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们服侍郡主起,便鲜少见她那副明艳恣意的脸上显出伤情样子,而这几日中,她们却总能瞧见……
春莺二人有些心酸,冬泱转身去了屏风后取来一件藕色披风给朝云搭在肩上。
“郡主,天儿越渐凉了,您仔细着点,别坐这风口着凉了。”
少女莹白的脸在灯盏下显得清婉,她垂着眉眼微点了头,身子却并未挪动,任由窗口清风吹过她的身子。
冬泱侧头与春莺对视一眼,眼底划过愁色,好半晌,她们正准备退下之际,朝云却倏然开口:
“冬泱,我父亲什么时候归府,可有消息?”
冬泱愣了片刻后摇头:“国公爷尚未与府中传消息。”
尚未?
她眸中敛去方才伤感神色,转而泛起忧思,父亲虽时常因着公务事而一走几日。
但如今也当是十日上下过去,怎能还未归来?
朝云沉默少顷后,才抬眸恹声道:“退下吧。”
待她二人退下后,朝云又在窗边软榻上坐了片刻,才关了窗牖,转身拨开纱帘上了床榻歇息。
临睡前,她心中思索着明日定要破开母亲的束缚,想着法子去做些什么,千思百转地想着这些烦心事,月白色的帘幔里不禁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夜暮越渐沉下,眼皮也越来越重,女子轻浅的呼吸声渐渐平缓起来。
长夜已至子时,暮云轩内护卫换岗轮值,少去了白日里的一大半。
而高墙之外,冗长的夜色中,一人身驾骏马缓缓停在院墙处,周焰眼睫轻闪,听见了暮云轩内有至少二十余人的呼吸声。
他走之时,秦朝云的院子是何等懒散模样,他如何不知。
这遭回来,便又如此警觉起来?
到底是在防谁,周焰心中已然暗了几寸。
想到此处,周焰脸色越渐暗沉,身周一股躁动的杀意肃起,突地,他十分警觉地瞥向身后一条暗巷。
里头正窥视着秦府一举一动的几人,陡然与周焰的目光相撞,两处气流涌动间,暗处几人捏紧了手中兵刃,心中也有几分发憷。
还未待他们出手,前后两端飒飒脚步声忽然而至,双面重叠包围。
众人一窒,只见那活阎王端坐骏马之上,冷着一双寒星四溅的目乜了他们一眼。
锦衣卫一行人此刻身着便衣,因着周齐事先便料到周焰定会赶来,而派人在附近看守,才准时赶来。
窸窣脚步声中,高坐马背上的男人,声音沉沉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吩咐:“带回北镇抚司,等我来审。”
“是,主上!”锦衣卫肃声应下。
“周齐,里头那几个交给你了。”周焰侧眸,将目色睇到周齐身上。
周齐旋即便明白主上所说,拱拳称是。
他这端回来,浑身都是戾气,直冲秦国公府,意图再明显不过。
知情的周齐不敢多言,只能将他交代之事处理干净,随后他便领着几名下属吩咐了行动,飞身“袭击”暮云轩。
-
馥郁芬芳的安神香熏满了整片屋内,袅袅白烟里,一双似狼般狠厉的冷目,睨着那纱帘后熟睡的女子。
整整十个时辰,他自骊山赶回邺都,只为他听得那一则消息。
也只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而她,却好端端地睡在榻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心眼的模样。
让人看得生气,一颗心躁得要命。
周焰修长的指尖挑开帘笼,浑身裹挟着风尘仆仆的淡淡汗水气息混杂着丝丝血腥味道。
一点一点浸染着她身上那股勾人幽香。
薄薄一层锦衾勾勒出她丰盈有度的曲线,朦胧光线中,那截白玉凝脂一般肤上,起起伏伏着重重山峦,旖旎气息霎时充斥。
青年勾身,目光落在在她的脸上,缓缓逡巡着她连娟的细眉、翘挺小巧的鼻、紧闭而颤动浓睫的双眸,最后停在她那张粉嫩檀口上。
那双冷眸里散去寒星,渐渐被浓烈的炽热吞并淹没,似一场压抑已久的巨啸,缓慢而剧烈地侵占他的所有理智。
留下的只有不断被猛烈冲击的一颗狂躁的心。
粗粝的指腹攫起她小巧的下巴,干涩滚烫的唇朝着那一抹温软报复式地侵略予夺。
作者有话说:
周哥杀疯了杀疯了。
第42章
朝云做了一场梦。
恍惚中,似有一团黑云在不断地压下,四方八面地将她围堵住。秦朝云睁着一双迷蒙美眸,震愕地看着黑云中,齐刷刷地亮起数道泛着绿光的狼眼。
她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眸一寸寸黯下,倏然间,一匹头狼从黑云冲跳出,直直地扑向朝云。
一阵窒息感将她包围,朝云眼尾泛起惹怜的红,压在她身上的狼缓缓化为人形。
半梦半醒时,她在朦胧视线中,看见男人轮廓分明的脸,鬓角如裁,昳丽而深邃,一点点地在她眼底铺开。
这般高鼻深目的冷肃长相中,唯有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头却透着通天火焰。
他发了狠地采撷她的唇肉,相磨撕咬,鬓发涔涔。
“无绪……”
媚音如丝,缠缠绵绵地勾动他的耳廓,秦朝云那双眼睛里盈出水泽,在唤他的字。
眼前的这个男人分明生着周焰的眉眼,却凶狠地像要将她剐入腹中一般。
青年的腿晃动了一旁的香案桌角,哐当一声轻响,将沉在噩梦中的朝云唤醒神思。
眼睫颤动着,身上的那股子极强的压迫还未消散,她伸手去推,却陡然抓住了男人的衣襟。
五感渐渐回笼,眸中显现出一张脸,正是周焰。
唇齿间被他的舌头搜刮干净,一阵愣忡间,唇上蓦地感到一丝痛意。
而后,周焰从她身上抽离,目光渐渐恢复清明模样,冷肃地盯着榻上的女子,青丝如瀑撒在枕上,拜他所赐,锦衾与她那寝衣都变得褶皱而凌乱。
周焰居高临下地睨着榻上满面潮红的美人儿,他的目光冷如冰凿,看得朝云心尖起颤。
“周焰,我想你……”
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他真的回来了。
朝云喉咙有些干哑地诉情。
“郡主当真是最会哄男人。”
他带着讽意开口,那张方才还在逞凶作恶的脸,一时间也变得漠然冷厉。
唇齿间的痛感在提醒着她方才那场激烈,但是为什么眼前的人忽然转变地这般冷淡?
这些日子里,因为家中事而局促不安,惶恐忐忑的心,一瞬间冲破了她守得坚牢的防线,一股浓浓的酸涩感觉充斥了她的眼眶。
秦朝云下意识侧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水光已经溢出,再也兜不住地朝外宣泄。
连带着止不住的还有她纤瘦而圆润的肩头,也跟着轻轻颤动起来。
她倔强地咬着唇瓣,加重了方才周焰留下的齿痕印记,感受着口腔里弥漫开的腥甜血味。
胸中滚火的周焰,戾着一双目看她侧头,躲闪自己的模样。
怒火一重接过一重地在他脑中快要爆发,他这一路抛下所有理智回来,只为她的那则婚事。
而她呢?
到现在一句解释没有,还要与自己置气!
他攥着拳,垂下眼帘须臾,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将秦朝云的身子扳过来,四目相对间,满室静默。
周焰眼里的怒意一霎消弭,眼底是那双素来美丽勾人的眼此刻挂着水泽,浓睫轻颤,又是一颗滚大的泪珠淌过那张莹白的脸,划过她小巧的下巴。
那颗晶莹的泪珠,落在衾被上,洇开一层深色痕迹。
懊悔、躁意又混杂着恼意,纵横交织,在他的心头滚动流淌。那双凤眸变得复杂,攥着她那纤瘦肩头的指节也缓缓松开些许。
他的嗓音哑了好些,带着疲倦和不耐:“哭什么?”
秦朝云陡然被他一凶,心里面委屈死了,倔强地偏头不想看他,嗓音也带了软绵绵的哭腔凶他:“不要你管,我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见我,那你想看见谁?你的未婚夫是吗?”周焰被这句话激住。
“秦朝云,是你说的要与我走一条路,现在反悔了,要和别人在一起了是吗?”
朝云脑子一懵,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艰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秦朝云,我若是今夜不赶回来,再见你是不是就在你的新婚喜堂上了?”
他的目光越来越冷,朝云凝着他的眼,从胸腔至喉咙都被他堵得发涩。
朝云嗓音也嘶哑了几分:“周焰,你是不是不信我?”
两厢争执与僵持中,二人的四目相对,目光里都是灼灼火气,秦朝云的双眸通红了一片,本就莹白的一张脸,显出无限怜意。
“周焰你听着,不论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告诉你,我从没有放弃过与你的心意。”
她的哭腔再度袭来,喉咙哽地生疼,也抑制不住眼泪任由它流淌下来:
“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家里……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很……不知所措,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看见了飞鹰的信,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我……可是你一回来就……凶我!也不相信我……我现在很不喜欢你了,周大人。”
眼泪流过她的挺翘小巧的鼻,朝云吸了吸鼻子偏头不愿与他相对。
秦朝云不是一个喜欢倾泻情绪的人,也不爱说这些难过的话,但是此刻她实在觉得委屈。
这一席话说完,周焰心中那股烧着折磨的怒火一时被浇灭了。
她说的那些他确然不知晓,便是飞鹰的信,他也并未收到,但他此刻感受到了她的满腹委屈。
周焰绷唇垂下眼,静默听着她的哭腔,犹如一把枷锁从他的心口狠狠地贯穿,绞作一团,不住地抽痛。
十个时辰的疲倦在这一刻来得更为猛烈,周焰眼中布满猩红,犹疑着抬手想要将她抱入怀中。
她控诉自己的眼泪,像是冰刀子划在身上。
踌躇半晌,周焰低垂着眉眼,嗓音艰涩发哑:“绾绾,我没收到飞鹰的信。”
朝云的身子微顿,周焰这是在对她低头吗?
似见她还未动作,周焰头一次感到一阵惴惴不安的情绪,他张唇踯躅着开口:
“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
还是没有动静……
周焰再也坐不住脚了,他侧坐在榻沿,长臂一伸一把将人拽入怀中。宽厚有力的胸膛带着男人混烈的气息,钻入朝云的鼻腔。
她扭捏着想要挣开周焰的手,动作挣扎间,忽而听见身后男人的一声沉闷低哼。随即,她便闻见了他衣袍上的一股不浅不淡的血腥气味。
朝云眼睫一颤,也知道了他是风尘仆仆地来见她的。这期间,他或可遭遇过一场打杀,否则怎会有血腥残留……
思及此,心中一软,手上也松了力道,又转而关心起他身上可有伤口。
那伤本就不深,只不过是被刀刃划开一个口子,比起他所经历过的不值一提。
但此刻对上朝云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周焰忽然有了心思,他的唇贴上她的额间,口中轻哼一声:
“没事儿,别担心了。”
纱幔晃动。
他说没事,可身体反应却骗不了人,朝云掀眸望他,又见他一脸疲色,眼底全是猩红一片。
想起他们方才的一番争吵,朝云觉得有些难受,她长睫上还挂着水光,此刻她心口顿痛,不由分说地伸手去解周焰的腰带,手方碰到那截镶珠宝带,便被一双大掌圈住放回怀中。
周焰嗓音喑哑中带着倦意:“别乱动男人的腰带。”
朝云蜷在他宽阔的怀中,白腻指尖勾动着那双粗粝大掌,磨着他手上好些厚茧,朝云的软着嗓子同他讲话:
“无绪,让我看看?”
周焰眉心一跳,阖上的双眸掀开,盯着怀中人,危险四伏蔓延:“你急什么?”
朝云蹙眉,回望着他,片刻后又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攥着他掌心的肉拧了一把,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只是想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你一天想什么呢,登徒子。”
被她一通骂完,周焰眉眼松耷着,瞧着是有些遗憾,见他眼睫一颤,淡淡答着:“我没事。”
朝云心中生疑让他侧身,目光在他全身逡巡一番,而后落在他后腰处的一道深痕上,朝云伸手摸了一把,一处湿迹。
她抽回手,便瞧闻见指尖一道淡淡腥气。
“还说没事,让我看看伤口。”朝云不由分说地去解他的玉带。
倏然间,周焰眼底浮起轻笑,捏着她的手腕,遽然将她双手反剪式锢在床头,锦衾早已被二人抛至角落,他的身形将她完全覆盖。
女子被他一把丢在床榻上,牢牢攥锢着不得动弹。
周焰曲起一只腿穿过少女薄如蝉翼的裙摆,半跪在她的腿间。
“秦绾绾,谁教你剥男人衣服的?”周焰唇边噙起一抹危险的笑,昳丽眉眼风流得不行,“再敢乱剥,行不行我给你办了?”
那双凤眸中晕开了缠绵情意,朝云躺在那处,心不住地跳动起来,紧张与局促将她吞噬干净。
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仿佛已经贴在了她的身上,而周焰的目光却落在她那袒领胸口处,欲念在他眼底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来。
他带着秦朝云的手移动至他的腰间,缓缓地剥落那截摇摇欲坠的玉带。
啪嗒一声,玉带坠落在塌下。
滚热的气息游离在耳畔、雪颈与唇前。
他倾覆而下,盯着她扇动的睫羽,那双眼睛,他见过她弯成一道月牙的明媚模样,也见过她怒气冲冲地生气模样,唯独今夜,这双眼睛泛着红淌出眼泪,委屈到不行。
周焰一阵揪心,他舍不得秦朝云。
思及此,他俯身吻下她薄薄的眼皮,鼻骨相贴间,他的眸子渐渐沉下,循着她的骨相轻啄似的舔舐了一遍她的唇,而后又退离。
旖旎的气氛留在帐内,朝云盯着他起身的姿势,有些懵怔,而后却见他回眸扫了她一眼,眼底却是戏谑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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