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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春燕——不酸的甜柚子

时间:2022-09-03 07:15:31  作者:不酸的甜柚子
  我攥紧了皇祖母新送我的玉如意,生怕她一会儿又抢走。
  她咳了两声,又挤出了些眼泪。
  皇祖母便说她自小病弱,比我更需要这柄玉如意。
  我李宜春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想要,好好同我说说,或许我就大度些让给你了。
  可你若是使计策明争暗夺,那我就是毁了也不给你。
  我递给清颜的时候,故意松手,那玉如意便是碎了一地。
  不知为何,明明是她夺我东西,大家却总是指责我。
  这柄玉如意是这样,周非鱼也是如此。
  成婚后,周非鱼曾暗示好几次,他与清颜并不熟络,我装着听不懂。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我只知道清颜心悦他,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当时只想着,怎么折了裴茗的面子,怎么绝了清颜的念想。
  皇祖母笑呵呵地说着碎碎平安。
  我也实在不想这事扰了我吃饭的兴致,便也懒得再去揶揄清颜。
  可是翠翠这丫头,手着实的笨,剥起蟹来慢吞吞的,我只能眼瞧着清颜吃了一只又一只。
  这时候我却又念起周非鱼的好来,别的不说,但就剥蟹来说,倒是利落地很。
  好不容易吃到了口蟹黄,皇祖母却是拦着我不让多吃,说什么性子凉。
  不说我也知道,下一句便是又要提孩子的事。
  说来,我与他成婚这一年以来,总共也没同房几次。
  似是初次行房太过疯狂,我对那事儿有些阴影。
  想来也是我自作自受,不该听清颜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便偷偷给他灌了那么多春药。
  不过,他弄疼我了,那就都是他的错。
  可父皇总派老嬷嬷在府里盯着,着实烦人。
  我便是和他约法三章,只能在休沐日才行,其余时候他要敢碰我,我便立刻休了他!
  其实,他力气大的很,他要真想做些什么,我也只能任他宰割。
  我也不能真休了他,公主三嫁,我可再丢不起那人!
  可他却遵守着这霸王条例,有时休沐日他瞧我心情不好,也不强迫我,只是和衣抱着我睡。
  至于生孩子这事,我也早就和他言明。
  我不生孩子,我怕疼。
  而且我始终觉得,相夫教子是一件恐怖又愚蠢的事。
  离京已经数日,今夜驻扎在一处河畔。
  将士们就地取材烹鱼为食,也有新兵煮了螃蟹献给我。
  可我从不吃蟹,哪怕浅尝一口也会起一身疹子。
  宜春对此却是极为欢喜,每逢中秋时节,她恨不得顿顿食蟹。
  此物性寒,我不愿她多吃,却也总奈不过她撒娇赖皮,总是鬼使神差地剥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一只。
  可每次看她葵水来时的疼痛模样,我又开始懊恼自责。
  算算时日,怕也就是这几天了。
  不晓得她有没有乖乖地喝姜糖水,翠翠有没有将她照料好。
  回京以后,食蟹一事定不能再如此惯着她。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想来,我不在京中,她怕是也食不上全蟹宴,太后定会克扣公主府的贡蟹。
  每次我随她去拜见皇祖母,总是要提起孩子一事。
  有时,我也想自私地让她有孕,自私地想用孩子绑住她。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我们孩子的模样,一定像她一样漂亮。
  可比起孩子来,我更不想失去她。
  阿星的娘亲便是难产而亡,从此我便很少见义父笑过。
  孩子可以过继,可以抱养,可这世上李宜春只有这么一个。
  她如此怕疼,挑个刺便要嚷嚷半天,让她生孩子,我也实在不忍心。
  说起疼,我不晓得为何每次她都要哭着说疼。
  是圆房那晚吓到了她,还是我的技术真的不行,又或者她只是找个借口不愿同我亲近罢了。
  可无论是哪种缘由,我都没法接受。
  在军营那几年,有时也会谈些荤段子,副将也硬塞过不少画本给我。
  年少绮梦里总是有她,醒来后又总是看着一塌糊涂的身下,暗啐自己禽兽。
  可真开了荤,我才明白,男人天生就是禽兽。
  我表面装着不在意,却总是暗自算着日子。
  十日一休沐,有时还要碰上她来葵水,她若心情不好我又怕她再哭。
  有时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常胜的骠骑将军是如何签下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的。
  我能在南楚朝堂上舌战群儒,据理力争谈回大凉的失地,可却偏偏对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算了,忍忍便忍忍,只要她还是我的就好。
  其实,接下赐婚时,我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有名无实的表面婚姻。
  我甚至在洞房花烛夜,提醒她不要去喝有药的合卺酒。
  因为我发现,我始终无法接受,她是和别的男人赌气才嫁给我的。
  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要了她,更害怕她再抱着我叫裴茗的名字。
  此后我们便是相安无事,直到那日她来撩拨我。
  那晚,她哄骗着我喝了好些酒。
  我发觉不对劲时,她已经攀上我的肩,在我耳畔呵气如兰。
  她说,夫君,我们圆房吧。
  霎时间,我混沌的脑中炸起了烟花,一身的燥热便是往下腹冲。
  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她却是把我推倒在床,随即跨坐在我身上,趁势便要解我的腰带。
  我极力地克制体内翻涌的情欲,摁着她的手,有些呵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俯下来趴在我身上,含住了我的喉结,引得我浑身战栗。
  谁教她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男人经不起撩拨吗,尤其是肖想了你许多年,又被你灌了春药的男人。
  知道啊,我在勾引你,她说。
  她说,她在……勾引我?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我仅存的理智击得溃不成军。
  我再也忍不住,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弓着身子迎合我,我却很害怕下一瞬她就喊出裴茗的名字。
  唇齿交错间,我一遍遍问她。
  知道我是谁吗?
  夫……君
  "谁是你夫君?"
  我不依不饶地一遍遍地问着。
  周非……鱼
  她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答着。
  知道我是周非鱼便好。
  我是周非鱼,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就这般拥着她,将她送入极乐高峰,再一起沉沦。
  我也想轻柔些,可她这药是下了多大量?!
  她喘,她叫,她哭,她的每一声都刺激着我的神经,蛊惑着我带她一遍遍沉沦。
  理智的堤坝一但坍塌,情欲便如澎湃的洪水般再也止不住了。
  一夜荒唐。
  后来,我才知道,她肯同我圆房,也是和清颜赌气。
  清颜同她说,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现在想想,清颜这话,倒像是在嘲讽我。
  我得到了宜春的人,可她的心又在谁那里呢?
  周非鱼很爱李宜春,谁也不知道。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
  除了她,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间绣坊,不知来福能否妥善安排。
  战场上,前一刻手还温热的兄弟,转瞬便冰冷地躺在地上。
  我将他们带上战场,可终究没有如数将他们都带回来,让一些母亲没了儿子,妻子没了丈夫,孩子没了父亲。
  我在京城设了这间绣坊,妥善安置遗孀,也算不枉兄弟们舍生忘死跟我一场。
  又要上战场了。
  不知此番回朔北,能否再寻得他们的坟冢。
  战场上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可就算要和离,我也会活着回去,亲手接过休书。
  这世上不能再多一个遗孀了。
  皇祖母不爱我了,她克扣了我的贡蟹。
  不过本公主家大业大,几只蟹还是吃得起的。
  所谓家业,也就是我闲着无聊攒了个酒楼。
  我这醉仙居,租的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请的是退休的皇家私厨,从装修到菜单,都是我亲自把关。
  不过也就是三分钟热度,之后嫌麻烦,便交给来福打理了。
  偶尔月底想起来也翻翻账本,瞧着还算经营得当。
  去之前我还在想,老板吃饭用不用排队。
  不过,到了之后才发现,我想多了。
  去了就是包场。
  虽然酒楼装潢无声宣告着,穷人勿入,可价格其实很亲民啊,一顿烤全羊才要二十两。
  这可是蒙古运来的羊,我已经很让利了!
  怎么会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呢。
  更古怪地是,从账本看是在盈利啊!
  在我的再三恐吓下,掌柜的终于说了实话。
  他说,驸马爷每月底都会来把账扳平。
  周非鱼?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俸禄少得可怜,平时可都是我包养他的。
  老爹,我好像给你抓住了一个贪官污吏。
  回家之后,我逼着来福找来了家里的账本。
  这一查才发现,被包养的竟是我自己。
  他的名下有古玩店,丝绸庄,药材铺,全部都在盈利。
  家里亏损的除了我的醉仙居,还有一间绣坊。
  这绣坊是烧钱的吗,怎么比我的醉仙居还能亏?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开什么绣坊?!
  我越想越蹊跷,心下也隐隐有些不安。
  我决定亲自去看看,可去时看着这绣坊也算经营得当。
  绣娘看起来大多都是安分守己的少妇,也不太可能是暗娼馆。
  我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古怪,可它偏就亏了钱。
  临走前,我在门口听到有孩子哭着找爹爹。
  我拿糖哄着他,他却跟我说,他爹爹叫周非鱼。
  我大脑宕机石化了在那里,眼瞧着一个温婉少妇抱他进了门。
  怪不得,我说不生孩子,他毫不在意。
  我不和他同房,他也能忍,原是在外养了妾室。
  可这孩子看着已经三四岁了,想来,我才该是那个妾室。
  也是,他本来就是推脱不得赐婚,才娶了我。
  我果然还是棒打了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从前我总用休夫二字恐吓他,可如今真抓到他的把柄,我又不敢再去找母后了。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那个少妇好在了哪里。
  她有本公主有钱,有本公主有势吗?凭什么她的绣坊亏的比我的醉仙居多?!
  可是,周非鱼喜欢她,他们有孩子,这是我怎么也比不上的。
  有时我也会想,如果不是我赌气嫁给他,他或许也会娶一位蕙质兰心的贤内助。
  怎么怎么想都是我的错?
  是他骗婚在先,又骗我感情在后,我明明是受害者啊!
  他能养外室,我也能养面首。
  当天我就召集了一众乐人,左挑右选。
  可挑来挑去,也没有一个中意的,一个个娘里娘气的,没有一丝男子气概。
  比起周非鱼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说周非鱼是个莽夫吧,可他也通些琴棋书画,身上颇有文人的矜贵之气。
  可若说他是个文人,他又酷爱剑术,精通兵法。
  这才是文韬武略、铁汉柔情的完美结合,就得照着这个标准找!
  本来想着隔天再选,没想到晚上父皇就派人来了。
  说什么驸马在前线精忠报国,公主在后方沉迷声色,竟然连老李家没这种女儿都骂出来了。
  父皇的人还没走,宜川也来了,两个人一唱一和,把我骂的狗血喷头。
  娘家人不该向着我吗?怎么还胳膊肘外拐?
  周非鱼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把你们一个个都收买了。
  养面首这条路竟然被自己人堵死了。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
  孩子那么大了,为什么周非鱼不早娶了她。
  想来想去,只得到一个结论。
  周非鱼根本不喜欢她,只是顾及孩子才不得已养着她。
  我要是把孩子抢过来,周非鱼就不会再去找她了。
  反正我怕疼,就这么白捡一儿子也不错。
  我得拿出正室的威严来,尽快把她打发走。
  还没踏进绣坊,又碰到一个小女孩哭着找爹爹,她说她爹也叫周非鱼。
  而后,一个清冷少妇哄着她进了门。
  好家伙,养了还不止一个,还养在一起。
  而后又有几个孩子哭着叫爹爹,巧了不是,他们的爹都叫周非鱼。
  那些抱孩子的绣娘也从四人麻将桌迅速凑到了麻辣十三香,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声势浩大的多人运动啊!
  要这些都是周非鱼的外室,他还没精尽人亡,还真是奇迹。
  细细问来,才知道这些都是他战友的遗孀,那些孩子都认了他当干爹。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过,一下子被告知,当了这么多孩子的干娘,我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
  再想想,我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竟然萌生过抱养他和其它女人孩子的想法。
  细思至恐。
  我这是被皇祖母催的多怕啊。
  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都怪他,害的我又差点出糗。
  可是就算他说了,我大概也不会认真去听吧。
  如果不是我一时兴起去了醉仙居,这一切,或许一辈子我也发现不了。
  母后说的对,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
  我以前时常诧异,为什么他们口中的周非鱼和我见到的不一样,却也没有去探究过。
  同床共枕这么久,我不知道他的喜好,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每天做些什么。
  本来像绣坊这样的事,应该是内室来打理,可我这个妻子做得实在糟糕。
  后来,我去宜川那里蹭饭才知晓,他对蟹过敏。
  可他知道我喜欢吃,每次都亲自给我剥。
  我陪父皇下棋才发现,他最爱喝的茶其实是阳羡春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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