪不得日前他跟大哥说起,他大哥只是略想了想,便痛快的应下了。
怕是他大哥早就想明白,今日这感谢宴,名义上是请陈蕴藉,实际上是在请陈蕴贤。
边上的邵宜年也不是傻子,也醒悟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也猜到了真相,彼此相视而笑,坐得更近了一些小声说话。
对于陈蕴贤和邵尉源的交谈,他们也并不留心去听。
等到陈蕴贤喊陈蕴藉回去,陈蕴藉都不知道陈蕴贤和邵尉源到底聊了些什么。
回家的路上,陈蕴贤一路都在沉思。
陈蕴藉略有些不放心,“大哥,出什么事了?”
“往后出门在外,少说,多听,不要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陈蕴贤回过神,顺口告诫了一句。
陈蕴藉讪讪,“我知道了,大哥。”
“我和邵伯父今日的谈话,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听,只是邵伯父说话文绉绉的,似乎意有所指,我听不太明白,就懒得去听了。”
“云客来酒楼毕竟不是自己家,说话做事都要注意,以免隔墙有耳。”陈蕴贤又教导他。
陈蕴藉眨了眨眼,“往后我会注意的。”
虽然是这么保证,可陈蕴藉还是在心里感慨,在现代生活就不需要这样如履薄冰,说句话都要再三斟酌,生怕一句话说得不妥,给全家招来祸事。
“嗯,我相信你……”陈蕴贤夸了他一句,而后叹气,道,“邵伯父今日说了那么多,其实总结起来,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陈蕴贤神情有些严肃,“三叔去江苏已有一段时间,上回父亲还同我说,三叔遇到了麻烦,只要他查到证据,立刻就有人去销毁,他都来不及阻止,这次跟随他离京的人之中,一定有内贼,但三叔无法确定人选。”
陈蕴藉听得愣神,方才不是还说邵伯父吗?怎么又说起三叔了?
“江苏巡抚是齐王一系的人,现在江苏巡抚已经被下狱,一干人都被林如海送进了牢里,齐王深恨林如海。
但他现在被皇上盯着,不敢对林如海做什么,而正在江苏追查盐税下落的三叔,就成了齐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陈蕴贤继续道。
陈蕴藉灵光一闪,“邵伯父是在向大哥报信,三叔有危险?”
“危险倒是不怕,我们陈家的根基也在江苏那边,齐王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江苏害了三叔,可就怕他栽赃陷害。”
陈蕴贤揉了揉额角,“邵伯父这次找我,其一是报信,其二是告诉我,齐王在拉拢他,还有五城兵马司,以及京营的长官,王子腾。”
陈蕴藉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干什么?”
造反吗?
陈蕴贤神情有些凝重的道,“他如今只是在拉拢,倒也不能说他想做什么,但我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善茬,齐王这些手段,都是当今陛下玩儿剩下的,他跳得这么厉害,只怕皇上容不得他了。”
“我们要做什么吗?”陈蕴藉缓了缓,问道。
陈蕴贤沉吟片刻,摇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你就当做不知道,我告诉你,是让你对齐王那边的人警惕点,回头我拟一份名单给你,遇到了都不要深入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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