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谁、操控谁,他毫无愧疚。
这一副清逸俊朗、光风霁月的外貌恰是他最好的掩护,美之物,人人爱,众人喜之慕之,又有谁能全盘看出他内心閺暗。
你知道什么?
你又自以为懂得什么?
两句怒中淬毒的质问忽在脑中响起,那是他的声嗓,试图掩饰什么……也像极度恼羞成怒,因此爆发,对那个看出太多、知道太多的女子爆发。
“……侯爷?”小公公见他蓦地顿住脚步,略感疑惑。
此际,前头不远处的一道月洞门忽起动静,来人未跨过月洞门,声先至——
“为什么你们个个都要逼着我去?娘亲这样,张嬷嬷你也这样,本皇子虽未封王,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为何还得顾虑东顾虑西,时时被你们推着往皇后娘娘跟前凑?”男孩儿的脆声夹带明显的不耐烦。
“小点声啊咱的小祖宗!主子和老奴都是一心为五殿下您着想啊,殿下您可不要……哇啊!”忙着出声劝慰的宫人老嬷嬷才跨过月洞门,老眼一抬,险些吓昏过去,双膝发软顺势下跪,颤着声道——
“宁、宁安侯……侯爷……老奴给侯,侯爷请安啊……给侯爷请安……请、请安……呜呜呜……”哭调都出来了。
被吓到的可不仅老嬷嬷一个,与嘉怡同年纪的殷祺吓得更是差点屁滚尿流。
他知道宁安侯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他还知道父皇特别看重此人,甚至可说喜爱宁安侯远远胜过他们几个皇子。
他也偷听过二皇兄和三皇兄他们暗地里痛批父皇偏爱的行径,恨得牙痒痒,但也不敢公然得罪宁安侯,只是拚命想拉拢。
而他……他连拉拢的念头都不敢有,因为宁安侯……呜呜呜,真的很可怕啊!
好多人都赞宁安侯好,说他文武双全,将来必是国之大器、君之良补,但……但是……宁安侯的眼神好恐怖,为什么都没人看出来?难道只有他察觉到吗?
就像此时,居高临下垂首瞧来的那两道淡淡目光,就把他瞧得浑身别扭,让他想发脾气又不敢,阵阵寒意直从心底冒出,然后……然后他终于记起自己刚刚冲着张嬷嬷都说了什么,登时脊柱发寒。
“呜哇——”一声大哭出来。
第五章 没有看上谁(2)
“殿下这是怎么了?哪儿不适吗?”宋观尘并未上前,仅轻声徐问,问得跪地的张嬷嬷猛磕头。
“没事的没事的,殿下他,他没事,老奴代替主子向侯爷道谢,谢侯爷关心。”
孩子启蒙是最最紧要的,尤其身在皇家。宋观尘看着眼前这个在上一世自小便养在皇后姊姊身边、而这一世却是在生母赵美人手中成长的五皇子,内心再度涌出快意冷笑。
畏缩、胆怯、小家子气,寻不到上一世精心培养出来的聪赖伶俐样儿,更丝毫没有正霖帝所喜爱的果决霸气,这样的五皇子形同废物,却还想凑到他家皇后姊姊面前蹭好处?宋观尘没去理会张嬷嬷,而是走到五皇子跟前,安抚般轻拍孩子肩头,跟着弯下身、凑唇在孩子耳畔低声道——
“是啊,怎么大伙儿都逼着你往皇后娘娘那儿凑?本侯瞧,殿下就别去了,毕竟再如何使劲儿,本侯都会掐得你不能出头。这一辈子,殿下就乖乖的,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别逼本侯太快收拾你,殿下以为如何?”他嗓音好轻好柔,衬得话意威胁感十足。
道完,他圈臂恭敬一揖,作足礼数,这才从容挺直腰身。
“殿下不哭了?那是把本侯的话听进去了,如此甚好啊,没事就好,那本侯先告退了。”他浅笑如清风明月,又是一揖,旋身离开。
他这一走,小公公自然快步跟上,走没多久,后头张嬷嬷发出杀猪般尖叫——
“殿……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别吓老奴啊!来人呀,快来人帮帮忙!来人啊!”
闻声,两名在园子里修枝扫落叶的宫人已然赶来。
小公公急瞥了眼,低声回报。“侯爷,五皇子晕倒了,像还不断抽搐。”
朕初登基,本应大救天下,然此乱臣贼子不惩不能安民心,今当车裂于西市口,置尸不殓,以正视听。
少年新帝高高端坐在锦华殿龙椅上,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而今,这样就吓坏了?宋观尘内心冷笑,俊庞一片漠然。
“小公公快去帮忙唤太医吧,前头不必再送,本侯自出得了宫。”不等对方再说,宋观尘抛下话后径自离去,身后那一团混乱皆与他这个始作俑者无关了。
出了宫门,侯府马车早早候在外头。
吩咐车夫将马车拉往皇城军司后,他遂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胸中莫名晦涩。
这一世,许多事全按他的意思而行,避开危机,扭转局势,该意气风发的是他,但复仇的滋味其实并不完全甜美,仍透着一抹除不去的苦涩从上一世盘桓到重生的现在。
马车轮子缓慢滚动,他身躯跟着轻晃,有些后悔今日入宫没有直接骑马。
他隐忍烦躁地掀开细竹窗帘,想好好呼吸吐纳一番,那姑娘的窈究身影就这样毫无预警闯进他眼底,仅一眼,便舍不得调开目光。
左胸骤然跳得怦怦山响,他自个儿两耳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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