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应该是朋友。”
陈延白抓错了她话里的重点,听见她说大一不习惯这几个字时,就已经忽略了后面的那几句。他突然想到高考后的那件事情,绊住他的脚,无法让他奔向她。
那件事情无法让他评判对与错,谁都没有错,又都是谁的错。只能叹命运的齿轮不该那样转动,让他错过她这么些年。他无法与命运抗衡,只能服从安排,远赴异国留学。但好在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放弃,每一天都为了他们的重逢而努力。
这件事情一直放在他心里很久,他也一直记得。只是这么些年来,错过她是真,辜负她也是真。
他无法原谅他自己。
“你怎么了?”
陈延白一怔,回神。
“没事。”
陈年没再过多询问。她又兀自翻了会儿书,在接近黄昏时刻离开了图书馆。深秋快入冬的季节,吹来的风都是冷的。她手掌合十的搓了搓,又放在嘴边呼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在手掌心里绕了一圈,然后消失不见。
小卖部门前又卖烤红薯的,暖得油亮的灯光炙烤着缓慢翻滚的红薯,让人一看就觉得暖和。
陈年去买了两个,打算带给陶粒。
拿手机付钱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好像忘在图书馆了,正打算不要了时,一只手横过来,替她付了烤红薯的钱。
陈年抬头,看见了陈延白。
他跑过来的,额前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气息不稳的喘着气,敞着怀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叮咚”一声,付款成功。商店老板笑眯眯的给陈年包装好回递给她,陈年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和陈延白并肩离开。
“你怎么过来了?”
“送手机。”陈延白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递给她。
陈年有一秒钟的惊讶,慢吞吞的伸手接过,“你跑过来送的?”
“不然呢。”
“跑的比兔子还快。”
“……”陈年手指捏了捏手机壳的金属外壁,不觉得冷,倒还有几分暖。
心里也暖。
“我把红薯的钱还给你吧。”说着,陈年就边点开了手机,打算给陈延白发个红包。
“不用了。”
“就当我请你的。”
“那怎么行,”陈年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我把钱还给你。”
说着就要点。
忽然,陈延白一抬手,宽大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温热,烙得皮肤下层的血管都在盈盈发烫,蔓延至心脏,一点一点渗透她全身。
“都多少年了,你这性格还这么固执,说了不用了,还来还去麻烦。”
他说这话,语气里多多少少夹了一股老年人的口气。陈延白向来是觉得这些繁琐事情麻烦的,他向来也不喜欢在这些芝麻大点的小事上浪费闲工夫。
但陈年不一样。
他们所处的生长环境不同,像她这样的单亲孩子,从小就被母亲严格教育,一厘一毫都要和别人分得清,特别是钱财问题。钱是万恶之源,它能败坏所有的感情。
陈延白不要,这会儿她也就没了办法。思来想去,她突然说:“既然这样,那下次我请你吃饭吧,就算还你这个人情了。”
心思缜密,想法周到,连说话时的语气也都小心翼翼。
陈延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忽然笑一声,“真要跟我算这么清?”
陈年认真点头,“嗯。”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我们可不是亲兄弟。”
“算什么明账?”
陈年被盯得耳红面赤,“那就更要算明账了。”
“欠别人人情,挺不好的。”
“有什么不好?”他说得云淡风轻,连脸上的表情也都一贯闲逸懒散。
“会让我觉得有负罪感。”
认真的一张小脸,露出些忧虑。
“可这个负罪感,是我。”他慢条斯理的说出几个字来,眼神往她脸上晃了晃,“也不行?”
……
最后陈延白还是答应了陈年请他吃饭。
时间定在周三晚。
离大学城最近的一个商都美食城,陈年轻车熟路的去了之前经常和陶粒他们聚餐的那家餐馆里。晚上饭店里热闹,一桌桌的客人觥筹交错,谈笑生与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热闹入耳。
他们来的时间有些晚,包厢已经被人全订走了。他俩只好坐在外面,听那些客人谈生论意的畅快酣醉。
服务员送来菜单,陈年接过递给陈延白。
“既然是我请你来吃饭,菜便是你来点的好。”
他们面对面而坐,陈延白黑色瞳孔里藏匿着灯光下的人影,他接过,翻了两页,嘴里使着坏劲儿的问:“这么讲究?”
“当然。”
她从头到尾都认真。
陈延白不再逗趣她,拿笔随便勾了两个菜,回递给陈年,“你点。”
陈年点了些素的,然后递给了服务员。服务员接过,跟他们说了句稍等就离开了。他们点的是烫锅,就是把所有的菜全混在一个锅里,烫熟了便可以吃。和火锅冒菜的吃法是一样的,所有菜全放进汤里烫,汤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热腾腾的冒着气,人坐在旁边很暖和。
那些菜没一会儿就熟了,陈年用筷子搅了搅,招呼着陈延白赶紧趁热吃。
熟练度十成十。
陈延白依她,用筷子夹了些菜,放进调好味料的碗里搅拌了几下,然后塞进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吞进肚子里。
陈年看他吃饭却看得眼睛发亮,赶紧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那样子,活像一个等着夸奖的小孩儿,眉眼都细细的弯着。
没让她失望,陈延白点了点头,“好吃。”
“那你多吃点。”
“好。”
两个人吃完饭后,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两旁亮着一盏盏路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璀璨富华。商场门前的露天广场上人群来来往往,街口有一个牵着很多热气球的老人,在他面前,有个小女孩儿正仰着脑袋看那些热气球。
陈年随意的一眼看过去,那些气球随着夜风晃晃悠悠,摇摆不定。从饭店里携出来的热气在顷刻间消散,和那些缱绻一起混进了风里。
她突然想到多年前的某一天,陈延白为了让她不再羡慕身旁的小朋友,去给她买了个热气球。那天也很冷,却又足够热。
原来记忆里的那些美好瞬间,一帧帧都在此刻清晰重现。
甚至连一花一草一木,像是有关于他的,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突然间弯唇,被陈延白抓住视线。
“在笑什么?”
陈年的笑容僵在嘴边,她抬眼去看陈延白,高大的身影背对光而站,影影绰绰模糊了脸上的表情。她摇摇头,“没什么。”
“又敷衍我。”
陈延白突然弯下腰来,用手指刮了刮陈年的鼻子。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陈年猛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避开,鼻梁骨一凉。她目光怔怔地看着他,面颊被稍冷的风吹红。
靠得近,她能细细闻见他身上的清浅气息,淡淡的,却萦绕着她的神经。
连带着话都变僵硬了。
“敷衍……你什么?”
陈延白缓缓直起身来,有光影落到他的脸上,陈年看见了他嘴角弧度弯弯的笑容。
他跟故意似的,嘴角的笑掺着坏,逗趣她,“你说呢?”
夜风一阵儿一阵儿的刮来,吹着陈年薄红的脸颊,热浪滚滚的灼烧,早已热透了她的一整颗心。
周围有小孩儿的欢声笑语,行人匆匆的赶路,车流如织的汽笛。
发丝缠绕着夜风的缱绻,轻一下重一下的随风而晃。
她眼前的那人,却比璀璨的霓虹还要耀眼。
作者有话说:
年年和陈延白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相信我!
第63章 醉酒
往往只需要陈延白一个眼神一抹笑意, 陈年的心脏就会随之跳个不停,像那种沸腾锅里冒着的咕嘟咕嘟的小泡,层层叠来, 又层层叠去, 只在她心里留下一圈涟漪。
她不经人逗,可他又偏偏喜欢逗他。
最后硬是让她脸颊羞红才算收场。
孟盛阳的生日会被安排在大学城旁边的某个KTV里, 当天晚上来庆祝生日的有很多人,都是一个学校的,但都认不全。
男生女生都有, 大家挤在一个大包厢里, 喝酒吹瓶尽情欢唱,场子燥得比外面还热。
陈年将生日礼物给了孟盛阳, 并跟他说了一声生日快乐。礼物是一枚很小的胸针, 不昂贵但也不便宜。顶着急躁热情的音乐声,孟盛阳将礼物接过,眼里笑容温润,“谢谢。”
“应该的。”
打完招呼, 陈年就被陶粒推着肩膀走进去,两姐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包厢里坐满了人, 一些她们认识的, 一些她们不认识的, 但都一一打了招呼。
包厢里的光线被他们调的很暗, 靡色蓝光和暗红光影交替闪烁,晃过每一个人的脸。陶粒倾身从放满酒杯的茶几上拿了两杯酒, 一杯递给陈年。
陈年拒接:“我不喝酒的。”
“喝一点又没事, 这个是果酒, 不会醉人。”
“就跟饮料一样。”
陈年半信半疑的接过, 借着微暗的光,她看见明净的玻璃杯里浅粉色的液体。手微微一倾斜,那液体跟着晃荡。
看起来像是很好喝的样子。
她将酒杯凑近,小小的抿了一口。蜜桃味道的清香混着酒味,漫入舌尖,刺激味蕾。轻颤着肩膀打了个激灵。
这样子,简直可爱死了陶粒。
她凑近她,攀附在她耳边说悄悄话,“怎么样,还可以吧?”
陈年发自内心的点点头,给予一个肯定的评价:“味道还挺好的,酒精也很少。”
像她这种滴酒都没沾过的初学者,喝刚好合适。
“我说了吧,你就是什么都没尝试过,总觉得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你这人,太缺乏锻炼。”
陶粒边说着,仰头将酒杯里的果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酒杯放在茶几上。
耳边换了首音乐,是一首偏舒缓的,一个艺术系的学妹在唱,捏着嗓子发出娇柔的音,很是令人起鸡皮疙瘩。
陶粒忍不住搓了搓双臂,嘴里在吐槽:“唱的真难听,这声音也太矫揉造作了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突然又想到上次陈延白的歌声,吐槽劲儿就来得更猛了,“他们艺术系的不应该唱歌都很好听吗,就她这种声音,半个陈延白都能吊打她。”
“半个?”
陶粒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暗淡光晕下,她的神色得意,“不是我说啊,自从上次听过陈延白唱歌后,我就觉得咱们学校的艺术生简直水。”
“他唱歌多好听啊……”陶粒语速放缓,回忆着陈延白的歌声,“那副嗓子,不出道简直可惜了。”
“欸,他以前唱过歌吗?”
陈年也在回忆唱歌的陈延白,听见陶粒的声音,她赶忙将神思拉回来,手指紧抓着玻璃杯沿,摇摇头,“没有。”
“那那天就是他第一次唱歌咯?”
“嗯。”
“真没看出来啊,陈延白竟然这么深藏不露。”陶粒双眼放着精光,她抬眼看了看唱的正开心的某位艺术系的女生,手指摩挲着下巴,思考着说:“那等会儿我得好好欣赏陈延白唱歌了。”
说的正开心,不见话中人。
她眼睛到处乱看,寻着,“陈延白呢?”
“怎么没有来?”
陶粒拍了拍陈年的手臂,跟她说:“快,给他发个信息问他在哪里,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可是准备给他的歌声录下来了。”
她比她还急切,陈年简直哭笑不得。
陈年有些磨蹭,踌躇万分后跟她说:“还是算了吧,他等会儿应该就会来的,他跟孟师兄是舍友,按道理来讲应该会来。”
这拖拉的功夫,让陶粒瞬间觉得没意思起来,“怎么,你现在连给他发个信息都还要斟酌几分?年年,你这也太小心翼翼了吧,之前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这说的什么话?
陈年一脸懵。
可她还娓娓道来:“你看啊,今天这包厢里这么多女生,其中肯定有你的情敌,而且还不止一个,你可得小心点,不提前上,陈延白可就真被人抢走了。”
陈年还是半懵的状态。
她睁着一双圆眼看着在她旁边帮她分析的井井有条的陶粒,嘴角还有酒渍,“那我该怎么做?”
“发信息啊,你得时刻关注他。”
“就现在,你赶紧发,问他怎么还没来。”
见她还没动,陶粒又戳戳她的胳膊,给她使眼神,“愣着干嘛啊,赶紧发。”
受不住陶粒这般催促,她只好认命的将手机摸出来,点开和陈延白的聊天界面,着手发着信息。
包厢里很吵,唱歌的聊天的吹瓶的,全混在一起。
她心里却是急迫的。
盯着那条发出去的消息看了两三秒,连瞳孔都开始涣散片刻,也还没收到他的回信。
陈年抿了抿唇,两道秀眉揪在一起。
正在她发愣之际,包厢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陈年下意识抬眼去寻,包厢里灯光昏暗,朦胧光影中,她瞧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拢光而来,携一片夜色。
他混在一群欢笑声中,明明今天的主角不是他,陈年却总比任何人先一秒捕捉他的存在。
和孟盛阳打过招呼,陈延白就随地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他人就那样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很快身边就围了一群莺莺燕燕,那些女生大胆又热情,给陈延白递酒杯递得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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