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朝云咬了下唇,对上他的视线,忍住那一股疼痛艰涩地露出一抹笑。
一股怒火从周焰胸腔腾升,他不虞至极地切声道:“没事个屁。”
他终究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脏,然后他压着心里怒气,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出这条巷子,外头仍旧是来时那条空寂的路。
一双凛凛冷目扫过一圈,侧目看向身后的锦衣卫道:“这附近是不是营地?”
锦衣卫忙答:“回主上,从这条巷子朝外走,便是营地。”
周焰点头,感觉到了怀中人紧紧拽着他的臂弯,才深吸一口气,脚步不停地直接朝外走去。
营地处。
一片混杂气味飘散在空气中,一眼看去满是身患瘟疫的百姓蜷缩在密密匝匝的营帐下,面色苍白。
周焰抱着她一路朝前,看见了白淳正坐在一处空帐内熬药。
两厢对视,白淳瞥了一眼二人,有些不虞地开口:
“跑来寻我干甚?”
朝云被这般目光望着,想起那夜见白先生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说话语气,一时有些窘意地扯了扯周焰的衣领,示意他将自己放下,而周焰扫了圈帐内,将她放在一处矮凳上。
“方才我们遭遇一场刺杀,郡主受伤了,劳烦先生给瞧一瞧。”
闻言,白淳竖起眉,放下手中的蒲扇便朝秦朝云走去。
他捏着朝云的手臂,细细打量了一圈后,由方才紧张神色转而变得幽怨起来乜向周焰,讽声道:
“大惊小怪,就是普通刀伤,你自己找药给她上。”
说完他又瞧了眼自己的药盅,总算熬好了,他转身将药盅端起,又朝账外立着的锦衣卫吆喝吩咐着帮忙。
帐内便只剩下朝云二人。
周焰颀长的身形将她罩住,那双黑沉沉的眼紧紧地定在她身上,而后他缓缓半蹲在朝云跟前,侧身一旁白淳的药箱打开,找到了他平日里最常用的几处东西。
他压着眉眼,看向她的伤口,开口道:“将外裳脱下。”
朝云也低眸看向自己的伤口,不偏不倚,正巧伤在她的手肘上方一寸处,无法只撩开长袖,便只能褪去外裳,虽昨夜他们已经亲密过,但眼下毕竟是青天白日的,朝云还是有些慌乱。
似乎是意识到了她故意放慢速度,周焰眉间一蹙,抬手将她的外裳直接剥落。
眼底露出她莹白细腻的肩颈与手臂,他粗糙的都握住她的臂弯往上一抬,眼底十分仔细地瞧着她的伤口,侧身将用药酒消毒过后的布条落在她的伤痕上,轻轻擦拭。
清凉刺痛的触感一落下,朝云便感觉到了那股迟来的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受。
她抽了一口气,眼里顿时激起亮泽,周焰力气很大拽着她的手臂不许她挣扎。
一番包扎后,朝云才凝着泪花与他对视,周焰正捻起她的外裳欲给她系上,此刻心中微微一动,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她白皙的肩颈上游离,黏腻的□□地紧锁着她。
停滞的空气中,他忽然开口:“对不起。”
朝云眼底微愣:“什么?”
“是我今日没保护好你,才落了伤。”周焰垂眼轻轻叹气,似有些挫败。
一贯冷傲不羁的周大人,也有此刻这般伏低模样。朝云不由得觉得好笑,手上痛感也被缓下了,她抬起完好的手挑动周焰的下颌处,眼波流转着,轻悠悠地开口:
“那周大人打算如何补偿我?”
她的话多少带了点撩拨意思,周焰抬眸便见她眼底流转的促狭笑意,目光游下便见她衣衫下的大片春光,周焰喉咙发烫心中生起一念。
他握住她捏自己下颌处的手,轻轻将她往前一拉,朝云不受控地倾斜,二人紧密相贴,周焰的鼻骨碰了碰她的,一时间静谧铺满帐内,两处呼吸交织萦绕对方的唇畔与耳廓处。
眼睫微动,她的唇瓣釉了一层口脂,不似她本来唇瓣的娇嫩颜色,反倒深了几分,鼻间钻入一股蜜香。
周焰眼眸渐渐深下,与她视线交错间,倏然间咬上她翕动的唇瓣,轻轻地舔动吞食着,他的手慢慢移至她的脸廓处,温柔地按着她的脸颊,不断加深唇舌间的搅动相贴。
一吻过后,二人的唇舌分离。
他们的目光粘稠般的相连,喘着细密气息鬓发相贴。
周焰的气息清冽而沉沦,他轻声问:“郡主可满意这份补偿?”
蓦地,朝云弯起眼角眉梢,似皎洁的月一般晃眼,她认真地与他对视道:“总觉得还差一点儿。”
周焰敢笃定,这小混账就是故意的。
他眼眸一下锐利起来,侧头咬住她的耳垂,力道轻重交错,听见朝云惊愕的一声娇呼,他才餍足地松开。
“周无绪……!”朝云小声斥他,双颊泛起薄红。
二人还未再多言语,账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卫站在账外朝内躬身道:
“主子,来信了。”
闻言,周焰方才还轻佻风流的眉眼敛收,将她的衣裳往上一拉,遮住一片春光,才朝外开口:
“进来说。”
“是。”
锦衣卫旋即撩开帐帘,朝内走来,一脸肃容继续道:“小齐大人已上山寻到小乾王爷他们的下落,约莫傍晚时分便可下山,但似乎有人受了重伤……”
“这么快便寻到了?”周焰眼底生疑,忽而记起今日的这番袭击,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是上山可以寻到失踪的程明璋等人,那便是说明策划之人并无杀意,而是想要……将他们暂时困于山中。
但困于山中于策划之人有何利益呢?
朝云则闻言陷入沉思中,前些日子正逢云氏遭难,陷入囹圄,再加之二皇子的威胁,还有方才锦衣卫所说的乾王竟然也来了澧县吗,难怪这些时日联系不上,而有人受了重伤……
重伤之人又会是谁呢?会是父亲还是林伯父……或是旁人?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着,朝云眼底划过一丝急色,落入周焰眼里。
实则澧县这一应事,周焰心中早已知晓是何人所为。
自夏荣与他在诏狱全盘脱出后,他便知晓二皇子心机叵测,只是当时并不能激进将他拉下。
雍州刺杀、澧县埋伏,二皇子太过着急了。
周焰眼眸一深,忽然觉得是他行动太慢了,忘了那人是个理智全无的疯子,逮谁咬谁。
眼下只待周齐将程明璋等人平安接回澧县。
“白先生这边的瘟疫救治如何?”周焰转而问起此事。
锦衣卫方才同白淳一道帮忙,此刻也恭声答:“白先生的药很是管用,一些人已有好转之迹象,您之前吩咐在周边遍寻医者帮忙,眼下也在外头与白先生一道救治百姓了。”
“行,让白先生忙完过来。”周焰略一颔首。
锦衣卫得令退下,帐中再度只剩二人,旖旎气氛全然散去,两人各执心思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周焰转眸瞥见她神情恍惚着,心下了然她定是在忧虑锦衣卫方才所说的重伤之人。
“放心,不会是秦国公。黑甲军我曾交过手,不至于此。”
话虽如此,但朝云心中是忍不住有些焦急之意,眼下也只能等周齐回来便知情况了。
若当真是父亲受伤……秦朝云前后结合事件起始,旋即更为反感二皇子。
作者有话说:
二皇子:哈哈哈今天也是被全员讨厌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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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3瓶
第49章
白淳这边将营地之人的汤药分好后,便回了营帐处。
他满脸阴云地掀开帐子,朝内走来,周焰抬目看他,瞧见他的脸色,顿了顿起身与他一道在药炉边坐下。
“白先生如此愁容,可是此番瘟疫有异样?”
白淳垂下眼帘,长吁一口气:“我诊断过他们的脉象,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一场瘟疫,但心中总觉隐隐不对,于是我的药便换了方子,而他们的反应确实与我的药方相符。”
周焰颔首,“既如此,白先生认为是何?”
“老夫的药是以解毒之法研制,既对他们管用,那便证明他们是为中毒之相。”白淳沉声道,“而在这之前,我也曾与县令提起过,他们的病并不会扩散传播,之所以这般多人中毒应当是衣食住行上有一处遭了,而衣食住行上,所谓病从口出,那便唯独有食物才是极大可能。”
周焰敛睫,正若有所思中,坐在另一边的朝云长睫一动,忽然开口:
“澧县的米面铺子,这一路过来我曾瞧见过,是有很多家的,若是米面中毒,目标太大也不太可能。而我曾听县令府的丫鬟提起过澧县有四处菜市,若是从饭菜下手都不太可能,会不会是——井水?”
“澧县的水都源自一处,便是澧县外的嘉裕河分流而下,再汇至澧县各处人家的。”
此话一出,满室默然起来。
帐外再度传来县令的声音,白淳旋即便要起身,临出营帐之时,他的目光又在周焰与朝云身上逡巡一番后,眉间一扯,努了努嘴:
“你选的媳妇儿,倒也不是个蠢笨人。”
说完,他也不想再看周焰神色,只转身掀开帘帐离去。
帘帐外的日光投下一层剪影,不知不觉间已至黄昏时分,而营地外却突然响起一片马蹄铿锵声。
紧接着,帐外一阵喧沸声音。周焰与朝云对视一眼,然后起身掀开帘帐看向外头。
正是周齐等人归来,而一旁还有县令等人上前查看。
县令一瞧周齐身后领着一群人,还有些诧异,但瞧清那行人的面容之后,立即泛起激动之色。
“相…相爷!国公爷!”县令迈着大步走上去行礼。
秦国公与林相一听此声音,便朝县令看去,多日被困山中,他们脸上均是疲倦之色。
而营帐内,朝云瞧见父亲安然模样,心中浪潮更迭,拨开帘帐迈着碎步便欲朝父亲奔去,刚走出帘帐身后一股力道便将朝云困住。
她不解地掀眸看向周焰:“怎么了?”
周焰镇声:“方才白先生所说之事,你也知晓了,这下毒之人尚且不明,眼下不要让澧县之人发觉你我身份。我也吩咐了周齐同秦国公他们说明此事,但并未说明你也来了澧县,所以你暂时不能出去。”
朝云眼珠微转,思索了一番他的话,又想起今日的刺杀事件,略带疑虑地开口:“你是不放心县令他们?”
“摸不清敌人底细前,先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周焰淡声,将她拉至自己跟前。
青年的身形高大英挺,只需一个侧身便将朝云完全遮挡。
她睁眸看他,细想了自昨日到澧县的点点滴滴,踯躇片刻开口:“但是我瞧县令与夫人是十分好的人,而且周大人若是我不与父亲相认,届时回府中定要被我母亲再给关起来的。”
她说完垂下眼,似是十分头疼又带着委屈的模样,周焰看了片刻,正色回她:“凡事不可看表面。”
“还有,回都城之日,我会与你一起,秦夫人不会再罚你,我也不会再让你受罚。”
他说的十分笃定,朝云一时被他这话弄得有些怔然,心里洇开暖意。
但她仍俏声道:“我怎知你是否在哄我?”
周焰眸底窥见她眼中淌过窃喜,心中微热,伸手将她正视于自己,目色分外认真地开口:
“秦朝云,我不会哄人。”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在我心中是最为要紧的。”
周焰的语气坚定到不容置疑,朝云在他的眼瞳里瞧见了他的笃定。
好一会儿,朝云才从他方才的坚定中缓过神,翕唇咕哝道:
“这可是你自说自话的哦,可不是我诱使你说的,也不是我要求你说的。”
周焰轻轻掐了把她的脸颊,点头应声。
“是我心甘情愿的。”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近,二人不得不分开彼此。周焰扫过一圈营帐四周,将白淳药箱里放着一面白纱布给她撕开一截,而后又将白淳的草帽给拾起,简单地给她做了张幂篱。
朝云戴着周焰做的幂篱,一时有些咂嘴,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没多言语,正与周焰绕过药炉欲掀帘出去之际,她的脚步一顿,恍然瞧见那药炉腿下压着一截软纱所制的娟帕。
此处怎会有这个?
朝云心中暗自疑惑间,眼眸陡然瞥见娟帕角落处有一枚小小的绣花,朝云心中微顿,又朝周焰道:
“这丝绢怎么感觉好眼熟。”
周焰似感到意外地看她,朝云见他眼神,复而解释:
“这朵绣花,我曾在哪里见过呢?”她仔细回想,脑中飞速闪过,忽然想出来了:“是———县令夫人的衣襟处瞧见过。”
这绣花手艺并不常见,朝云敢断定这定是县令夫人的。
若是寻常县令夫人出现在营地实则并不稀奇,然而这位澧县的夫人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有娟帕遗落此处?
蓦然间,朝云忽然想起了方才途径之时,曾瞧见过营地附近便有溪流淌过……
“周大人,我现在怀疑县令夫人与此次瘟疫有关。”
她说完去寻周焰的神情,见他忽而弯了唇角,朝云才松下眉,吐了一口气,睨他。
“你早就察觉了?”她又想起周焰方才说过的话,“也对,你方才就在提醒我了……”
周焰点头,撩开帷帽的那截纱,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徐徐道:
“我派人查了些线索。不过——郡主这般聪明,日后周某可不敢扯谎。”
两厢对视间,帐外忽然穿来县令的声音。
“李公子,你可在里头?”
县令唤的是周焰此番使用的假姓,周焰旋即拉起朝云的手,半个身子都要给她遮挡了去。
帘帐被从内拉开,周焰同外头几人颔首示意,秦国公与林相二人本是倦意的一张脸,此刻陡然升起一股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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