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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的时候，八十几岁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当场就跪下来了，她说可怜可怜他们家吧，孩子还那么小不能没有妈妈。
老人真的很老了，眼睛花了，手抖了，满头的白头发，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声音细而尖，仿佛下一刻都会踏入死亡一样。
她是平常秦珂如果在路上看到会忍不住想帮一把扶一把的那种老奶奶，但此刻她只觉得她可恶。
想要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想要自己家不要断了香火，那为什么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去做，要买媳妇?
心疼孩子？妈妈被拐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啊，怎么没有人心疼她？孩子无辜，妈妈就有罪了吗？凭什么还要留在哪里？
更可怕的是，她的孩子也跪下来哭着说妈妈不要走不要丢下他们，然后她就动摇了，就打算留下来了。
可笑，太可笑了。
寂静的深夜，来往的车辆也少的可怜，整个江边只有他们两个人，桥下的水在夜色的笼罩下看起来像是蔓延的黑暗。
秦珂沉默了一会说道：“赵队长，我不明白，你告诉我，为什么她要留下来？”
赵临渊看了看远方沉默了一会问秦珂：“你看到两边的楼房了吗？”
秦珂点了点头。
赵临渊：“一样的楼房，但是有的有很多的窗户，有的非常少。”
秦珂皱着眉头，他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对于楼房的选择了解的不多。
赵临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秦珂：“我不知道。”
赵临渊：“因为时间、环境、社会。”
秦珂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时间、环境、社会？”
赵临渊黑眸深沉：“就像是这里的房子，明明都在一个地方，但是从窗户就能发现很多的不同，这是因为时间的流逝，环境的变化。”
“以前，大家都觉得面朝江河的一面只不过是楼房的背面，根本没有必要装那么的多窗户，风大水汽潮湿。但是渐渐的俯视河川变成了人们的需求变成了楼房的附加价值，于是就出现了很多的窗户。”
“拐卖妇女儿童这种事情一直都是存在的，时间要是倒退四五十年，当时甚至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些表象后面的逻辑都是一样的，解决贫困农村大龄男性的娶妻生子问题。”
秦珂皱眉：“他们的问题应该自己去解决，自己找不到老婆就要买吗？再说了要归根究源起来，那也是他们上辈人自己造的孽，因为重男轻女，女孩怀了就被打掉，或者生下来就扔掉了，也有对儿子女儿态度完全不一样，把自己孩子给逼走的。对后代性别的苛刻才会造成现在男女比例失调的状况。”
“就算现在他们的后代娶不到妻子，这种结果也应该是他们自己来承担，而不是去伤害别人来让自己满足。”
“不要说什么身不由己，他们就是做错事情了，他们就是买人了！为什么一个人受尽了磨难被骗被欺负了，等她回去之后她却要受到大众的非议，可能还有人会说，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脑子还这么不清楚居然会被拐卖。”
“她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流言蜚语？反而是那些买人的人渣，大家会给他们找理由，说他们也很可怜啊，也不是他们自己像这样的，又穷又老是真的没办法才买老婆的，如果有其他办法的话他们肯定也会循规蹈矩的生活。”
秦珂：“所有人都无辜，反而是受害者成为了罪人。我知道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就像是总有一些人贩子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依旧能生活的很好，能逍遥法外。”
“就像是傅波鸿，如果不是这次调查他的死亡，我们根本不不会发现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他还在他的大别墅里过着舒服的日子。但我就是想问，凭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是复杂的，不能简单的将所有的一切分成黑白两色。
在很多消极因素的综合影响下，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者还是很多，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犯罪者越来越花样百出。
犯罪职业化、组织化，跨境拐卖，还有一些是亲生亲卖。
人口自然变动、生育政策、流动人口还有经济发展水平[1]都影响着犯罪的发生。
那天下午，秦珂眼睛红红的问他，为什么曾高明那种混蛋还要保护的这么好，还要送去医院，不可以教训他吗？为什么不可以判死刑?
她说法律应该是事前法律，不应该是事后法律，如果法律规定了拐卖妇女儿童一律死刑，并且买卖同罪，那么就可以避免很多悲剧发生了不是吗？
当时赵临渊并没有说话，只是让她发泄。
但......
不是的。
对于犯罪行为是否实施“重典”一直是社会各界议论的热点。
有人提出，如果基于理性经济人的假设，定义犯罪的利润对与犯罪获刑总成本的弹性大小，则代表了刑事政策对犯罪的抑制效果。[2]
也就是说他们构建了一种成本到收益的行为分析框架，提出了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成本高于集资诈骗犯罪，但是所得的收益并不如诈骗犯罪。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采取重刑对拐卖犯罪会有较好的抑制效果。
犯罪成本高，但收到的钱却不如诈骗，犯罪者可能就会减少这样的犯罪行为。
但是重典和死刑有有着区别，不判人贩子死刑不是因为他们不该死，而是要给被拐卖者一个活着的机会，如果拐卖是死刑，杀人也是死刑，同样是死刑的情况下也许他们会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所以曾高明是不可能被判处死刑的，他甚至都不是人贩子，他只是个买家。
这些话赵临渊没有和秦珂说。他不想让她更加的悲伤。
赵临渊看着安静的马路，周围很暗，只有一两盏昏暗的路灯，他朝秦珂伸出手。
赵临渊：“很晚了，回去吧。”
秦珂抓住了赵临渊的手。
他的手很暖。
这是无关爱情无关暧昧的触动，他只是想告诉她。
虽然眼前是一条幽暗的路，但是走下去，是有光的。
他可以牵着她的手。
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1]《拐卖儿童犯罪的多维时空格局及影响因素研究》
第72章 山间老屋21
关于傅波鸿的案子他们有了新的线索, 王皓之前一直在云来镇排查，还真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有个住在路桥塞下路上的一个中年女人说，那段时间看到过一男一女在附近一直转悠, 她还上前打招呼了，那两个人说他们是来这里摄影的。
可是她觉得很奇怪, 她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手上根本没有摄影机。
那段路程山路, 理所当然的是没有监控的，中年女人文化水平不高，描述样貌也说的不清楚。而且周围人还说这女人自从她老公死了之后, 她的神智就不是很清楚。
她说的话根本就不能当作是线索来调查, 太不靠谱了！当地的派出所警员是这样说的。
而住在那个女人旁边的人也信誓旦旦的说, 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口中说的一男一女来拍照的, 如果真的有这么两个人，他们肯定会知道的啊，怎么可能就她一个人看见了。
于是他们跟王皓说，这个女人说的八成是自己想的。
因为一直找不到其他的线索，王皓渐渐也觉得中年女人说的不靠谱了，但就在这个时候，赵临渊和秦珂那里发来了一些照片。
说是调查出来的近期有和傅波鸿有接触的人。
王皓便把这些照片给中年女人辨认了, 当然当时他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没想到她还真认出了一个男人！
说照片上的那个身材高大的肌肉男就是她看见的其中一个人。
王皓马上把这个消息通知了大家。
虞哲立刻信息库中开始排查, 这一查可是查出了些东西来了。
男人名叫潭玉，安民县谭家村人, 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母亲是小学校长, 谭玉自己经营着一家健身机构, 他还有一个弟弟, 现在正在国外留学，之后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潭玉本人还是一个摄影爱好者，他的摄影作品也有刊登在一些报纸杂志上。所以他各地游览拍照也是正常的事情。
赵临渊和秦珂调查出来的，潭玉和傅波鸿的接触是因为傅波鸿的房子在他们村里也可以说是独一份的，根据黄妙妙的说法，当时那个男人说是想进来参观并拍照，宣传农村企业家的风貌。
傅波鸿又是个喜欢炫耀的性子，直接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黄妙妙不屑的笑了笑，什么农村企业家，他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就是。
秦珂看着黄妙妙问道：“当时那个男人是一个人来的吗？”
黄妙妙：“对，就他一个人，背着个大包，看着就很沉。”
秦珂：“包里是摄影器材吗？”
黄妙妙先是点了点头后面又摇了摇头：“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像，我之前不小心瞥到了一眼，好像看到了扳手，就是那种修东西用的铁的大把的扳手。”
“不过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说不定也是摄影器材的一种。”
秦珂：“他来了多久？”
黄妙妙：“一个下午吧，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拍的，但是他就是拍的挺久的，傅波鸿也没说什么，我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秦珂：“他和傅波鸿有聊天吗？都说些什么？”
黄妙妙想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话肯定是有的，但是我没看见，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秦珂：“这人有没有什么举止奇怪的地方？”
黄妙妙：“恩......有一点，但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奇怪，毕竟他们摄像的不是艺术家吗，听说艺术家都是有怪癖的。”
秦珂：“说说。”
黄妙妙回忆道：“就是这人长得很强壮，看着是个威猛的男人，但他的胆子好像挺小的，傅波鸿关个门我都看到他抖了一下，还有他看到小丑面具和表演杂技的道具，脸色都白了。”
“其他的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秦珂笑着说道：“没关系，黄女士你提供的线索对警方帮助很大，感谢你的配合。”
这是秦珂第二次见黄妙妙，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像是第一次见她时妖娆妩媚恨不得贴着男人生活一样，现在她看起来清爽轻松了很多。
秦珂起来告辞，在走出门的时候还是回头问了她有一句：“黄女士，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黄妙妙愣了一下喃喃道：“有什么打算？”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他死了，我现在也有钱了，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了。我准备离开这里，去开一家美容店。”
秦珂：“祝你好运。”
黄妙妙：“谢谢。”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照在黄妙妙的身上。
她以后会有一个自由的、光明的未来。
回到宾馆的时候，赵临渊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赵临渊：“秦珂，东西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秦珂：“查到什么了吗？”
赵临渊：“潭玉小时候被拐了两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了大街上被好心人送到了警局。”
秦珂：“被拐了？”
傅波鸿就是个人贩子，所以是他以前拐卖的小孩长大了回来复仇了吗？
赵临渊：“而且经过调查可以确认，被放到傅波鸿家里的那些恐吓快递就是他做的。。”
秦珂：“那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呢？”
赵临渊：“暂时没有找到关于她的更多的信息。当时潭玉住在村里的小宾馆内，断断续续住了半个月之久，因为时间较早的缘故，之前并未将之列为排查范围。”
“宾馆并不规范，没有监控设备，没有登记扫描，用的是最古早的纸质登记，且只登记了姓名和身份证。”
“根据宾馆老板的描述，当时和潭玉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年轻女人，两人住一间房间，订的是双床房。”
“在那段期间，谭玉会经常出去，但和他住在一起的女人基本上不出门，这两人也不让人去打扫房间，饭菜和每天要更换的东西都是他们放在门口的。”
秦珂：“好奇怪的行为。这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
赵临渊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目前他们也不清楚。
赵临渊：“谭玉两人10月15入住，10月30日离开。”
这个时间点？
秦珂陷入了思考。
傅波鸿的尸体是在11月25日被发现的，经过法医进一步鉴定可以确定他的死亡时间是在11月20日，而他身上的伤大概是半个月内造成的。
傅波鸿11月7日入住安民县同福宾馆，11月10日急冲冲的离开，行李箱都放在宾馆没拿，也就是说那天他在离开宾馆之后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之后便受到了一系列的折磨。
根据赵临渊所说的谭玉在永和县的活动时间，我们就可以推测出时间顺序。
10月15日谭玉两人来到永和县，明面拍照踩点，暗地里进行恐吓，并且可能和傅波鸿约定了胎盘交易，所以在11月3日傅波鸿就找到了曾高明，曾高明为了钱，暴力虐打买来的女孩致其流产，11月6日傅波鸿从曾高明那里拿到胎盘，隔天他来到了安民县。
时间线捋清楚了，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不出意外的话凶手基本上确定是这两个人了。
但是秦珂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越往下调查她越发现傅波鸿的死亡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这个人就是该死，他做尽了坏事，早就该死了！
他的死亡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哀叹，但因为他的死亡带出了很多的悲剧。
一些早就应该被发现被制止的悲剧。
尽管还没有见到这两个人，秦珂却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坏人，可能只是两个可怜人.......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山间老屋22
对于警察来说, 感情用事是大忌。
你不能光靠自己的先入为主去判断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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