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已经摆好,月明怕云开真冲上来打她,连忙搀着印太入座:“吃饭,吃饭,吃饭最要紧,早饭吃不好,一天都没好运气。”
隔壁官寺庙早课的诵经声时断时续的传来,印太想起昨天太爷府送来的信,端着碗对云开道:“你叔叔家再过几天就过赕,你父亲和哥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你上点心,去看看缺什么让府里准备了送过去。”
云开的叔叔就是汀来太爷,他最小的儿子要入官佛寺学习。送男孩入佛寺学习是大事,家里是要大肆庆祝的。汀来太爷身份尊贵到时候其他勐圈的头人到场不算,外族的头人也会来,必须好好操持。
云开点头:“行,明天我过去看看。”
印太瞪他:“怎么明天,你今天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办。”
云开朝月明抬抬下巴:“我刚刚答应带兰月明出去玩。”
正在和滑溜溜地苦子做争斗的月明好不容易夹了一个,听见云开拉她当挡箭牌吃了一惊,本就夹得不牢靠的苦子滴溜溜地掉在桌上溜溜滚了一路。
月明尴尬地笑着:“你刚刚说什么?”
云开头疼的叹气,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个苦子放到她碗里,训道:“兰月明,你说读书读书不行,打架打架不行,吃个饭连菜都没本事夹,你说你还能干啥?”
月明最近对这句‘你还能干啥’已经麻木了,淡淡地回他一句:“我还能吃饭。”
云开嗤笑:“你也就剩下吃了。”
月明给他一个白眼,端起碗把苦子拨进嘴里,牙齿轻轻一合,苦子里的汁液和籽粒蹦了出来,月明顿时被苦得闭上眼睛,想吐出来又估计是在印太的饭桌上,只能蒙着嘴朝云开直呜呜。
云开连忙扔了饭碗问她是不是咬到舌头了。印太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月明一脸要哭不哭地指了指盛着苦子的盘子。云开顿时了悟,让婢女捧来痰盂让她吐了嘴里的苦子,又亲手捧了盏茶让她漱口。一边递茶盏一边骂道:“不会吃你夹什么夹?”
月明漱完口,嘴里那苦得冲头的味道没有了,她也有闲心和心情回嘴了。
“不是你夹给我的么?”再说了,她怎么知道这玩意是苦的,她还以为是炒甜豌豆,夹的时候还在想,这甜豌豆怎么长怎么大?
云开一噎,印太忍不住撇过头笑。云开丢了脸恨恨地骂道:“你最近火气这么大动不动就生气,就该多吃点这玩意,好好败败火。”
吃完饭云开和月明告辞,桐林捧来茶给印太漱口。想起刚刚月明被苦得脸都变形了,不由得好笑:“没想到二少爷现在和月明小姐处得那么好,两人刚开始跟乌眼鸡一样,见了面就差互啄了。”
印太淡淡道:“年少慕艾,月明继承了她母亲的好颜色,那个男人会讨厌她。”
桐林惊讶得张大嘴:“您是说二少爷对月明小姐......不可能吧?月明小姐还小呢!”
印太想起自己儿子先前的紧张和气急败坏的劲,笑了笑:“心中有了情,纵使百般遮掩,还是会露了行迹。”
桐林担忧道:“可这府里的少爷娶亲可是有规矩的,别说是老爷,官衙里的朗爷们也不会同意。”
印太轻笑:“你自己都说月明还小,这么早操心做什么?先不说云开那性子有没有长性,万一真成了,自有人为兰月明出头。”
桐林迟疑问道:“您是说......利盛勐?”要是利盛勐出头,月明的身份就变成利盛勐的小姐,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印太但笑不语,揭起茶盖撇了撇茶碗的浮沫,不紧不慢地喝着。老大的婚事已经有着落,老二这匹野马要是能拴上笼头那就更好了。一个太爷算什么,兰应德不可能呆在允相一辈子,他就一个独生女儿,什么事不得为女儿、女婿考虑呢?要是成了一家,云开搭上汉人的军界,厉阳的位子会做得更稳,允相这座城才会象它的名字一样,闪闪发光。
云开见月明往自己院子去叫住她:“你去哪儿?不是说好去斗鸡场吃烤鸡么?你又不是没听见,明天我要去太爷府帮我叔叔做事,没空带你出去玩了。”
月明又想朝他翻白眼了,出去玩那事不是他一直自说自话么?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月明笑着摇摇头:“不去了,我真有事。”
云开不信,唰的一下子打开折扇,一边扇一边吊着眼睛问她:“这倒稀奇了,你有什么事要背着我?”
月明无奈道:“哪有背着你,我一个叔叔要来看我,我今天得等他。”
本以为他要打破砂锅问是哪个叔叔,结果他朝她摆摆手道:“那行,你在家等你叔叔,我出去玩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烤鸡。”
月明笑问:“你的还是别人的?”
云开合起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乌鸦嘴?”背着手佯佯而去。
月明摸了摸被他敲痛的脑袋,朝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输死你。”
允相---宝石之城
第58章
斗鸡场这日因为土司府的二少爷和各位朗爷家的少爷们的赌局,比往日更加热闹。
赌场老板站在二楼看着底下围棚人头攒动、呼声震天笑得合不拢嘴。拉住送酒水忙得脚不沾地地伙计,指着帘子后的包间叮嘱道:“二少爷他们这桌不管要什么都紧着他们上啊,其他的人让他们等一会!”
伙计心里腹诽,这还用你交待。摸着口袋里少爷们赏的半开,满口答应道:“您放心,我一准把少爷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
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让他赶快去伺候客人,折身又进了包间去献殷情。
包间内,云开正端着酒盘腿坐在铺毯上不依不饶地念着,如果劳奔输了一定要履行诺言,把他新得的那只越南鬼给烤了请在座所有的人吃。一副胜卷在握的得意模样。
劳奔双手抱胸倚在临街的栏杆上,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卷。他不理云开的挑衅。在他心里云开就跟棵竹子一样,外表看着风雅俊秀其实里面是空心的,啥货都没有。他今天没心情跟一个二傻子计较。
靠在栏上自顾自看着街上小贩叫卖,假装不经意地问:“兰家妹妹呢?好几日没见她了。”
云开足足反应了一盏茶才明白他说的兰家妹妹是谁。顿时觉得倒牙,他吸着冷气问:“你和她熟吗?就见过一次你就敢妹妹长、妹妹短的。”话语里的嫌弃,完全忘记了自己动不动就让月明叫他艾比。
赌场老板掀帘进来,弓着腰向各位少爷行礼后热络地对云开道:“二少爷,场地准备好了,就等您和劳奔少爷亮宝了,这底下瞧热闹的人不知道来了多少,都想见识一下您的暹罗白凤和劳奔少爷的越南鸡。”
云开歪在迎枕上,从妓馆叫来的花娘跪在铺毯边给他打扇子。他示意端着酒壶的花娘给他满上,对赌场老板道:“再等等,劳奔的鸡今天就要进我家小月明的肚子了,让他和那只鸡再亲香、亲香。”
劳奔看着外面的景忽然笑了笑,屈指弹了烟蒂,坐回铺毯上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对云开道:“那不用斗了,既然兰家妹妹想吃,那就让厨子拔了毛做好了给她送过去。”
强巴搂着花娘朝劳奔笑道:“你没听见他说那是他家的呀!要你献殷情,你忘了普江是怎么给抬出允相城的,咱们二少爷冲冠一怒为红颜都够城里的酒馆编好几出章哈了。”
普江当时也是这么编排他的,云开当时气得打烂了他的嘴。现在强巴这么说,当着劳奔的面云开却下意识的不想否认。他挑衅一样扬着脖子冲劳奔道:“你以为小月明是想吃鸡呀,她是要和我一起享受胜利的果实。一只破烧鸡有什么可稀罕的,你当土司府里连鸡都吃不起了么?”
这两个从小斗到大,一群人乐得看戏,一边看一边还拱火。
“劳奔,让你阿爸再追着人家亲爹屁股后面要钱,这回好了吧,让二少爷捡着了。”
强巴伸着脖子给他们讲云开的笑话:“前些日子二少爷连约都约不出来,我一打听,原来是在家陪兰家的大小姐念书呢!看看这一心向学的劲,兰家的小丫头要是早生几年,他也不至于挨先生那么多手板子。”
云开捡起盘子里的果子扔他:“瞎说什么,教她念书那是顺便,我是忙着土司府的事呢!”
见他辩解,一群人打趣得更厉害了。见气氛热烈给云开斟酒的花娘也凑娇声趣道:“兰家的小姐我是见过的,小小年纪就有这份颜色,怪不得二少爷和劳奔少爷都动了心。”
本意是夸月明长得漂亮,但花娘么,字都不识一个。成日迎来送往,能有什么水平,话一说出来就变了味。众人一品,她仿佛暗指月明故意勾着云开和劳奔为她闹意气一样。
云开的眼神顿时凛冽无比,朝着那多嘴的花娘一寸一寸地扫过去。扫得那花娘变了脸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伏在地上求饶。
云开转着酒杯,靠在迎枕上冷笑:“你是什么身份,敢议论大家小姐,舌头怕是不想要了。”
花娘吓得要死,举着手狠着心甩了自己两耳光,抖着牙齿求饶说是自己不会说话。
怕这花娘哭闹更惹了云开厌烦,强巴连忙让人把她给拉了出去。
刚刚还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强巴觉得这么僵着怪没意思的,清清嗓子打圆场:“这时候也差不多,要不咱们开始吧!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你那只暹罗白毛身上,你可别坑我啊!”
云开起身理了理领子,给他打扇的花娘跪在他脚边给他理隆基的脚边。整理好衣冠,他套上鞋说了句:“曼佳这个老咩涛,越来越不会调理人了。”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除了老神在在喝酒的劳奔全都面面相觑,最后又同时看向强巴。这花娘可是他专门从曼佳楼里叫过来的,现在却讨了云开的嫌,马屁拍在马腿上。
强巴被看得莫名其妙,没好气道:“看我干什么?听见没,以后少提他的心肝肉。”
斗鸡场内两只鸡斗得正酣,云开却发现和他斗的正主不在了。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还是怕输了杀鸡的时候脸上不好看干脆先溜了。
他招手喊过俸小赛,附耳交待一番。俸小赛点头领命而去。不一会回来悄声在云开耳边耳语着。云开听完奇怪道:“他去盛味轩干嘛?饿了?”
俸小赛又凑了过去。云开听到一半肺都要气炸了,眼一瞪:“我就说这小子没憋着什么好。”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好奇的眼神,一阵风的冲斗鸡场。
第59章
印太回来当天,盛味轩的杜太太让人去土司府带信,说他当家的堂弟要过来拜见她。来人没明说是谁,但月明想了一下就知道是谁。让来送信的回去告诉杜太太,进府拜见就不必了,她也只是个客人,不好在府里待客。干脆就选在盛味轩,让杜太太务必把客人给招呼好了。
本想亲自跟印太说一声要出府,可云开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她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那猴精的性子说个开头就知道她去见谁。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去见杜家的人,只能等他出去斗鸡了才让艾叶去跟印太禀了一声。
让小拉祜套了马车主仆三人一去去了盛味轩。杜太太亲自在门口迎她,引着上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一个高壮的男人背对着站在窗口看街景,月明笑着喊了一声:“阿松叔。”
站在窗口的男人回身,笑得一脸慈爱:“大小姐,好久不见了。”
月明先吩咐艾叶和叶户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随便进来。回过头嗔怪道:“我爸爸都让我喊您叔叔了,您还叫我大小姐。”
杜松走上前拉着她在桌边坐下,仔细打量她一会笑道:“两年不见,都变成大姑娘了。”
月明拎了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关心道:“您怎么来允相了,来办事么?要呆多久啊?”
杜松正要答,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杜松应了一声“进来。”
杜太太端着盘子进来,将点心和一些小食放下后又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杜松举起筷子给她夹了红糖糍粑后才道:“我在利盛勐帮着陶少爷跑盐,知道你在允相过来看看你。”
听见利盛勐月明眼睛一亮:“利盛勐陶府么?那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罕云开答应利盛勐办喜事带我一块去呢!”
听见月明直呼罕二少爷的名字杜松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想起允相这段时间的传闻他有些迟疑又有些忧心地问道:“你和罕二少爷处得不错?”
这个处字用得有些隐晦,月明没听出杜松的言下之意,没心没肺道:“处得还可以,我和他口头结拜了。”
杜松都听糊涂了,这口头结拜了是什么意思?
见杜松一脸茫然月明解释道:“他说要和我结拜,我同意了,但没杀鸡也没插香发誓啥的。”
杜松抽了抽嘴角对她道:“你还是少看点《水浒》。”
两人聊了一会,杜松见月明报喜不报忧地粉饰太平,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在土司府真过得有那么快活,我怎么听说三太太把你欺负得够呛。”
月明被噎住了,她被三太太欺负得饭都吃不饱这事怕是九勐十三圈都传遍了。
她转移话题道:“杜太太明知道我爱吃鸡蛋糕,怎么今天没上啊!我让艾叶去看看。”
“大小姐。”声音恭敬温带了一丝不满。
月明挫败地捂着脸:“能不提这丢人的事了吗?罕云开人也帮我收拾了,印太也罚了三太太,这篇就揭过去了不行么?”
“当然不行。”杜松冷笑道:“一个破落的领主女儿,都送去给人做妾了还狂成这样,真把兰爷当成土司府的奴才了。”
月明默了几息劝到:“松叔,这事其实闹得很大,利盛勐给我送了人不算还把孟定府的粮断了,罕云开还打了孟定府的少爷。我该出的气其实已经出了,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三太太毕竟是土司府的人,不能闹得老爷脸上难看。我爸爸还要靠着允相府做事,这么一直不依不饶地我怕坏了他的事。”
杜松本想让她不要怕,撕破脸也没什么关系,但想想她孤身一人在土司府,后宅阴私花样百出,万一真有个什么差错他在利盛勐鞭长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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