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晏君复撒谎还如此义正言辞的神色,林清见当真想拆穿他,但对上他含笑直视的目光,林清见想说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生生憋了回去,只白了他一眼。
晏君复见此笑意更开,要是真讨厌他靠近她,怎么不拆穿呢?
四人坐在马车上闲聊,林清言看着坐在对面一袭盔甲的妹妹,不由感叹道:“也不知日后什么样的男子,才敢娶你为妻。”
林清见玩笑道:“不嫁了,给我娶个夫人吧。”
众人闻言笑,笑了一阵,林时温神色稍正,对林清见道:“清见,入朝为官,还是武官,日后你要面对的凶险,可比在家中多,你当真想好了吗?”
林清见点点头,对林时温道:“爹,实不相瞒,要是早七八年回到爹娘身边,兴许我能适应,但我如今都大了,有些东西,实在适应不来,倒不如选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
林时温静静的听完,终是叹息点头:“你想好了便好。”
林清言见此,对林时温道:“我觉得妹妹如今这样很好,那样一身好武艺,若屈居后宅,委实可惜了。”
林时温看向身边的林清见,不由幻想,幼年若未曾有乳母之事,想来如今,他这女儿,一定是京中被求亲者踏破门槛的名门闺秀。可偏偏人生际遇如此,十三年孔雀寨生涯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抹不去了,强行将她按回他希望的人生轨迹,对她来讲,也是负累。
念及此,林时温不再多说什么,只暗自琢磨着,请先生教兵法一事。
等四人回到府中时,午时刚至。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府中众人,都在厅中等着,见林时温等人回来,众人忙起身相迎。
肖氏直接扑倒林清见身边,握住她的手,急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做了官?”
林清心在一旁看着身着盔甲的林清见,一时心里百感交集。当时叫林清见知道余家事之时,她未曾想过林清见会直接杀人。事发后,她本以为林清见完了,但万没想到,傅砚名一案,竟成为她踏向另一条路的通关文牒。
为什么同样是林府的女儿,她自小在京中生活,却未曾拥有半点这样的机会?而林清见,堪堪回来,不足一月,便已然有这般堪比话本的运气?
林清见未留意一旁林清心的目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给肖氏讲了一遍,方才道:“娘亲别担心,傅氏一族伏法,我杀人的事,如今反倒是功劳一件呢。”
肖氏听罢抚着心口,语气中隐带哭腔:“你怎么比你哥哥还像个男孩子,众人日后若再上战场,娘怎么放心得下?”
林清见正欲安抚,却听一旁的晏君复道:“师娘别担心,如今太平盛世,出兵的机会少,而且昭武校尉归我定远将军管辖,日后若再出兵,我会照看她。”
肖氏闻言,稍稍安心了些,对晏君复道:“那便有劳世子。”
晏君复摆手道:“师娘哪里话,我乃老师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自当好生照看老师家人。”
一旁的林清见听着直抽嘴角,实在忍不住呛道:“还照顾我,也不知谁在孔雀寨,连人带兵被我关进密道。”
众人闻言神色间多少有些尴尬,不免皆看向晏君复,怎知晏君复却坦然的很,摊手道:“我一到孔雀寨就认出你是老师的女儿,怎知你不信我,我轻敌罢了。”
若易地而处,若有前世八年记忆的人是林清见,去剿匪的也是林清见,他就不信,她能做到完全剥离前世的习惯。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钟氏忽地笑着感慨道:“清见命可真好,虽然在外流落十三年,但如今归来,竟为陛下看重,封了昭武校尉。日后有俸禄,有前程,不必再指望着府里每月的月例,哪儿像我们清语无所依仗,爹爹也不长进,怕是一辈子都没出息。”
钟氏这番话说完,林清见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此时确实春风得意,说安慰的人话,是不是会讨嫌?
怎知林时温却道:“清见有出息,也是靠自己能力挣来的,便是将清语换到昭武校尉的位置上,她也担不起这个职责。有空唉声叹气,倒不如好生教授女儿,日后找个好人家。”
钟氏闻言愣了下,随即讪笑道:“大哥教训的是。”
林清语瞥了林清见一眼,心里莫名厌烦的紧,她娘亲不过就是想多要些祖母的嫁妆给她,大伯何至于训斥?大房日子过得本就好,如今林清见又有了自己的官位,有俸禄,多给她些怎么了?
林清心在一旁听着,自是明白林清语母女想要什么。林清心眼底流出一丝嘲讽,她当真烦这种拎不清的人。祖母的嫁妆是会给他们这些姊妹平分三分,没人一份的,即便人家林清见如今有俸禄,也是凭自己本事,祖母那一份,也是人家该得的。
她当真讨厌这种我穷我有理的人,若真的嫌少,那就自己争气些,学学林清见,给自己谋些别的营生,要么就脑子放聪明些,像她一样,想要什么自己去谋算,偏偏两边都不沾,就知道在爹爹跟前哭,不训斥你训斥谁。
林清心白了钟氏和林清语一眼,她明白,林清见的人生际遇,塞翁失马,非她所能有,即便林清见的事,让她看到人生还有别的出路,但她也没有那个际遇,没有契机和机会,她还是得走老路,只能靠嫁人改变身份地位。
林清心不易察觉的一声轻叹,还是将重点放在陈留王世子身上。但是眼瞧着陈留王世子眼里只有姐姐,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世子喜欢姐姐,想来会想法子叫姐姐对他动心,时日一长,姐姐若是改口同意婚事,那她可就没戏了。她得趁姐姐动心前下手,左右世子喜不喜欢她她都不在乎,她这样的人,自不会奢求情爱。
众人闲说了几句,兰桂嬷嬷便上前道:“午膳已经备好。”
众人便同去用饭,饭间,林时温对肖氏道:“明日起,清见便去学堂读书,她住的院子,也得改一下,给她改个能练武的场地出来。”
肖氏应下,对林时温道:“既然要改院子,清见暂且去跟我住吧。”
林时温摇摇头:“那我不就得去睡书房。”说着,林时温筷子头指了指林清心道:“他们姐妹关系好,就让清见暂时去妹妹院里住吧。”
林清见:“……”
林清心:“……”
还是林清心率先起身,行礼道:“爹爹放心,我会安排好姐姐。”
林清见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晏君复在桌子对面,看了姐妹俩一眼,暂且没有作声,林清见对林清心已经有了防备,想来住过去也不会发生什么,就是苦了她,得日日面对不喜欢的人。
要不然他多找些人,让林清见院子改建的快一点,早点搬回去。
饭后,林时温让林清心帮林清见去院子取些常用的东西,二人无奈,只能一同走上回玉津院的路。
路上,二人尴尬的紧,一直各走各的,没有说话。
半晌后,林清心忽然道:“恭喜姐姐。”
林清见目视前方,只道:“多谢。”
林清心又道:“也谢谢你,没有告诉父亲。”
林清见微一低眉:“我说过,你对我好过,恩怨相抵。”
林清心看了看她,对她道:“你做了昭武校尉,实在和我不是一个世界人,你放心,我不会再算计你。”毕竟,后宅外的官位,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也没能力插手。
林清见只道:“那最好。”说罢,她加快两步,率先进了院子。
林清心看了看她挺拔的背影,轻叹一声。
林清见简单收拾了东西,暂且去了林清心院中,林清心给她安排了西厢的一间房,林清见进去后,便没有再出来。
府里的衣服还是之前娘亲给她准备的那些裙子,虽然好看,但与她而言像盛装,必要的时候再穿吧。林清见一面盘算着做些新的劲装,一面脱了盔甲,只着玄色底衣,在屋里找了本书看。
入夜,哥哥院中的婢女过来,说是晏君复有东西给林清见。
林清见让嘉慧取了进来,发现是一口箱子。
她走上前,将箱子打开,见里面装着的,正是在晏君复府中时,他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劲装。
林清见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意,便对哥哥院中的侍女道:“还回去吧。”
侍女笑道:“世子说,这些衣服都是按小姐尺寸定制,便叫我拿过来,卖给小姐。”
林清见:“……”
林清见手里抓起一件衣服,看了眼,没忍住一声笑,复又将那衣服扔回箱子里,含笑向侍女问道:“他卖我多少钱?”
侍女道:“世子说这些衣衫的料子,都是极好的面料,他和小姐熟,便宜点卖小姐,一百两银子。”
林清见闻言深吸一口气,实不相瞒,她刚回来,一次月例没领过,校尉也才刚上任,一次月俸没发过,如今面上看着多光鲜,兜里就有多干净,哪有一百两给他?重操旧业,去抢吗?
林清见正愁着,侍女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林清见,说道:“小姐,世子还说,您要是没钱,他可以借您。”
林清见:“……”好生不要脸!
林清见看着侍女手里那一百两银子,愣了好半晌,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对侍女道:“那你就再把这银票给他,就说我以后还他。”
侍女失笑,又揣着银票离开。
林清见看着眼前一箱子的衣服,唇边终是露出一抹笑意,之前她说不要再帮她,可晏君复为了将这些衣服送给她,竟是想出这么迂回的法子。
他分明没听她的话,还是没放弃,但不知为何,他所作所为,就莫名让人讨厌不起来,还挺有意思。
第46章
林清见叫来嘉慧,让她将晏君复送来的衣服都收起来,见天色已晚,便沐浴休息。
陛下的意思,她和晏君复年纪还小,再兼如今太平盛世,暂不必日日上朝,还是先以课业为主。
曾经在孔雀寨时,罗刹女教过她一些东西,但是这些日子眼界打开,她方才觉远远不够,趁现在有机会,多学一些自是好事。
第二日一早,林清见早早起来,梳洗吃饭后,便准备去学堂,穿得依旧是劲装,头发同样高束。
林清见和嘉慧刚出门,便看见林清心也准备去学堂,二人在院中遇上。
四目相对,二人皆有些尴尬,林清心换上一个笑脸,朝林清见行了礼,说道:“姐姐去学堂吗?不如同行?”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在府里也不好闹得太僵硬,林清见想了想,点头应下,和林清心一同走上去学堂的路。
路上,林清心问道:“姐姐,课业所需的课本,你可有准备齐全?”
林清见道:“兰桂嬷嬷已帮我备好。”
林清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了学堂,其余好几家的公子和小姐们,也正在陆续进学堂。
经傅氏一事,林清见的大名早已响彻京城,杀傅砚名,以女子之身受陛下赏识,得封昭武校尉,且于傅氏一案立功,近日来,莫不是京城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对象。
之前林清见在申国公的庄园,闯入男宾赛马场一事,如今反倒成了她不拘小节,不同于寻常女子的一桩轶事。
待林清见走入学堂,众人的目光便不自觉朝她聚来,尤其申国公府二公子贺既昌,那欣赏的眼神黏在林清见身上,都快拉出丝来了。
林清见自是觉察到了众人的目光,有些怪怪的,忙想找位置坐下,但一眼望去,却不知自己该坐哪里。
而就在这时,忽觉肩头被人拍了下,林清见转头,正对上晏君复那双狭长的眼,他冲她狡黠的一眨眼,指了下一处空位,对她道:“之前没见过那张桌子,应当是给你新添的,坐那儿去吧。”
林清见如逢大赦,道了声谢,忙走过去坐下。
晏君复抿唇一笑,亦回到自己座位上,只是眼睛,一个劲儿的往林清见那边瞟。
不多时,先生进来,众人安静坐好,便开始上午的课程。
林清见中途来上课,先生讲的好些东西,她多少有些跟不上,便在听课的过程中,将不明白的地方都记了下来,打算等晚上回去后,找哥哥去问一问,将落下的都补上。
一上午的课程很快过去,晌午时分,吃过饭,林清见便早早回到学堂里,自己翻看课本。
晏君复想到林清见有些课业的内容不明白,吃完饭也是紧着就往学堂跑,准备好好借补课的机会,和他夫人好好培养下感情。
可怎知他刚到学堂门口,却见贺既昌已先他一步,到了林清见的桌边,晏君复蹙眉,双唇不耐烦的紧抿。
晏君复自是知道贺既昌的心思,但他料定,贺既昌根本不可能给林清见她想要的,便是前世的他,都没能了解到林清见真正需要怎样的夫君,贺既昌这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知道?
林清见桌边忽然站过来一个人,一片黑影投过来,她不由抬头望去,见桌边站了为少年,身形清瘦,神色活泼,一看便知其不谙世事,是位单纯开朗的好儿郎,林清见不解道:“你是?”
贺既昌含笑行礼道:“在下贺既昌,申国公府次子。大家都叫我贺二,小姐也可以这么叫我。”
“哦!”林清见了然,申国公府,她印象很深,毕竟她曾在人家府的宴会上,“勇闯”赛马场。
念及此,林清见回礼道:“见过贺公子,公子找我有事?”
贺既昌笑道:“之前在府中庄园,见过小姐骑马,当时便觉得小姐英姿飒爽,与众不同,不成想,这才多久没见,小姐便已是昭武校尉,当真令在下钦佩不已。”
林清见忽然被人这么一番夸赞,委实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运气好罢了。”
贺既昌忙摆摆手,义正言辞道:“这可不是运气好,毕竟能杀傅砚名那种身份的人,得是胆量和武艺皆具才行。”
林清见不是很擅长聊天,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笑笑寒暄道:“想来余家那种情况,若换别人遇上,也会拔刀相助。”
贺既昌笑笑,关怀道:“小姐刚来学堂,落下好多课业,可需要我帮忙解答?”
林清见正欲说话,却忽听晏君复的声音传来:“你一个外男,这般坐过来给人家辅导课业,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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