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芝兰想起了当年在太学府的“难兄难弟”傅空山,他的九枝堂靠着叶瑶枝当初制作的皮影花灯在这几年的花灯市场上一枝独秀,无人能够超越。
当明天他们把叶瑶枝新制作的“飞天”花灯拿出来的时候,一定能够把傅空山的九枝堂给打趴下!
一想到这个,楚芝兰就无比的激动,而他的提议刚刚提出,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尤其是杨蔓蔓、秦红叶和叶昭清几人,他们太想看傅空山吃瘪的样子了!
可是想到叶瑶枝说的能够自己悬浮在空中的花灯今年是无缘得见了,众人又觉得有些遗憾,他们也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够见到那样的花灯。
身为工部尚书的郑霞想到的更多,叶瑶枝使用的那些技术都是无比宝贵的财富,应该记录造册、流传下去,让更多的学子学习。
郑霞希望叶瑶枝有空的时候能去编书,尽可能的把她的这些奇思妙想和使用的技术传授给他人,为大政培养更多的人才。
在大政帝国,培养人才从来都不是太学府一家的事情,六部需要的特殊人才需要他们自己去发掘和培养。
太学府负责培养的是“通才”,而六部则负责培养“专才”,郑霞则希望世上能多一些像叶瑶枝这样“通”“专”兼备的全才。
可是像叶瑶枝这样的人才往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又让郑霞叹息。
第二一六章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这是叶瑶枝第一次真真实实的感受到皇都的正月十五夜,远比绍雍城的元宵灯会更加的热闹,终于明白了古文里的那壮丽欢快的场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因为今日装有心事,不免也见景生情,就连叶瑶枝这个在战场上一枝独秀的人,也猜不出今夜之后与傅空山的关系会走向何方。
既然答应了要给傅空山一个答案,叶瑶枝就不会逃避。
叶瑶枝独自一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前往与傅空山约定的会面地点,而其他人则是在学习和排练一整天的花灯放飞和操纵方式之后,热热闹闹的准备参加花灯大赛,将九枝堂压一头。
虽然没有跟众人呆在一起,但是叶瑶枝对他们十分有信心,对自己的技术更是相当的放心的,对叶瑶枝而言,没有新意的花灯会就没有什么意思。
上天作美,今夜天空上没有云,一轮圆月挂在天边自远处俯瞰着人间的热闹。
叶瑶枝登上了闹市中一座雅致的小楼,正巧名为“望月楼”,这楼是一处赏月的最佳地点,也是观看花灯最好的地方。
傅空山提前把望月楼的最高层留了下来,没办法,望月楼也是他的产业。
望月楼共有十二层高,是一座六角飞檐的“玲珑宝塔”的形状,在月色的映衬下更是美丽古朴,有几分仙境的感觉。
爬上十二楼的楼顶,还是让叶瑶枝有些气喘吁吁,虽然平时也有注重锻炼,可这十二层楼的确考验人。
虽然爬楼很辛苦,但从楼上往整个皇都,能够体会到别样的美景。
“登高望远”名不虚传。
不过在想到自己等会儿还要从十二楼爬下去之后,叶瑶枝就开始思考如果以后自己负责修建这么高的楼层,一定要装一个传动装置,让人不用爬上爬下。
傅空山一早就在望月楼的最高层等着叶瑶枝了,他庆幸今天的天气很好,又不算太冷,风也不是很大,否则望月楼将会失去这份美丽的景色。
“小枝姑娘,请坐。”
傅空山热情的招呼,不敢去提那天的约定,他心里想的事情太多,害怕的事情也太多,自然而然的就畏缩了。
看出傅空山的不自在,叶瑶枝也没有多提,而是问道:“傅小侯爷,不知道九枝堂今年会拿出什么样的花灯?”
傅空山听出了叶瑶枝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好奇道:“小枝姑娘准备了怎样的花灯?”
“还是请傅小侯爷自己欣赏吧。”
傅空山笑了:“看来今年的花灯大会,九枝堂是拿不到第一了。”
“没办法。”叶瑶枝摊了摊手:“四皇子、清莹郡主和蔓蔓他们一心想要打败你,我又怎好叫他们失望呢?”
“真可惜啊。”傅空山颇有些遗憾的感叹道:“我错过了欣赏他们呆若木鸡的模样。”
“你们的肚子里都憋着坏啊。”叶瑶枝好笑道。
“这也算是一种朋友间的交流方式吧。”傅空山说道:“我没有什么能够交心的朋友,能以这样的方式与他们过招,也算是一种荣幸。”
傅空山说话的样子很可怜,但也是实话。
趁着花灯大会还没有开始,傅空山又谈起了沙盘的事情。
“我之前就听说小枝姑娘做了新式沙盘,郑大人和周大人都你的手艺赞不绝口。”傅空山说道:“不知道我何时有幸得见。”
“年后工部就会开工,等他们制作出来后自然会拿去展示,我已经准备好了图纸,对它们进行更深入的调整,保证能让傅小侯爷一饱眼福。”
说起自己制作的沙盘,叶瑶枝十分的自信,她相信世上在短短的三、五年内绝对不会有人超越自己,但她也觉得可惜,她希望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人出现,能够踏着她铺好的道路带领大政帝国走向更高更远的方向。
“年后啊……”傅空山叹息一声:“年后小枝姑娘又要出发了。”
“不然呢?”叶瑶枝笑了笑:“难道还要留在皇都里吗?”
傅空山沉默不说话了。
叶瑶枝说道:“自上次巡察天下回来之后,陛下就有退位的心思了,他那些年拼命的推动各项法令的更新,又平定藩王之乱,派我等扫荡山匪倭寇,就是在为帝国新的继承人铺平道路。”
傅空山看着叶瑶枝没有说话。
“技术我拿手,但政治非我所长。”叶瑶枝坦荡的说道:“等到年后,新的继承人必然会掀起皇都里的风浪,这个时候离开恰是时候。”
说了自己的打算后,叶瑶枝望向傅空山:“功高震主是一种荣耀,也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这道理傅小侯爷应该比我更懂。”
“嗯。”傅空山轻轻应了一声,望向远处道:“小枝姑娘觉得,几位皇子和皇女当中,谁最有可能荣登大位?”
“我怎么会知道呢?”叶瑶枝摇摇头:“于我的计划而言,皇位上的人是谁都无伤大雅,有陛下这位榜样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差。”
“但是……”
“但是这会动摇朝廷当中各位大臣的利益格局,幸好咱们陛下只有一位皇后,否则整个皇都会更加的动荡不安。”
傅空山苦笑一声:“权利更迭,哪有太平的时候,小枝姑娘选择远离是非一定有更多的考量。”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不知道新皇登基后会支持我的主张还是反对我的主张,但我抓住这个关键期突破技术的瓶颈,制造出自己需要的船只,哪怕三年之后政策发生变化,我也有独自出海的能力。”
叶瑶枝从来就没有放弃出海的想法,能够得到大政帝国的支持是最好的,那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不能获得大政帝国的支持她就自己去,一次不成就去两次、三次,她不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同一个地方。
“没有什么能阻挡小枝姑娘出海的决心?”
“是。”叶瑶枝回答坚定,没有动摇。
傅空山明白了叶瑶枝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如果他还要选择和叶瑶枝在一起,就必须接受叶瑶枝的选择。
“我虽然年纪不大,也去过不少地方,可这皇都总是有一根锁链把我拴在这里。”傅空山望向远处的烟火,说起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曾经以为那根枷锁叫做侯府,后来才知道叫做权势。”
“遇见小枝姑娘后,我去读了很多道家的书,与我在太学府里学到的那些东西有很多的出入,可我总听小枝姑娘叫小清读那些人,便也想读一读。”
傅空山苦笑道:“现在我明白了,我是被自己绑在这里的,人要得到一些东西就会失去另外一些东西,我得到了陛下的庇护有了今日的荣耀,便应该为他鞠躬尽瘁。”
“但是,我做的好像太多了,所以把自己绑在了这里。”傅空山对着叶瑶枝一笑,苦涩异常:“小枝姑娘没有错,三位皇位继承人都对我有所示意,想要拉拢我。”
叶瑶枝安静的听着,什么也没有说。
“我不如小枝姑娘自在,必须选一个人站边,但是不论那位继承人成功或者失败,我未来的人生都必然会跌入谷底,我只是一个商人,没有什么战功傍身,能做的事情始终有限,而我这些年也没少在灰色边缘闯荡,要完成一些事情靠着光明磊落的方式是不行的。”
“我能预想到自己的未来灰败的模样。”傅空山苦笑一声:“旁人看我现在风光,却又不知道我是他们手中最好拿来开刀的人。”
“有的时候,我也会从梦里惊醒,觉得整座侯府都寂寥了,自己一身病孤零零的躺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我相信那就是我未来的预兆。”
说到这里,傅空山沉默了好久。
天边有朵朵烟花绽放,远处的广场越来越热闹,许多人提着花灯入场,等待着花灯评选大会的开始。
望着广场上的热闹,傅空山的眼睛里却满是寂寥的神色,他始终融不到那样欢乐的气氛当中去。
“人生起起伏伏,都是常有的事情。”叶瑶枝没有安慰傅空山:“既然小侯爷看到了,那就还有回头的机会,哪怕现在会承受陛下的怒火,却也比到头成为祭神台上的三牲要好。”
傅空山侧过头来看着叶瑶枝,苦笑道:“小枝姑娘还是这么直接了当,你早就看出了我的问题对不对?”
“小侯爷是聪明人,不需要旁人点醒。”
“我只是觉得突然放下这一切,对不起陛下的栽培,也觉得自己太自私。”
“那又如何?”叶瑶枝说道:“您这一生,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难道离开‘皇商’这个身份,您就不能行商了吗?”
“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的,你风光几年,我风光几年,没有人能一辈子从头风光到尾,壁虎断尾是一时的痛苦,但小侯爷若真的想要求得逍遥,就得忍受这痛苦。”
“我明白。”傅空山捏紧了栏杆,手上的青筋突起,好久才说道:“我还是没有小枝姑娘看得明白。”
第二一七章
叶瑶枝不再说话,远处的花灯大会越来越热闹,各种各样的花灯一一登台展示,九枝堂自然得到了最多人的捧场,因为皮影花灯的变化,让众人不仅可以看花灯,还可以看故事。
叶瑶枝制作的花灯则排在最后登场,一开始的皮影花灯已经足够动人,身为皮影花灯的发明者,叶瑶枝制作的皮影花灯比九枝堂的更加生动。
不仅如此,叶瑶枝制作的花灯不是提起来的,而是像风筝那样可以飞起来的!这个创意就足以碾压在场的绝大部分花灯。
如果只是一个皮影花灯,那么九枝堂和叶瑶枝之间就是“平分秋色”,但是当编钟被推上台的时候,众人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当编钟在杨蔓蔓的操纵下动起来之后,众人看到从花灯里“飞”出许多蝴蝶,然后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手持琵琶从徐徐打开的莲花花苞里缓缓起身,在编钟音乐声里,他们欣赏到了传说中的“飞天”之舞。
看着仙女朝着月亮飞去的场面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声,而当整个表演结束,花灯缓缓合拢变回最初的模样。
表演结束的好一会儿,广场上都是一片寂静,而在寂静之后,整个广场上发出了如海浪一般巨大的整天欢呼声,每一个人都喊着“再来一次!再来一回!”
这个花灯带给他们的演绎是震撼的,站在望月楼上的傅空山也盯着又一次飘起来翩翩起舞的花灯不敢眨眼。
编钟的敲击顺序不同,花灯中出现的仙女跳舞的姿势也不同,这样的变化更是令在场的观众兴奋不已。
他们敢保证,十年之内,没有人能制作出比这个花灯更厉害的花灯了!
当得知这个花灯的制作人是当年的工举状元叶瑶枝的时候,众人更加开心和激动,仿佛当初得了状元的人是他们自己。
楚壤也在一座高楼上观看了这场花灯表演,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另外三个孩子,因为楚芝兰去放花灯了。
看到那翩翩起舞的花灯,所有人一时间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几位皇子皇女常年在边关,对叶瑶枝也只是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叶瑶枝的手笔,才发现平日里旁人对叶瑶枝能力的描述实在是太过含蓄了。
身为老二的皇女楚碧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花灯,又联想到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沙盘,再联想到叶瑶枝做出的那些成就,不由得感慨:“这个叶瑶枝,的确是个人才。”
“那是自然。”楚壤颇为自豪的说道:“这可是我钦点的状元。”
楚碧红说道:“这样的人才的确应该爱护,可这次父皇叫我们兄弟姐妹回来,朝中大臣已经各有异心,叶瑶枝如此优秀,他们也许会用叶瑶枝做文章。”
楚碧红精于阳谋,有一说一,野心算计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所以也不觉得当着自己哥哥和妹妹的面提起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其实老大楚芝英和老三楚碧秀都明白,在继承人的争夺当中,他们不可能是楚碧红的对手,未来的继承人,楚碧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楚碧红将会是大政帝国的下一任女皇。
他们回来掀起所谓的“夺位之争”,不过是帮助楚碧红浑水摸鱼,再看看他们的老四。
旁人总是想要离间他们兄妹姐弟,从而成为权臣,殊不知他们也可以利用那群老家伙的野心。
楚碧红感慨道:“我们这一弄,只怕会寒了一些人的心。”
楚壤笑道:“你们也别怕叶瑶枝对你们的做法心存芥蒂,以她的聪明才智,恐怕早就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在我巡游到春苔州的时候就提出到海上去。”
“可惜皇都里少了一个能搅动风云的人物。”楚碧秀有些遗憾:“若有机会,我倒是想要同她喝一壶酒。”
“那小妹可能要失望了。”楚碧红笑着说道:“我听闻叶瑶枝从不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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