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仰娴又道:「三十三尊观音,唯有小亭里的观音手中持物,若然是咱们一般瞧见的观音雕刻或绘图,多是手持甘露净瓶或杨柳技,这一尊却是右掌生莲,左手手指向着心间……」咬咬唇,着迷般望着。「唔,很有意思……很有意思呢……」
「是何意思?」楼下响起一问,语调略凌厉。
「你觉何意?」楼上同时提问,语气有丝紧绷。
不仅苏仰娴心头一跳,大伙儿全被惊着,毕竟满楼沉静中突然扬声,还同时问出,众人都不知两眼该先看搂下是谁发问,还是该去看楼上问话的是哪位。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又吓一跳。
楼下那苍老却有力的问话是出自宣老太爷。
楼上那清雅悦耳的声音是出自雍绍白口中,且提问之时,他人凭栏而立,已非一派悠然般闲坐品茗。
苏仰娴香腮一子变得更红,被楼上、楼下的两位治玉大家同时提问,内心既觉兴奋欢快,亦带点儿羞赧。
尤其是宣家老太爷,从她今儿个踏进「风海云鹤楼」斗玉斗到现下,他老人家在一旁总沉眉冷眼紧盯着她,直到此时才来与她交谈,让她这小晚辈兼同行小后辈颇有些受宠若惊之喜。
她望望楼上的雍绍白,再看看楼下的宣老太爷,实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啊,最后决定将眸光锁定在老人家身上,抿抿唇道——
「晚辈是觉得,这小亭里的观音居在正央,若由上往下俯看,将这座翡翠玉山子画个十字,小亭恰落在两线交差之点,它落在中央,亦位在最高点,说明确些,实是整座翡翠玉摆饰的玉魄所在,然后……」
「然后如何?」一向严肃冷峻的宣老太爷竟有些捺不住性子似的,这令在一旁服侍多年的老仆不禁露出微讶表情。
苏仰娴微微笑,轻挠晕红的脸蛋。
「唔,然后……然后隐隐就有种感觉,觉得这座玉山子虽雕琢出三十三尊观音像,传扬的却非佛法,而是一种念想,一想情愫,我想治玉者定然是一名男子,他心中开着花,是很美很美的情花,那姑娘走进他心田里,化成一粒很厉害很美好的种子,让男子心悦无比,爱之慕之……」她突然顿住。
噢,天啊天啊,她当着众人的面都说出什么啦?
她这是把雍大爷那日对她的表白都说出口了呀。
她本能地扬睫看向楼上,发现长身而立、美若良玉的雍绍白果然挑高一道俊眉,长目微眯紧盯住她,嘴角还淡淡翘起,似乎让她逗得挺乐。
好吧。
还能取悦到他,也算功德一件。
她调回视线,暗暗调息,强忍住想要伸手捂脸的冲动,对着宣老太爷屈膝一福。「恕晚辈妄言,是一时说玉说得有些得意忘形了,还请老太爷包涵。」
「继续说。」老人家语调平板,声音却带虽哑。
「啊?呃……是,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苏仰娴再一次呼吸吐纳,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翡翠玉摆饰上——
「……这位男子将心仪女子的面化成这三十三尊的观音容貌,玉山子上的小亭既是玉魄所在,里边的这尊观音便是重中之重的部分,观音右掌生莲,左手在心,依所谓的男左女右,这尊观音属于女相,咱们就从右边取字,那便是『生莲』,左边是『在心』,『生莲在心』、『莲生于心』,『莲』与『心』,晚辈觉得……这座玉件不求佛道,而求莲心。」
她话音甫落,宣老太爷蓦地起身,一旁老仆与子弟们见状,连忙去扶,老人家身板却是直挺挺,劲如奇松。
苏仰娴有些发怵,不清楚自己说错什么,宣老太爷望她的目光好生诡异,像要穿透她去看见某一道影,一道虚空中缥缈至极的身影。
袁大成等人亦嗅出诡谲气味儿,身为师哥的三人立即离席去到苏仰娴身边。
袁大成先发制,对着众人呵呵笑道:「第三局斗的是『说玉』,这座翠玉摆件可是由我家师妹说个彻底了,适才所说的,楼上几位『公断人』可有不同意见?当然,若宣老太爷有异议的话,亦可继续再战。」
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若敢如此这般不要脸,硬是如此这般不肯认输,那要战就来,帝京流派奉陪到底!
袁大成继而再道:「倘若各位皆无异议,那这场斗玉会谁胜谁负,结果便已分晓。」
一旁有些愣怔的司仪者忽被袁大成一双利目扫中,心头猛然一悸。
待回过神,司仪者赶紧接下场子,将拳头抵在唇边轻两声,接着扬高声量道:「是啊众位,若『公断人』无任何异议,那胜负已然分晓,咱们今儿个这场高潮迭起、险象环生、耐人寻味又柳暗花明的斗玉会赢家是……」
突然——
「苏姑娘,是你赢了。」宣老太爷天外飞来一笔,苍劲嗓声抢了司仪者的话。
楼内先是一静,下一瞬,哗然暴开——
「宣家老太爷亲口认输?哇啊啊!老人家亲口认输啊!」
「没错没错,咱听得真真的,南天宣氏挑战咱们在地的帝京流派,咱们是赢了呀!」
「苏大姑娘当真吊足大伙儿的胃口了,先输一场,再连赢两场,三战两胜的好局啊,咱都要怀疑,第一场她是故意输的吧?」
「苏姑娘,苏大姑娘,咱挺你,咱们全家都挺你!」
62/70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