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亲。”君琊怔忡地回头。
秦国公一脸冷森地盯着儿子,询问道:“你姐姐呢?”
君琊本就因着今日周焰前来提亲之事一直觉得头晕乎乎的,现在又被父亲的脸色给骇住,旋即便伸手指了指月门的方向。
循着君琊手指的方向看去,秦国公原本沉缓一些的脸色在迈出脚步后,忽然急遽转变,霎时沉郁得吓人。
他瞧着二人正相望凝凝的模样,一时间觉得心中快要有一口老血喷出!
一句话堵在口中却始终无法喊出,刹那间他只觉脑中发昏,眼前也有些眩晕。
这是哪里来的孽缘,偏偏要祸害他的女儿!
秦国公气得浑身发抖,君琊站在一旁赶忙扶住父亲,却在这一瞬,秦国公也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倒是像极了这活阎王与那女子的举止姿态。
好啊,这脚踏两只船,还当着他的面。
完全是不拿他这个国公爷当回事,这哪里是他口中的诚心求娶,完完全全就是故意来羞辱他秦家门楣。
思及此,秦国公再也顾不得自己这副书生儒雅模样,恶气冲冲地走向那两人。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两人的手扯开,秦国公攥紧了女儿的手,狠狠地盯着周焰,喝声说:
“周大人还请快些离去,秦家门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周焰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的手方才便是这样被抽离走的。
倏然间,周焰觉得有些头疼,他掀眸看向秦国公,而迎接自己的目光却无比凶恶。
甚至于不待自己解释半句,便见秦国公直接将朝云从自己跟前拖走。
原地留下的只剩下君琊,二人两两相望,君琊在他淡漠的目子中咽了下口水,而后镇静下来说:
“周大人慢走不送。”
周焰扫了比自己还矮上半个头的少年一眼,想了想又觉得终归是秦朝云的弟弟,才缓缓开口:
“听闻你酷爱钻研武学,午后我便遣人给你送几册基础书本过来。”
他停顿一瞬,淡淡目光在君琊身上逡巡:
“还得劳烦你,多照顾她。”
说完,他望着朝云已然被拖远的身影,轻吁一口气,转身迈着长腿便朝秦府大门处而去。
君琊站在原地,他这般反客为主的从容姿态使得君琊有些怀疑:
这句话不该作为小舅子的我来说吗?
-
皇宫内。
太极殿内沉香冉冉,殿门虚掩着,里头帘笼随着缝隙灌入的风吹动几番。
殿内点了一树鎏金灯火,晃动着黄梨木的案几,上头赫然放着一份奏章,而奏章的署名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张扬不羁。
落了两字——周焰。
晋文帝掠过一眼奏章,眉心紧锁,他抬手捏了捏眉骨处,眼底一片阴霾,浓云不见底。
一旁侍奉的苏荃此刻也是低首垂目,不敢揣度皇帝心思。
片刻后,皇帝低斥道:“好一个周无绪,朕本打算着过些日子给他寻觅个清白门第的女子作为良配,他倒是好,自个儿便上奏起来了!”
苏荃躬着身子,低着嗓门讪讪笑道:“周大人他既有了心仪之人,陛下便不必多为他忧心了。”
皇帝冷笑一声,指着奏书上的名字,低吼:“他要娶的是秦朝云,太后的宝贝疙瘩长明郡主!”
“你瞧瞧,这周无绪不就是与朕作对吗!朕培养他这些时日,便是让他娶云氏女儿的吗?”
天子一怒,苏荃旋即跪拜在地,连连恳求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晋文帝拂袖起身,忽然想起那日周焰从骊山回来,寅时便来了他的太极殿中请安。
那时周焰与他所做的利益条件,再一细想,或许他便是早早地就对这美貌的云氏女儿动了心思。
一思及周焰给的条件与他背后的天下贵族之首琅琊李氏,他心中微凝。
秦朝云一个柔弱的女子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为日后打算,他不是不可以成人之美。
但——其他人便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苏荃,摆驾去坤和宫!”
作者有话说:
周狗忽悠小舅子计划开始~
晋文帝vs云太后battle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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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28278-1枚
我就想等你-1瓶
第53章 (二合一)
自五皇子一事后,太后与皇帝已经半个月未曾见面了。
再度相见,二人坐在坤和宫的正殿内。
宫内的瑾瑜嬷嬷将茶水与茶果备好,毕恭毕敬地端了上来,便循着太后的眼色悄然退下。
大门被阖拢,屋内一片佛香袅绕,让人心缓缓的平静下来。
云太后撩了下眼皮,手中捻动着那串佛珠,淡淡的开口:“皇帝来我这是为何事?”
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母子情分。
而皇帝此番来坤和宫,她自然也不必想着什么好。
晋文帝见云太后已然开门见山了,便也直截了当地开口:
“锦衣卫周焰今日去了秦国公家提亲。”
捻动佛珠的脆响微微一顿,云太后压下眼帘,掩盖住那一丝情绪泄露,而后便听皇帝继续说:
“长明郡主素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无绪也是朕颇为喜爱的。两个孩子嘛,有情有义的,朕倒是可以许诺这桩姻缘,不过,朕想着这桩姻缘,太后作为长明郡主的姨母,应当也是该询问意见的。”
一番话让他说得倒是义正词严。
云太后微微阖上双眸,继续捻动手中佛珠,淡声问他:
“皇帝是要哀家做什么?”
晋文帝盯着太后的脸,笑了笑:“朕要太后自今日起,自请幽居坤和宫,永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太后不必着急拒绝,您若是不同意此事,朕也不会同意周焰娶长明,那么,秦家与燕家的婚事自然也不会同意。”
“就看你是愿意割舍自己,还是愿意让秦云两家一同陪您覆灭。”
皇帝的话,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
听得云太后的心渐渐感到窒息,她掀眸对上皇帝的视线,两厢僵持下。
桌案上的茶水已从热气转凉,慢慢的,他看见云太后艰难地点了头。
“希望皇帝记住今日所说,以此为条件换秦云两家安宁。”
“太后放心,这深宫幽幽,儿臣只盼您能好生颐养天年,再与我那小皇弟团聚一番。”
他遽尔提及云太后早夭的儿子,便是狠狠地戳了她心窝一刀。
云太后双目微冷,便见皇帝施施然起身,掸了掸龙袍褶皱处,悠悠地抬脚踏出了殿门。
望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和渐渐阖拢的宫门。
她的双目渐渐泛红,有一层朦胧开始模糊,直至瑾瑜嬷嬷迈入殿门行至她身旁。
“娘娘……”
云太后旋即敛去脸上神情,恢复了淡然模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娘娘说得是,那边递了话过来,说是让娘娘暂且受些委屈,这日子定不会让您等久了。”
-
国公府,正院书房内。
两厢对峙着。
秦国公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张白玉书生的脸急得通红。
他眉间紧锁,转而看向女儿一眼,见她一副不愁不躁的模样,旋即止步站于女儿跟前,愤愤道:
“你不能嫁他!”
秦朝云抬眼便瞧父亲愁云满面,心中也开始思索起缘由。
她上前几步在一旁的黄花梨木雕纹案几处给父亲斟了盏茶递上,秦国公面色一顿,看向她手中的茶,犹豫片刻又接过。
“父亲,为何这般讨厌周焰?”
问起缘由,秦国公似觉得有些难以启齿般,踯酌着开口:
“周焰此人城府颇深,你嫁给他就是羊入虎口。”
朝云旋即答:“他待女儿赤城,真心可鉴。”
“周焰如今虽位极人臣,但你可知水盈则溢,月满则亏的道理。况且他为人狂悖倨傲,又跋扈至极,朝堂之上想要纠他错处的人,不计其数!”
秦国公说着其中利害关系,窥探着女儿的神色,便见她皱眉似在思忖什么,心中缓了一口气。
“这确实很不利于我与他,但女儿思索着,若是父亲不去带头参他,那么朝中一半的人都会对他宽容许多。”
此话一出,方还预备喝口茶的秦国公即刻停下动作,对朝云低声喝道:
“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可是在给爹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朝云抿唇,觑了她阿爹一眼,又待他继续说周焰的种种不对。
秦国公见各种说辞都不管用,便直接道:
“你可知,周焰他有好些个外室,便是我在澧县之时就曾见过一个,周焰与那外室可谓是有辱——”
他的话被打断,只听朝云镇定自若地吐出一句:
“澧县之时,是女儿与周焰在一处。”
手中的茶盏差点倾翻,秦国公直觉女儿是在为周焰打掩护,眼中顿生不悦道:
“你在浑说些什么东西?”
“你可知那澧县女子穿何服饰,长何模样,身量几何?”
他问及最后一个问题时,略有些迟疑,脑中浮现出那澧县女子的身形与眼前女儿的身形确然有些相似,不过又转头抛去,兴许就是那活阎王好这口!
而朝云则面不改色地缓缓道:
“爹爹所见的澧县女子,可是时常带着帷帽或幂篱,不以真面目示人?见到爹爹时也是身着一袭碧色衣裳。”
全都能对得上。
秦国公眼珠一动,当即了然道:“他既然能将此事细枝末节都告知于你,你怎么还敢将余生托付给此人?”
一听父亲这是还没完全明白过来,朝云吸了口气,直接道:
“爹爹,您觉得以您女儿我这般的性子,若他周焰心中有旁人一席之地,我会愿意同他相好吗?”
“女儿自知天下男子多为薄情,三妻四妾也为常事,但咱们家却有爹爹与母亲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作为典范,女儿在父母慈爱下长大,自然也只愿择一位对女儿至死不渝的良人。”
“周焰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之处。但他对女儿的心,女儿自己能感受得到。”
听完她这一句接一句的话后,秦国公心里头一阵酸涩涌起,他抬眼看向朝云,瞧着她眼底神采飞扬地谈及这位周焰。
好半晌,秦国公才沉了一口气,满脸正色地问:
“绾绾,你选定他了?”
朝云拉着父亲的手落坐于案几旁,弯唇一笑,恍若儿时在父亲膝下撒娇一般,摇了摇国公爷的臂膀,嗓音娇俏道:
“爹爹,周大人实为女儿之良配。”
“你既然选定了周焰,那么从此以后爹爹便与他一道做你的靠山,”秦国公抬手拍了拍朝云的手背,“若是他敢辜负我的女儿,我们家的黑甲军定然踏平他的北镇抚司。”
朝云不禁提醒道:“爹,黑甲军是护卫京畿的巡防军,您这样可是以权谋私。”
-
国公府内再度恢复往日的一片平和,及至申时,府中来了两位客人。
暮云轩的院子中,秋海棠开得正好,根茎交织繁密,花簇锦攒,一路而来拂过缕缕院中花香。
厅门处,徐徐走来两名俏丽女子。
林青鸾与燕妙妙一入暮云轩,便目光灼灼地看向廊下的秦朝云。
“秦绾绾,你藏得太深了!”燕妙妙走上前,指责她道。
一见她二人兴师问罪的模样,朝云心中便了然她二人为何而来,但细细一寻思,这午后才换的庚帖,未免消息也传得太快了些。
朝云手中捻着团扇,轻扇了扇,一脸淡定地看向她们:
“我藏什么了?分明是你燕妙妙消息太快了。”
说到消息快,林青鸾也走上台阶,在一旁坐下,声音轻轻柔柔地说:“活阎王,不,应该叫周大人上午刚从秦府出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都城中,到底是御前红人,四方都盯着呢。”
燕妙妙倒是毫无城府也对这些均不在乎,只转而问起朝云:
“快交代一下,你与周大人是如何进展的,怎么这般快就已经谈婚论嫁了?”
她只是一想想这位相貌丰神如玉,脾性冷如修罗般的人物也最终栽倒在美人裙下。
可谓是,冷面修罗杀伐果决,却独献温柔于一人。
简直就是一出精彩至极的话本子。
正巧她平日里也在苦心钻研如何撰写红遍邺都的话本子,也可以拿来做一做素材。
秦朝云一被她问起,便想起了她给的那册话本子,又想起了话本子里头的小人画。
面上霎时起了一层薄红,朝云招手吩咐春莺二人去给她们添茶备果,欲转移妙妙的话题。
“哎呀,秦绾绾,你怎么这般扭扭捏捏的,快些跟我们说说嘛,你是如何追到周大人的?”
秦朝云扬眸,眼底熠熠发亮,淡淡道:
“自然是靠美色。”
燕妙妙转念一想,脑中也不知勾画出了什么场景,一时脸上都掩不住那做贼似的笑意。
“他亲过你没?”妙妙凑近两人,悄声问道。
这问题倒也只有燕妙妙这样胆大包天的才敢问出来,朝云觑她一眼,挑了挑眉没作答复。
正焦急地等待答案时,月门外远远地便走回来了冬泱,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
走近后,她朝三人福礼,而后看向朝云,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笑盈盈地说道:
“郡主,这是咱们未来姑爷给您带的广聚轩的果子。”
这一声咱们未来姑爷,倒是唤得十分顺口。
在旁坐着的青鸾与妙妙二人均是目露精光地看向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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