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他大爷!”黑暗中晏君复忽地一声怒骂,胸膛不住的起伏,眼里满是怒意以及笃定许久的事实,忽然被推翻后的难以置信。
晏君复久久回不过神来,纵然他已经没法儿去问前世的林清见求证,可她前世的所作所为,不就和昨晚说的一模一样吗?
晏君复伸手,重重一下拍上额头,随后疲累的抹了一把脸,一侧狭长的眼都被拉变形了。
时至此时,他不得不承认,前世的林清见,根本不爱他!
他重生回来后以为的那些,什么林清见为了他才努力做个好妻子,什么为了爱他做出了多少牺牲,全他妈是他自作多情!
林清见根本不爱他!
感情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毕竟一起生活了八年,还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感情?但这些许感情,绝对不是爱情!和养条狗时间长了都舍不得那种情绪是一样的。
“嘶……”晏君复深深蹙眉,一手攥住了自己的心口,好他妈疼啊。
沉浸了多久的美梦,在此刻骤然苏醒,逼得晏君复不得不面对现实,心一阵阵的抽得疼,可又拿林清见没办法,毕竟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仿佛蓄了力准备出击,但却根本找不到目标在哪儿。
一腔心痛夹杂着痛苦憋在晏君复胸腔里,闷得他几近窒息。
不爱他,他成亲八年的夫人,居然一点儿不爱他!
在前世的她眼里,他是父母安排的婚姻,是她不喜欢的生活中,又多出的一样需要应付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对自己有爱?
偏偏她前世还装得那么好?他一点儿都没觉察出来!妈的,这么能演,怎么不上梨园行学戏去,铁定成角!
晏君复气得直抓头发,恨不能冲去林清见帐篷跟她吵一架!但是根本不能去,去了吵什么?她一个没有前世记忆的人,能和她吵什么?
晏君复只觉自己都快炸开了,满心里难受!但也只能自己在帐篷里发疯,前世相处了八年的夫人,这辈子这么费心思呵护追逐的人,根本不爱他!这种憋屈的难过和愤怒,谁能懂啊?
晏君复整整一夜没睡着,满心里都在回忆前世。越回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越是清晰的浮现,越发向他证明,前世的林清见,真的一点儿也不爱他,只是将世子妃的身份当成职业,把他当成酒楼老板一样应付。
晏君复就瞪着眼睛到天亮,直到外头将士们陆续起来,他方才揉揉眼睛,从帐篷里出来。
林清见昨晚则睡得很好,毕竟心上的重担放下了,只需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晏君复,她喜欢他,愿意嫁给他便是。
林清见唇边含着浅笑,从帐篷里出来就去找晏君复。
等她到晏君复帐篷外时,却见晏君复已经出来了,林清见抿唇一笑,朗声道:“晏君复!”
晏君复心一紧,夹杂着疼痛向她看去,面上没了往日的笑容,神色有些僵硬。
林清见微一蹙眉,看着他的脸,面露疑惑,走上前几步,歪头看了几眼,问道:“你眼下乌青怎么这么严重?昨晚没睡好?”
“嗯。”晏君复敷衍着应了声,随后道:“我去安排启程。”
说罢,便不理林清见,转身去干自己的事。
独留林清见在原地,林清见不解,负手站着,转头看向晏君复的背影,神色间满是困惑,这人哪根筋没搭对?
林清见只当晏君复是昨晚没睡好,有起床气,便没再多想,去取干粮。
拿到干粮,林清见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便开始吃早饭。只是今早吃得有些慢,一双清亮的眼睛四下寻找。
奇了哈,往日这个时候,晏君复早就过来找她一起吃东西了,怎么今儿到现在不见人影。
林清见边吃干粮,边找晏君复。找了好半晌,终于在见着了晏君复,见他在离她很远的一棵树下,嘴里叼着半块饼,正在给自己的马刷毛。
林清见越发不解了,他这么会见缝插针的人,今早居然自己吃早饭,跑去给马刷毛也不来找她?
林清见瞪了晏君复一眼,收拾好手里的干粮包,站起身朝晏君复走去。
左右她已经决定嫁他,平日都是晏君复主动的多,今天她就去主动找找他吧。
林清见走到晏君复身边,晏君复看了她一眼,却像没看见一样,转头继续刷马,身子还微微侧了侧身子,背过林清见去。
林清见解下水袋递给他:“别光吃啊,喝点儿水。”
晏君覆没接,也没看她,只道:“我自己带了。”
林清见:“???”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这可不是晏君复的作风,这若换成往日,他怎么可能拒绝和自己共饮一壶水?
林清见收了水袋,拧眉不住在晏君复面上打量,随后问道:“你怎么了啊?昨晚没睡好还是生病了?”
晏君覆没好气道:“没睡好。”
林清见抽了下嘴角,道:“你那么心大一个人,还会有睡不好的时候?”
晏君复闻言看向她,神色间满是不渝:“知道我心大所以你就骗人?欺负人?”明明不爱他,还嫁给他!还演了八年,这八年间,对他的努力视而不见!现在他才明白,这就是不爱,爱的话怎么可能不去细想他前世那些话里的意思?
林清见:“???”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林清见委实懵,不由反问:“我骗你什么了?我又欺负你什么了?”
晏君复正欲开口,但面对一身轻甲,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林清见,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哑声张了张嘴,闭嘴不言,不再和林清见说话。
林清见见他不答话,只得又问:“你有什么话说明白。”
怎么说明白?告诉她前世的事吗?那她恐怕真得当他脑子有病。晏君复只好道:“没什么好说的。”
晏君复这幅模样,委实弄得林清见一头雾水,昨晚睡前还好好,一觉醒来就变样了,咋的?昨晚睡野外,被野鬼迷了?
林清见懒得多和他掰扯,打算等他情绪好些再说,一挥手,指桑骂槐道:“那你自己吃吧,我也去牵我的马!小马儿多乖,喜欢主人就是喜欢主人,从来不会莫名其妙!”
说罢,林清见拂袖而去。
晏君复转头看向林清见,冲她背影道:“我能和马比?你也不是我的主人!”
林清见闻言没有回头,只噗嗤一笑,自顾自的走了。
众将士都吃了些干粮,一刻钟后,众人继续压粮启程。
路上,林清见和晏君复自是骑马,还和之前一样,左右挨着走在队伍最前面。
往日这般赶路,晏君复总是没话找话,一路上有说有笑,旅途甚是有趣。但是今天,晏君复安静就像没长嘴,不仅没找她说话,甚至还避着她的目光,都不和她对视。每次她看过去,晏君复都会找借口和别人说话挪开。
一开始还好,林清见还能瞧个新鲜,但来回这么几次下来,林清见心头也上了些火气,等晌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她非得问个明白!要还想今天早上一样撬不开嘴,那干脆兵戎相见吧!
第62章
一路上晏君复都没有和林清见讲话,顶着眼下浓浓的乌青,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
林清见看着来气,一路上干脆也不搭理他,就骑自己的马。
林清见有能力又有样貌,素来很受回下将士们的喜爱,今日见世子没和林清见说话,立时便有身边同行的将士,和林清见搭上了话。
林清见性子大方,自然大大方方回答,和那位将士有说有笑的聊了起来,其他将士见状,对这位年轻女将的那份好奇心,在此刻彻底激发出来,趁机上前,插话跟林清见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林清见已和众将士们言笑晏晏,一旁听着的晏君复,心情愈发的不痛快。
瞧瞧,认识这么久了,他这才一会儿没好好跟她说话,她就彻底不搭理他了,和别人聊得这么好。前世好歹还能装一装,温柔关怀一下,这回好了,装都不用装了,随着自己性子另找乐子去了。
哎……晏君复心下一声长叹,听着林清见和众将士说笑的声音,心里委实不是滋味。放下是不可能放下的,可是又得不到林清见的心,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晏君复就这般焉了一路,直到晌午,大家伙就地休息,起锅烧饭的时候,林清见和旁人的畅聊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待大家伙停下,晏君复便下马,自己找了个快树荫就地坐下。
众将士和林清见打了声招呼,林清见笑着叫他们的好好休息,但眼睛却跟着晏君复离去,待将士们走后,林清见便朝晏君复走去。
晏君复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正见林清见朝她走来。
他收回目光,看去了别处。林清见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晏君复抬眼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前世的又不能讲,最终还是泄气的叹了一声,一个字也没有讲。
林清见见他又是衣服问不出来话的模样,委实气不打一出来,直言道:“世子若是后悔之前对我的错爱,大可直言,大家都体面,委实不必做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倒也不必。”
一听这话,晏君复心下一紧,这是觉得他不爱她了?扯什么?他就是太爱她了,才会过不去这个坎。
即便心里头不痛快,他也不能让林清见瞎误会,终是开口道:“没这回事,我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过几天就好了。”
见他终于说话,林清见蹙眉不解,问道:“不是针对我?”
晏君复看了她一眼,针对她,就是针对她!但是不能说,只好道:“是,不是针对你,心情不好,谁都不想理。”
林清见闻言,手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剑柄。若当真如此,那她倒也能理解,毕竟她也有过这样心情很差的时候,确实是谁都不想理。
念及此,林清见对晏君复道:“世子不打算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和你聊聊。”
怎么和她说?晏君复只好道:“没事,我自己想想明白就成。”
见他不愿开口,林清见不愿强迫,便没再多言,只道:“那好吧,等下饭好了喊你。”
晏君复也没看林清见,只随便嗯了一声,待她离开,他方才抬眼,凝视林清见的背影,目送她离去,神色间满是绵长的悲伤。
晌午吃完饭,众人继续赶路,毕竟是慢行,不似去之时快马奔袭,夜里又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晌午时分,众人方才回到颖川。
而这期间,晏君复一直恹恹的,林清见也没再追问,只是时不时的看看他,神色间隐有忧色。真是烦人,她刚准备答应婚事,晏君复就犯了这种病。
安排了陈留郡陈留王送来的亲兵吃饭,吃完后,送了他们离开,晏君复和林清见方才回城,直奔郡守府。
快到郡守府时,正事才回到晏君复脑海中,他对林清见道:“一路上没什么乱子,想来他们没敢动手。”
林清见点点头,之前确实担心有人劫粮,但回来路上,许是陈留王派人护送的缘故,一路上都没出什么岔子。
林清见道:“咱们得小心些,别是憋着别的坏水呢。”林清心的教训她可是吃的够够得了。这种事,下次就该带林清心来,一声不吭的就能把颖川三郡这些官弄死。
晏君复点头:“我也在担心这事,先去郡守府里瞧瞧,看看你兄长那边进展如何了。”
林清见见他正常说话,不由问道:“之前困扰你的事,想明白了?”
晏君复闻言一愣,随后低眉抿唇,脚下加快脚步,明显不想多说。
林清见见此,白了一眼他的背影,重叹一声,加快脚步跟上。
进了郡守府,便见原本林清言发放粮款的桌案上,已是换成同行的将士,而林清言已不在此处。
林清见不解,下意识去看晏君复,却见他已经上前询问。林清见心头莫名有些闷得慌,之前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和她相视一眼。
林清见知道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好先行上前,正欲那名替代林清言的将士,指了指郡守府的后院,对二人行礼道:“世子,林校尉。大人在发放粮款时,发现好些颖川未记录在册的人口,已经扣了贺同济,眼下正在后院核实人口。”
晏君复道:“成,你忙你的,我们过去看看。”
那名将士行礼,继续坐下忙自己手里事。
晏君复和林清见来到后院,便见林清言坐在一张桌子后,院子里的百姓,排着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一直延伸至后门外仍不见尾。
林清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他腰身挺拔而坐,手里握着毛笔,正在和面前的百姓问询什么,边问则边往纸上记。
而施月婵,许是贺同济已被抓的缘故,面上面纱已除,就安静的陪在林清言身边,一面帮他研磨,一面将他写完的纸张,收至一旁归类,神色格外认真。
林清见不由舔了下微微发干的唇,若但看外貌和气质,哥哥和施月婵,还真是顶顶相配,都是那种宛若山涧清冽泉水,却又润物细无声的类型。
林清见换上一个笑意,走上前道:“哥。”
林清言和施月婵同时回头,施月婵盈盈行礼:“见过世子,见过林校尉。”
二人回礼,林清言关怀问道:“回来了?一路上可安全?”
林清见点点头:“没遇上什么事,贺同济招了吗?”
林清言道:“颖川隐藏人口的事,我私下估摸着,汝南和南阳也少不了,毕竟这三郡的情况是一样的。贺同济只道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并未招供其余人。我已写折子命人快马送往京城,等陛下回信便是。”
晏君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贺同济既然已经招供,可有抄家的?”
林清言点头道:“已经搜过郡守府了,得到部分隐藏人口,贪污赋税的证据,但是还得核实下实际人口,才好给陛下汇报。颖川三郡的蝗灾之所以久治不绝,便是这些蠹虫影响的缘故,肃清官员和治理蝗灾一样重要。我不得分身,治理蝗灾一事,怕是得交给你们二人。”
林清见点头:“没问题,明日开始,我就带百姓们一起捉蝗虫烤着吃、炸着吃。”
林清言闻言失笑:“好好好,别拿来给我吃就好。”
林清见正欲说话,却听晏君复抢先道:“我也不吃!”他可吃不下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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