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江以衎冷眼睨着跌坐在地上的赵芸嫣,语气宛如冰封多年的寒雪般凉薄。
又惹他生气了,赵芸嫣的心绪哀愁灰暗,她不顾小腿磕碰到地面的疼痛,跪在江以衎脚边,杏眸闪烁着泪花乞求:“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江以衎视她为无物,径直起身。
他轩然霞举的身影被床帏挡住了,赵芸嫣揩着眼睛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她局促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等到江以衎开口,只能怏怏离开他的房间。
紫曛的夜空里,月光明亮,星点耀耀。
赵芸嫣在卧房前的台阶上坐下,被江以衎赶出来,她心里时不时刺痛,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她揉了揉小腿,想等到次日清晨江以衎出来时再向他认错。
一夜蝉鸣不断,赵芸嫣抱着双膝用不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星月渐渐黯淡,云影微白,天色即将清朗。
赵芸嫣睡得不安稳,被几声鸟鸣啁啾吵醒了,睁大眼睛等江以衎出来。
房门没多时便从里打开了,江以衎一身玄色软甲骑装,腰束带,配宝剑,足蹬长筒靴,倜傥英气。
赵芸嫣赶紧站起来,坐了一夜她身子发软,乍然头晕,踉跄着跌回地面,忙不迭软声恳求道:“殿下,奴婢知错了。”
江以衎只扫了她一眼,少女温巧动人,粉嫩的樱桃唇紧抿着,模样无辜又可怜。
他可不是软心肠的人,赵芸嫣以为她扮扮柔弱,口头上认个错,他就会原谅她?
想得太美。江以衎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步履如风般离开。
他笔挺冷峻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她说。
赵芸嫣终于忍不住眼眶发红,心里一抽一抽地难过,捂住脸沮丧地低泣起来。
*
数日光景眨眼而过,迈入七月,盛夏金乌高悬,阳光炽热,满园鲜花被晒得奄奄的,失去了明亮的活色。
赵芸嫣垂着羽睫颓丧地告诉荷珠与茉如她失败了。对着模样凄楚惹人垂怜的美人,荷珠与茉如反过来安慰她两句,主子的心思不是她们把握得了的。
二人去了赵府为赵芸嫣寻找陈阿婆,赫然得知阿婆二月末时便死了。听人说是突发急症暴毙而亡,早就被丢到乱葬岗去了。
这一消息像一串连珠箭射穿了赵芸嫣的心,她好几日都吃不下饭,无意识地流泪发呆,整张小脸和腰身迅速地消瘦了一圈,平添几分易碎的凄美之感。
一日清晨,她给淳安留下字条后,戴着帷帽独自出城去了乱葬岗。
靠清理乱葬岗为生的老大娘告诉她,之前的确有人抬来一位满脸是血的阿婆,身子干枯清瘦,穿着灰袄,和赵芸嫣描述的差不多。
乱葬岗荒凉阴冷,黄土上长着丛丛杂草,有乌鸦盘旋着发出嘶哑的叫声。
赵芸嫣在老大娘的指引下找到了埋葬陈阿婆的一小堆不起眼的坟头。她的碎银积蓄不够迁移尸骨,只能买个墓碑,再为陈阿婆烧上一叠黄纸。
她坐在小土堆旁守着陈阿婆,入夜了都没有离开。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淌,赵芸嫣的表情怅惘呆滞,好像不愿意相信她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
良久,有人举着火把赶来。淳安高呼着赵芸嫣的名字,看见她小小的身影后迅速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
“芸嫣,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丢了!”
淳安温热的手碰到赵芸嫣冰凉濡湿的脸颊,心疼得皱眉:“我们回去吧。”
赵芸嫣以前黑而亮的眼眸失去了光彩,她长睫眨得很慢,失魂落魄。
举着火把的阿念上前两步,他奉江以衎之命来找赵芸嫣,还要给她带江以衎的话:
“赵姑娘别再耽搁了,快随我们回去吧。殿下说,你要是回去晚了,那便永远都别回去了。”
赵芸嫣终于被淳安扶着站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悲伤之余,她想的是怎么办,她又让江以衎生气了。
第21章
回府后,赵芸嫣不仅被禁足,就连月俸也被扣掉了。每到用膳时分,孙嬷嬷都会来监看她,强迫她吃下足量的食物。
“人死不能复生。”孙嬷嬷安慰她,“赵姑娘还是往前看吧,最起码应该讨得殿下的欢心是不是?”
赵芸嫣哽咽着点头,她举箸吃下一口酥烂的樱桃肉,又喝了一小碗温热的红枣莲子羹。孙嬷嬷对她说她现在太瘦了,再丰盈几分才会让江以衎喜欢。
晚上的时候,孙嬷嬷会带淳安来和她说会儿话。不过很快便切入正题,拿出一本春宫图册挨个教她不同的伺候法子。
赵芸嫣的脸颊唰地飞起一抹酡红,淳安从椅子上弹起来,捂着眼睛跑掉了,“芸嫣你慢慢学啊,我先回去了!”
图册是宫廷御制的,上面的画面极其精美。孙嬷嬷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泰然自若地给赵芸嫣讲解,“你把殿下伺候好了,殿下自然就消气了。别害羞,府里的姬妾不都是这样吗?”
赵芸嫣忸怩地嗯了一声,以前做这种事都是江以衎主导,她好像真的没有用心服侍他。
“讨得殿下的欢心,以后有机会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的,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
孙嬷嬷谆谆善诱,她觉得赵芸嫣是个可爱的姑娘,又心疼她无依无靠,对她的耐心不知不觉多了起来。
教导赵芸嫣的过程也很顺心,她虽腼腆,但非常认真地学着。孙嬷嬷看得出来,这姑娘很喜欢殿下。
影影绰绰的草木间,流萤熠熠地发着光。赵芸嫣用心学了好些时日,她的禁足令仍没被解开,但孙嬷嬷说过两日会帮她一把,把她送到江以衎的房间去。
*
云翳蔽日,烁玉流金。江以衎亥时才回府,乌孙国派来给皇帝贺寿的使臣快到长安了,皇帝指了他去安排迎接。
带队的是乌孙小王子戎骄糜,他抱着求一名公主和亲的任务出使大魏。
江以衎对乌孙人没有一点好感,但他准备亲自送公主前往西域和亲,是时候和蛮族的人算算那笔给他种噬心蛊的账了。
踢开房门,凌厉的眼风一扫,江以衎看见赵芸嫣站在房里温婉娇俏地候着他。
她描了妆,白皙的额头点了梅花钿。眉眼含情,艳若桃李,妩媚得像晶莹剔透的月光杯中轻晃的潋潋新酒。
赵芸嫣紧张得指尖发抖,她拢了拢披风,小步去把门关上。然后站在江以衎面前,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红霞的颜色,慢慢脱下了披风。
珍珠流苏编成的小衣堪堪遮住肚脐,纤细的腰肢白得晃眼。裙子是花瓣形状的四片,走路时修长笔直的大腿隐约可见。
“奴婢知错了,殿下就原谅奴婢吧。”赵芸嫣压下羞耻心,乞求他的原谅。
她虽羞怯,但这次机会是孙嬷嬷给她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硬着头皮也要做好。
江以衎眼底晦暗,她那张莹润的小脸就在眼前,眉目波光流动之间娇媚无比。穿着这样的衣服用这样眼神看他,浑身还带着香味,摆明了想要勾引他。
“谁解了你的禁足?”
他的语气寒森森的,赵芸嫣窥向他,她厚重的睫毛扑扇着,回忆着春宫图册上的方法,柔荑拉起他粗粝带薄茧的大掌,放在了她的腰窝处。
“奴婢不会再擅自离府了,奴婢也不会再说让别人伺候殿下的话了,殿下就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赵芸嫣亮晶晶的眼睛噙着水光,恳求着向江以衎认错。她像一只卑下无助的小兽,想扑到他怀中求原谅。
但江以衎没有动作,他甚至抽走了被赵芸嫣牵住的手。以色侍人这种下贱粗鄙的手段,真以为他看得上么?
她还说什么“奴婢不会再说让别人伺候殿下的话了”,显得他很想她来伺候似的。
风华俊朗的年轻男子绕开她走了,赵芸嫣茫然无措地转身,怔愣片刻,马上跟上前去。
他没有让她滚,她还可以再试试。
雪白的珍珠流苏摇晃着来到眼前,江以衎正在解衽带,对上赵芸嫣讨好的清甜笑靥,“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让奴婢来服侍殿下吧。”赵芸嫣的贝齿咬着唇,小手探上江以衎掐金满绣的衽带,她真的很想和他和好。
江以衎一言不发地看着赵芸嫣把他的衽带解开了,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仰起,开始颤颤巍巍地帮他脱锦袍。
胆子还挺大。江以衎由她动作,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赵芸嫣把他脱得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中衣,他鲜少穿这样浅色的衣服,更衬得眉眼出众,贵气天成,给他疏离清隽的面容蕴藉了一层华光。
江以衎垂眸,视线落在她珍珠小衣笼罩着的那两朵绵软的起伏上,眼底的幽深之色浓烈起来。
现在就要把全部都脱掉吗?赵芸嫣沉思,她蓦地想到以前是江以衎从净室出来后才开始的,于是恍然道:
“浴池里已经放好温水了。”是让他先去沐浴的意思。
还学会欲擒故纵了,江以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赵芸嫣被他看得心尖发毛,犹疑着问:“奴婢、奴婢伺候殿下沐浴?”
孙嬷嬷说江以衎年轻气盛,最好什么事都哄着他来。他要是想试试新花样,就顺从地主动地接受。
赵芸嫣这次猜对了江以衎的意思。温热的池子里,她的花瓣裙子飘在水面上,天鹅颈仰出漂亮的弧度,软玉似的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小声在他耳边啜泣。
江以衎揽住她下滑的身形,抱着她往他自己身上提了一下。
他一串串扯掉流苏珍珠,少女比珍珠还润白光泽的皮肤露出来。只要他用粗粝指腹随意捻磨,就会留下斑驳的红痕。
“你要是敢跑,我会把你抓回来,腿打断关在屋子里,这辈子都别想出去,听见没!”
饶是动情的时候,江以衎的音色依然清冷,只是声线喑哑,优美利落的肌肉线条紧绷又松弛,凤眸微微上挑,眼尾勾着春色。
浮着珍珠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有时扑腾出水花,经久不息。
赵芸嫣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断断续续地出声求饶,却换来江以衎淡淡的嘲弄:“这不是你今晚想要的么?”
怀中女子轻咛一声,池中水有些凉了,江以衎抱起她往岸上走。二人身上往下滴着水珠,地面被打湿了。
江以衎乐得欺负她,他每天入夜前吃一粒药,便能将心悸和灼热压过一晚,不做些欢好的事,便浪费了安然寂静的漫漫长夜。
他扶住她的背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心口,取血的地方还留着浅色的疤痕,映在白玉肌肤上很是碍眼。
“你还疼么?”他修长优美的手指轻抚了一下疤痕处。
赵芸嫣眼前蒙了一层水汽,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连连摇头:“早就不疼了。”
她乖得像只小兔子,江以衎眸光柔和了许多,唇角微翘,抱着她来到旁边的小塌上继续。
夏夜炙热,灼烫的气息将赵芸嫣裹得密不透风。她把小脑袋搁在江以衎宽阔的肩膀上省力,情迷意乱,晕晕乎乎地告白:
“芸嫣喜欢殿下,芸嫣不会跑的。”
江以衎的动作凝滞,他把赵芸嫣的小脸掰过来和他面对面,深邃的黑眸微微闪动,似是不经意地询问:“你刚才说什么?”
赵芸嫣神智清明了几分,她雪腮晕红,杏眸璨璨,被他滚烫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羞赧地低声开口:
“奴婢喜欢殿下,奴婢的亲人全都不在了,奴婢只有殿下了……”
她的唇瓣突然被掳获,不像以往暴风骤雨似的索取,江以衎此番细致款款,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甜美的东西一样。
他卷着她的舌头纠缠,不得不说她变聪明了,很会勾人。方才短短几句话就扰乱了他的心绪,一些看不见的奇异的东西在悄无声息间增长。
江以衎把这一感受归结为——他对赵芸嫣这具温香软玉的身子的爱不释手。更何况美人主动投怀送抱,万事都顺从的感觉让他心情很好。
气息越来越紊乱,温情脉脉的亲吻很快演变为侵略意味十足的掠夺。赵芸嫣筋骨酥软,差点喘不过气来。
江以衎原谅她了,她悬了很久的心终于落地。想到刚才主动的告白,她面色还有点发燥,把脸埋在他颈窝不敢看他。
“害什么羞?”江以衎咬了一口她圆润莹白的肩膀,很满意地留下一个绯红的齿印。
赵芸嫣嘶了一声,在他怀里挪蹭了一下,无意识地撒了个娇。
水声渐息,二人的心跳越渐加速。江以衎吻上赵芸嫣小巧可爱的耳垂,“明天早上记得多喝一碗避子汤。”
今晚他还要,若是药量不够,赵芸嫣怀上就不好了。他讨厌小孩子。
赵芸嫣浑身酥麻地应下了,她以为结束了,却不想江以衎很快再度开始,欢愉和亲旎好似望不见尽头。
第22章
夏风拂绿柳,红荷映日,鸣蝉躁夏。
八月万寿节将至,大魏各州的地方官员纷纷入京贺寿,藩属国的使臣们先后抵达,长安城日夜笙歌鼎沸。
正值休沐日,赵姝姝穿着彩绣芙蓉色宝花纹月华裙,满头钗环,挽着刘夫人的手,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跟在赵渠身后,来到江以衎的府邸拜见。
他们被拦在门口,侍卫说江以衎府里有客,今日不见别人。
赵渠和刘夫人面面相觑,赵姝姝气得掐腰,她娇蛮嚷道:“上次也说府里有客!什么时候五殿下府里才没客啊?”
她可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江以衎居然给她吃闭门羹。
赵姝姝还想嚷,刘夫人连忙把她拉住。他们登门是为了拜谢江以衎从巨蟒口中救下荣贵妃的恩情,同时看看有没有可能把赵姝姝嫁给他。
赵姝姝和莫名其妙失踪、毁容、发疯的迟祺退婚了,与京城里其他未出阁的闺秀相比本就不占优势,眼下更不能由她胡闹损害形象。
好说歹说才让骄纵的赵姝姝跟着他们回府,刘夫人劝她别着急,万寿节宫宴的时候再怎么都能看见江以衎。
赵姝姝哼了一声,若非荣贵妃给她说江以衎相貌出众、气质卓绝,她才不会大夏天巴巴地跑来受气。
江以衎府里的客人是谁?赵姝姝倏然提起神来,不会有别的贵女捷足先登了吧?
不行!她得去打听一下,没有人能抢走她感兴趣的男人。
赵渠和刘夫人见赵姝姝又是一脸坏笑,还没问出个什么,赵姝姝就叫停了马车说她要去首饰铺子,又以街上人多眼杂为由带走了四个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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