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百姓们爱凑热闹,实在没办法儿不开心,毕竟上回成亲是为了“冲喜”,乔大小姐还是跟一套御赐的新郎官衣裤拜的堂,众人当时全以为大将军正值生死交关之际,而北蛮子正虎视眈眈,哪还笑得出来?即便笑,那也绝对是苦笑。
但这一次的成亲可就大大不同,那是天差地远啊,加上乔家有意宠着屯堡军民,有意宠着自家姑爷,凡是登门道喜者,不限大军屯堡这儿的人,每人皆可得个小红包沾沾喜气,可想而知,这三天大军屯堡里的喜庆氛围有多浓厚。
成亲这一日,北地终于透出点春信气味儿。
日阳小暖,天光清亮,风里有着雪水渗入土壤深层中所散发出的微腥香,这是土地得到万物滋养迷人气味。
萧陌一早盥洗后已换上乔家仆婢为他备好的御赐新郎官喜袍,就连靴子都是新制,尔后一名仆妇捧着喜彩过来要帮他系上,见到那一大球连着红缎的喜彩,他眉头深皱,那名被乔倚嫣唤作“芳姑姑”的仆妇软和劝道——
“喜彩上身,喜事弥珍,喜运长随,喜缘是恩。将军身上团着大红彩,给咱们家夫人添红又添喜,夫人身上团着大红彩,为将军添运又添福,两球红彩是成对儿的,缺了一颗可不好。”
萧陌这大将军侯爷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最后摸摸鼻子嘟哝两声,乖乖让人替他在胸前系上一朵比他脑袋瓜还大的红绸彩球。
之后他成了提线木偶,要他做什么,他全然照办。
直到亲眼目睹涌进行军大都统府贺喜的百姓们,又看到今日要与他成亲的乔大小姐一身正红、头罩红头帕,被仆妇和婢子们护送到他面前,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个新郎官,是那个要上前牵起她手中的红绸缎、与她结成连理的人。
接下来的事就不须旁人提点了。
他接手一切,接起与她相系的红绸缎,在众目睽睽且众望所归中,领着她一步步完成所有礼节。
他们,终于成亲。
他,萧陌,年少便被逐出世家大门的一颗弃子,御史台的言官们将他批得一无是处、猪狗不如,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姑娘家会闹着非他不嫁。
大将军定远侯的洞房,碍于新郎官威压太重,没人敢来闹。
乔倚嫣觉得这样甚好,外头已够热闹,若还闹进正院寝房里来就太过了。
半个时辰前,萧陌领着她拜完堂成了亲,将她送进布置得红形彤的寝房里。
芳姑姑带着素心、丹魄在一旁伺候,捧上托盘,盘上备着一根系有喜锻的秤子,萧陌就用那根秤子挑起新嫁娘的流苏头帕。
称心如意。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芳姑姑祝词连连,两个丫鬟则笑嘻嘻地不断把该吃该用该喝的东西奉上。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喜酒等等,萧陌全乖乖下肚,最后用葫芦瓢饮着合卺酒时一下子喝得太猛,还把胸前都溅湿了。
不等仆妇和婢子们反应过来,离他最近的乔倚嫣已将手中帕子贴在他胸前,试图拭掉酒汁。
“萧某……我无事,不打紧。”他快很抓住她的手,随即起身。“我先出去敬酒,卓公公那边亦须作陪一番,你……你先歇着,吃点东西。”
他朝芳姑姑和两个丫鬟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三人异口同声,屈膝福礼。
自家侯爷离开喜房,且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之后,年岁最小的丹魄突然颇老成地欸出一口气——
“夫人,瞧着这点子好硬啊,今晚拿得下吗?嗷呜!”后脑杓被姊姊素心狠巴一记。
“满嘴胡话!什么点子不点子?你把侯爷当成啥儿啦?”素心板着脸叉腰。
“就当成……当成香饽脖嘛,侯爷是夫人眼中的香饽脖。”揉着中招的脑袋一脸委屈,还不忘碎念。“也就夫人瞧着喜欢,那么冷,硬得跟石头似的,咱是替夫人担心,怕不好入口要崩断牙,不如今晚一把蒙汗药迷了他,先上再说也……你、你你……别又动手啊!”
素心简直听不下去,撩袖抡拳扑将过去,两姊妹遂满屋子跳腾飞挪。
两道身着喜衫红艳艳的小影儿全使上轻功,素心边骂边追,丹魄边回话边挡还边逃,厉害的是完全没打翻房里任何一物。
芳姑姑已然见惯,摇头笑叹,她倒了杯参茶静静送到乔倚嫣面前,柔声安慰。“慢慢来吧夫人,慢慢来,比较快。”
“姑姑,我没想快的,我就喜欢稳扎稳打,然后手到擒来。”乔倚嫣嘻嘻一笑,捧着参茶啜了两口,扬眉却又道:“嗯……下蒙汗药着实太俗,那是下九流的路数,若是下我制的‘阴阳合欢散’,定然是不错的,姑姑以为呢?”
逃跑中的丹魄猛地顿住脚步,素心不及收势,两姊妹撞在一块儿还齐齐滚到乔倚嫣脚边,四只眸子同时瞪圆了仰望她。
“夫人英明神武!”丹魄咧嘴笑,被素心一把掐了脸蛋,顿时哀哀叫。
芳姑姑仍是摇头叹气,一指亲昵地点了下乔倚嫣的鼻头,红着脸嗔道:“淘气。”
待萧陌再度回到正院寝轩,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北境的宝蓝穹苍上,月儿刚跃上树梢头,不知名的虫声隐隐约约响动。
男人进到小前厅、一路踏进内房,乔倚嫣便嗅到他身上似染霜雪的清寒。
芳姑姑和素心、丹魄两丫头在服侍她浴洗且进了碗十鲜粥后,已被她早早赶下去吃饭歇息,此时伺候人的事就要她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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