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薛姨妈,那都是王熙凤正经嫡亲的姑妈,贾瑞在她这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竟敢坑薛兄弟,简直是翻天了。
贾瑞不过是贾家旁系子弟,全凭他祖父的颜面,才能混迹在贾家私塾。
如今倒好,将私塾里搞得乌烟瘴气,别说太太生气,等老爷知道了,也是要动怒的。
贾家里头这些眉眼官司,都同陈蕴藉不相干。
他这晚因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无心读书,因此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晨起练了一个时辰的锻体术,脑子才算清醒了一些。
陈蕴贤说他只是记忆混乱,而不是换了人,难道就凭那什么八荣八耻,还有现代的一些梗?
这只要是个穿越者,都知道啊。
陈蕴藉想了想,打算今天下学回来,再去大哥那里探一探。
此事不搞清楚,他哪儿还有心思读书?
陈蕴藉沐浴更衣,用过早膳,便背着书箱去书院,硬着头皮学了一天,撑到下学,立刻收拾东西回府。
本来他是打算回府就去找大哥,哪知到了家门口,刚下马车,就见有个少年人背着荆条跪在他家的大门前。
陈蕴藉眉头皱起,门房见到陈蕴藉,忙迎了出来,“三爷,这位薛大爷是来请罪的。”
“薛大爷?请罪?”陈蕴藉疑惑了一瞬,很快想起昨天的事,挑眉,“这家伙又来了?”
门房就是守门的家仆,昨日薛家大张旗鼓的送了豪礼来赔罪,他便是第一个知道的,今日薛家大爷又来搞什么‘负荆请罪’,陈家门口已经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陈蕴贤一早就叮嘱了门房,让他多注意一些,若是陈蕴藉回来,立刻将薛大爷请罪的事情告知。
陈蕴藉把手里的书箱交给随同的小厮,走上前看着赤着上身背负荆棘,咬着牙跪在青石地面上的薛蟠,“你这是玩哪一出啊?”
见到陈蕴藉,脸色煞白的薛蟠松了口气,弓着身子,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陈三爷大人大量,饶我这一回。”
这话说得陈蕴藉一懵,他什么时候对付过薛蟠?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陈蕴藉有些无语的道,“你打的是顺天府尹家的小公子邵宜年,而不是我,要是请罪,你也该去找他,而不是来找我。”
薛蟠听了一愣,“可那天,你不是说,你祖父是刑部尚书吗?”
闻言,陈蕴藉咧嘴,“我祖父是刑部尚书,可也不会滥用职权。”
这种人命官司,若是苦主一方愿意私了,这案子就算结了。
陈蕴藉看不惯薛蟠,也不可能拿他当初打死了冯渊的事儿来找茬,因为冯家自己都收了钱,不再上告了。
薛蟠说他聪明也聪明,可说他蠢,那也是真的蠢。
听陈蕴藉说他祖父不会滥用职权,他便当陈蕴藉是放过了他,连连磕头道谢。
陈蕴藉:“……”这个傻子,他翻了个白眼,摇摇头直接进了家。
陈蕴藉一走,薛蟠便也背着荆条踉踉跄跄的在家奴的搀扶下离开了。
百姓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散了。
进去之后,陈蕴藉让小厮把他的书箱拿回去,他自己则转道去见陈蕴贤。
他到的时候,陈蕴贤正拿着书对着沈氏的肚子念书,美其名曰,胎教。
沈氏笑他,“什么胎教,从没听说过。”
陈蕴贤笑了笑,“现在听说了。”
这胎教之词,也是他从弟弟嘴里听来的,七八年前三婶有孕,蕴藉就偷偷摸摸的跟他说,要是在孩子怀胎的时候对他念书,对孩子有好处,这叫胎教。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理念,但之前弟弟说的一些经商赚钱的法子,也都挺好用。
如今妻子有孕,他也就试试,有没有效果,暂时不清楚,但有了足够的理由陪伴妻子。
“又是你的歪理。”沈氏道。
陈蕴贤笑道,“怎么是我的歪理呢,这也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沈氏问他。
陈蕴贤哪里知道依据,这有依据也是陈蕴藉说的,但当时陈蕴贤问的时候,陈蕴藉也答不上来依据是什么,这个问题就没有了下文。
不过陈蕴贤可以瞎编,保证沈氏分辨不出来。
但他还没等他整理好说辞,丫鬟就来报,说二爷来了。
在长房这边,唤二爷的只有陈蕴藉。
陈蕴贤摇头一笑,把手里的书放下,“看来得改天再向你解释依据了。”正好,有更多的时间瞎编,弟弟来的真是时候,果真是他亲弟弟。
“既然蕴藉来了,你就过去看看吧。”沈氏笑道。
陈蕴贤在沈氏脸颊上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沈氏捂着脸瞪他,“青天白日的,一点……”她把话咽下去,红着脸撇开眼。
陈蕴贤闷笑,把书塞到沈氏手里,“我去去就回,就烦请娘子给孩子念书听吧。”
沈氏催他赶紧走,陈蕴贤便笑着出去了。
陈蕴藉已经在书房里等了好一会儿,正想着是不是他来的不是时候,准备走的时候,偏陈蕴贤又来了。
“还没到考校你的时候呢,怎么天天往我这儿跑?”陈蕴贤好笑的道。
陈蕴藉给陈蕴贤倒茶,“大哥喝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什么事,说吧。”陈蕴贤喝了口茶,悠悠道。
陈蕴藉表情僵了僵,心里骂娘,他真的能从陈蕴贤嘴里探出消息来吗?怕是想知道的都是陈蕴贤想告诉他的吧?
见弟弟一脸苦逼样,陈蕴贤又乐了,“还在为昨天的事儿烦恼呢?”
陈蕴藉:“……”
他捂着脸,“大哥,你做个人吧。”太妖孽了老天会把你收回去的。
陈蕴贤哈哈笑起来,“我好久没有听你这样跟我说话了。”
闻言,陈蕴藉疑惑,“我以前也对大哥说过这样的话?”
“也过去挺久了,自从我开始应试,你就渐渐的贪玩儿起来,不爱读书,怎么都说不听,让你认真读书,你就说家里有我会读书就可以了,我可气得够呛。”陈蕴贤回忆着往昔,叹道。
陈蕴藉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脑海里没有这段记忆。
他眨了眨眼,“我还说过什么话吗?”
“你说的话?从你会说话开始,至今也有六七年了,说过的话,多得我都记不清,你指的是哪一句?”陈蕴贤道。
陈蕴藉又被问住,想探一句话都这么艰难,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嗯……大哥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陈蕴藉道。
陈蕴贤看着他笑,“蕴藉啊,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时候,就喜欢眨眼。”
陈蕴藉:“……”
他哭笑不得,“我没有撒谎。”
“你想撒谎的时候也喜欢眨眼……”陈蕴贤揉了揉弟弟的头,“不用觉得不安,虽然我不清楚你的记忆到底混乱成什么样,但你绝对是我的弟弟。”
“有什么依据吗?”陈蕴藉知道探口风是探不出什么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问。
陈蕴贤笑他,“早这么直接不就行了?”
“大哥……”陈蕴藉捂额。
陈蕴贤收了笑,给陈蕴藉塞了一块点心,“蕴藉,你觉得有任何人取代了我的弟弟,还可能不会被我发现吗?”
陈蕴藉没有说话,心里腹诽,这可难说,穿越这种事,谁敢想?
“你说话的方式与很多人都不同,因为我过去拆穿了你故作顽童的姿态,你在我的面前,从未有过任何掩饰……”
陈蕴贤想到很久以前的事,忍不住笑起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我面前装小孩子,偏偏装得也不像,就像那天我去看你,你努力的装作跟我很熟悉。但实际上,你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暴露了你自己。”
陈蕴藉懵逼,“大哥你说的是我吗?”
“当然,在你挨打之前,其实我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不过这不是重点,而是我们兄弟之间相处向来随意,我每次去找你,你有时候赖在床上不起来,何谈同我见礼?”
闻言,陈蕴藉顿时一囧。
“为什么……你不拆穿我?”陈蕴藉不解。
陈蕴贤喝了口茶,怀念的道,“我好久没见你在我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了。”
陈蕴藉:“??”你礼貌吗?
“别恼别恼……”陈蕴贤笑着安抚他,“其实我不拆穿你,也是发现你似乎很害怕,我也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是以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你很粘我,学习又认真,渐渐地,我就不想再提,没想到你会自己主动问我,既然你问了,我自然不会骗你。”
陈蕴藉闻言,心情复杂至极。
“所以……我是你的弟弟,但我失忆了?”陈蕴藉挠着头,“可我小时候的记忆我也有啊。”
“我知道你有,否则你失忆的事不可能瞒得住……”陈蕴贤想了想,道,“可能,你的记忆有些缺失,而且是有关我的一部分缺失,其他人的……你都记得。”
第48章 (一更)
一听记忆只缺了一部分有关陈蕴贤的,陈蕴藉就忍不住皱眉,“我只缺失了一部分有关大哥的记忆,其他人的却记得很清楚,有点奇怪啊……”陈蕴藉小心的偷看了哥哥一眼,小声道,“我和大哥之前有过矛盾吗?”
明明打了他的是老爷,怎么缺失的记忆却是有关大哥的?
“我自问对蕴藉你,是有求必应的,从未有过得罪你的地方,若是硬要说矛盾,也就只有年前我逼着你读书一事,可也没有说过你一句重话,没道理因为我逼你读书,你就把哥哥忘了吧?”
陈蕴贤反问的一番话,让陈蕴藉都找不到理由为自己辩解。
他挠了挠头,头痛的道,“大哥,我真的不记得了,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原因啊。”
陈蕴贤又伸手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头发,温声道,“不用强迫自己去回忆,想不起来就算了,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听了哥哥善解人意的劝解,陈蕴藉反倒心里更难受了,垂头丧气的道,“可是……”
大哥对他这么好,他却把有关大哥的记忆给忘了,这让陈蕴藉倍感煎熬。
“唉……”看着眉头紧锁的陈蕴藉,陈蕴贤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我不拆穿你,就是不想看你这幅样子。”
陈蕴藉抿唇,“大哥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陈蕴贤反问他,“怪你为了我的名声打了牛文逸?怪你太重视我这个哥哥?怪你因为我挨打失忆了?”
三连问,反倒噎住了陈蕴藉,一时语塞。
“你我兄弟,互相抱歉来抱歉去的,实在无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陈蕴贤笑着问。
陈蕴藉闻言也叹,“我……”
“你因我挨打,怪过我吗?”陈蕴贤问他。
陈蕴藉摇头,“打架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能怪大哥?”
“可失忆也并非你能控制,又如何能怪你?”陈蕴贤道。
陈蕴藉算是明白他大哥绕来绕去到底打什么主意了,中心思想还是让他不要介怀失忆的事。
“好了,若失忆只是一时,早晚有一天你会想起来……”陈蕴贤站起身,“就算你想不起来,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陈蕴贤的话让陈蕴藉一哽。
一直以来,他都是给别人当哥哥,表弟堂弟,表妹堂妹,因为是哥哥,他做什么都要让着,久而久之也养成了没有脾气的性子,习惯性的去照顾弟弟妹妹。
如果陈蕴贤的判断是对的,那他可能很早的时候就穿越了,过去的原主,也是他。
有这么个哥哥从小宠着他惯着他……
陈蕴藉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没失忆的他会那么活泼,甚至有些骄纵。
全都是弟控哥哥惯出来的,因为知道永远有人给他撑腰,他不必有任何畏惧。
其实现在的他,也隐隐约约的在依靠这个实际年龄比他小的哥哥,但凡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哥哥,而不是爹娘。
“好了,我要去给你侄儿或者侄女做胎教去了,就不跟你闲聊了,有这个时间,回去多读几本书不是更好?”陈蕴贤道。
陈蕴藉:“……”
刚才的感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
“胎教?”陈蕴藉神色古怪,“这也是我跟哥哥说的?”
见陈蕴藉好像还记得胎教,陈蕴贤便又坐了下来,“确实是你以前跟我说的,不过那个时候我问你有什么依据,你没回我,现在能想到依据是什么了吗?”
陈蕴藉有些囧,他想了想,略有些迟疑的道,“嗯,胎教就是胎教嘛,提前让孩子感受到读书的氛围,所谓优生优育,这就是……优育?”
陈蕴贤好笑,“这么多年了,你这词儿都不带换一个的。”
陈蕴藉:“……”好的,看样子这话他也说过。
“罢了,看来问你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去陪你嫂嫂了,心结解开了,就去读书……”陈蕴贤正想走,又想起什么,转回来揉了揉弟弟的头,笑着道,“蕴藉啊,其实你很聪明,只是你自己觉得自己不聪明,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吧。”
说完,陈蕴贤就潇洒的去了内室。
陈蕴藉顶着被陈蕴贤摸得一团糟的头发回到自己院子里,叫云翠来替他束发,然后去了书房开始练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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