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没有推拒,将座骑交给下人,弯身钻进马车内被载回许久未归的帝京府第。
此际,夫妻俩均已用过晚膳,且各自沐浴完毕。
萧陌裸着上半身安静伏榻,对于自家夫人施展在他身上的种种手段,这些日子他渐已习惯,但忽听她用这般古怪语调说话,他挺不习惯。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让她知道的事,拖延无益。
银针落在耳后、背央,沿着脊柱往下,中空的针心被裹上药泥,点火燃烧,药力随着银针深深灸进穴内。
一开始甚是疼痛,痛到发麻,萧陌已学会不去抵御,放松肌筋任痛蔓延,他在此刻将年少时候如何与荣威帝结识的过程简略说完。
乔倚嫣静静听着,改在他指上施针,将他右手五指各下一针,垂放在榻边,不一会儿,中空针心滴出血,点点滴滴落到地上的脸盆里,血色偏暗紫,乍见甚是惊心,却是比一开始黑得不能再黑的顔色好上太多。
灼药深灸,痛升高至极处,随着黑血排出,肤孔皆张,胸臆间有着说不出的不自觉逸出长息,峻顔半埋在被褥里,忽有馨息扫过他的耳——
“莫怪侯爷当时力劝妾身退亲时,说我大可不必烦忧,只要我点头退亲,一切交由你摆平,还说要请皇上收回成命,撤了指婚的圣旨也不是不能够……哼,原来皇上同你私交甚笃,你若不要妾身了,那也是挺容易。”
第八章 请夫人息怒(2)
萧陌蓦地张眼,见乔倚嫣就屈膝坐在榻边矮寛上,手肘抵着膝头,两手支顿,眯眸近近盯他。
敢情从昨夜到今日这般阴阳怪气待他,就为这事?
他先是一愣,心里突然发急。“本侯没有不要你!”作势欲起。
“别乱动!药力还没行完呢。”一声娇喝令他顿住,再次伏回榻上。
似乎他冲口而出的那一喊让乔倚嫣心情美好起来,她重新摆好他滴血的手,表情有些笑意。“侯爷一开始是不乐意的,无奈敌不过妾身的执拗,幸得皇上有求于我,侯爷要再想向皇上请旨休妻,怕是不能够。”
他瞪视她,鼻翼歙张。“本侯没有要休妻。”一字字皆重音。
乔倚嫣抿唇一笑,见他指尖滴出的血转成殷红,表示药力又逼出部分陈痾,她细心为他拔针,边道:“今日黑血转红的速度更快了,妾身估摸着不出十日,侯爷体内的病灶定能尽除,届时大功告成,便也无后顾之忧。”
身上的银针皆除下,她仍旧不让他起身,用热呼呼的厚布煨暖他背部之后,她在他背上抹着薄薄一层香膏,那气味像融合着许多花香,淡淡的很好闻。
不过一开始萧陌颇抗拒,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夜夜灸药引血过后都得抹香,一早醒来香气彷佛渗进肤底,令他时时刻刻、隐隐约约都能捕捉到那股香气。
后来他不肯了,她却道——
“这香膏具奇效,用在侯爷身上再好不过,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十,侯爷如若不肯,那前头的努力全成白费功夫,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只能他乖乖就范。
只是本以为那香膏的奇效是针对他体内病灶,如今看来……似乎不是?
“皇上昨夜欲脱我衣,是为察看我背上伤痕。”他扭头看向正徒手替他推拿的乔倚嫣,那香膏经她特殊手法推匀开来,灼感渗肤入骨。
“嗯。”她不甚在意哼了声,两手贴着他的背肤徐徐挪移。
“你用特制的香膏把我背上疤痕弄淡了,它的奇效与我的病灶无关。”他声音略闷。
“我的身体不好看,之前已明白告诉过你。”
乔倚嫣十指略顿,与他对上眼。“侯爷以为妾身为你淡症去痕,是嫌弃侯爷不好看?”
见他沉默,她轻讶挑眉,随即咯咯笑了一阵,把萧陌严肃的面容都笑出淡赭。
好不容易稳下,她两手未停,清清喉头道:“妾身为侯爷除去痕痕,是因为这些伤口当
时没仔细照料,许多都复原得不好,尤其是背央这一大片还留恪痕,肌理相连间必然影响到其他肌群活动。
“香膏主在活血生肌,加上我奇岩谷独门的重理推拿,如此使在侯爷身上,是为了让你行动更敏捷,能不受旧伤纠结的疤痕牵扯,可以更自在地控马,可以将手中银枪和长刀使得更流畅,若遇危急,可以更轻松护住自己。”眨眸又笑——
“候爷是一家之主嘛,侯爷大好了,妾身才能跟着好,你是我的大树呢,大树底下好乘凉,我总得把这棵树的根整叶全都顾好……等等!等等!不准动啊!整套推拿得一鼓作气才见效,你敢乱动妾身跟你没完!”
她是要怎么跟他没完?萧陌其实挺想知道,他甚至觉得……“她要跟他没完”这样的话,听进耳中竟十分受用。
但为了不毁她的用心,他还是再度伏好,喉结暗自上下颤动。
好一会儿,他艰难地蹭出话——
“那时欲说服你退亲,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够好……虽受皇上抬爱,位高权重,天朝各家大族对我却是看不上眼的,更不会将家中闺秀轻许,你许给我,表面或许光鲜亮丽,却一辈子都要受人背后议论,如今踏进帝京这是非之地,烦心事怕是阻不了,说到底是我拖累了你。”
他一边耳垂忽地遭人轻咬一口,浑身陡凛,本能欲起,又听她娇斥不准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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