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便是,我将话说得再难听些,若以后崔郎真的变了心,那也是你不要他,三心二意的又是什么好郎君,扔了便是,免得耽误咱们好浓浓,快快归家嫁予更好的。”
“他敢变心,我就、我就……”雪浓握着粉拳,恨不得现在就捶他一顿出气。
“好啦,以后的事儿谁能知晓?现在给你一盏樱桃酥山,你会因为怕闹肚子便再也不吃它吗?”
“怕天上下雨便一辈子不出门吗?”
她面上一派淡然的笑:“不试试如何知晓,即使真的惨淡,你还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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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五月初九, 宜嫁娶。
纾意早早便收拾停当,至卢府一同送雪浓出阁。
雪浓已沐浴焚香,正跪于卢老夫人与卢夫人膝下, 敬听长辈规训, 侍女们得了自家娘子的吩咐,特将纾意引至闺房中,待听完长辈盘诘再陪她说说话。
院中遍挂红绸彩帐,布置着正红鹅黄等喜庆颜色的时令芍药, 仆妇往来, 亲近女眷们笑着叙话,着实热闹极了。
“娘子回来了!快请娘子梳妆。”几位梳头嬷嬷们翘首以盼, 终于见着被簇拥而来的新嫁娘, 连忙将人迎进了屋请至妆台前。
纾意特意备了一枚金箔花钿,是并蒂牡丹的图样, 金箔为底红宝为饰,端的精美吉利。
雪浓正绞面不便言语,便挤眉弄眼和她示意,被嬷嬷手中线绊得疼了连连抽气。
“娘子可别动,若是绞去娘子半边眉毛可就难看得紧了。”嬷嬷笑着说,“绞完了面娘子再叙话也不迟。”
屋内女郎们都笑,只说些俏皮话来让雪浓莫要动弹, 乖乖绞面便是。
绞面很疼吗?纾意在一旁看着, 见雪浓小脸都红了起来,却仍是一副欣喜却忐忑的待嫁娘子模样。
那嬷嬷仿佛知晓她的意思, 笑着说道:“小娘子莫忧心, 绞面却有些疼, 可一会儿便好了, 咱们还备了凉帕子与娘子敷面,一会儿上妆才更美些。”
两位侍女捧了帕子来替雪浓敷面,这边嬷嬷便请来一盘子梳篦与头面花冠来,再请卢夫人为自家女儿顺发。
卢夫人手下轻柔,眼里却忍不住泛起红来,她看着镜中的女儿,口中说起与郎婿和美一生的吉利话,连梳过九遍才交由嬷嬷挽发。
纾意递了帕子与卢夫人拭泪,二人坐于坐床上看雪浓梳妆。
今日梳的发髻便与从前少女时截然不同,端庄且持重,仿佛立时长大了一般,嬷嬷取过脂粉眉黛,手法熟稔轻柔地替她上妆。
玉面敷铅华,双眉染青黛,雪浓一张粉面娇怯秾丽,再将纾意带来那枚花钿点于额间,嬷嬷笑着抬起她一张秀面,取来红艳唇脂,又道:“娘子笑一笑。”
镜中人眉眼含羞,眼位飞红,一颦一笑皆随她而动,倒教她认不出了。
纾意侧首,看过一旁螺钿衣桁上悬挂的嫁衣,又看过架上摆着的掩面团扇,其上一双鸳鸯交颈,栩栩如生精妙无双,正是雪浓练了许久方才绣出的。她想起二人幼时一同嬉闹玩乐,一前一后在池上追着,脚步间时光飞逝,现下雪浓已要嫁为人妇了。
兀地手中被塞进一根裹着红绸的木棍来,纾意正诧异,几位嬷嬷边说是一会儿打新郎婿用的。
“打新郎婿?”
“正是,一会儿新郎婿到了咱们这院中,便要打一番杀杀他的威风,教他不敢欺负新嫁娘。”
“意娘子不知,这郎君娶新妇都要过这么一遭。”
“待会便跟着我们一块打便是。”
一旁几位女郎手中各有红绸棍,笑着对纾意说。
雪浓还坐在镜前由嬷嬷插戴花冠钗钿,闻言扭捏着小声道:“也别真的打坏了,一会还要与我拜堂呢……”
诸位女郎都笑得开怀:“哪能真就打坏了,雪娘子真是心疼自家郎君。”
待雪浓穿戴整齐,便等着崔郎前来催妆。
“咱们去院里等着,晚了可就打不着了。”几位女郎牵着纾意的手,一同往院门去,她回头看雪浓含笑的眉眼,今日嫁了人,往后便是截然不同的新日子了。
几位随崔家郎君作“幕僚”的郎君们奇招百出,过五关斩六将,终将新嫁娘带出了院门,也挨了诸位女郎们一顿棍棒,其中有位年纪稍小些的俊秀郎君,见了纾意竟愣神忘了躲,脑门结实挨了纾意一棍子。
“呀,这位郎君可还安好?”纾意也吓着了,看他一张玉白面皮,额间被她亲手打出来的红痕十分清晰,只怕是给人打坏了。
这俊秀郎君见她凑近,又看她闺阁少女样式的发髻,一时间面色涨得通红,棍痕倒也不显起来:“无、无碍,劳烦这位小娘子费心。”
其余女郎们都暗暗笑着,只说这位郎君别愣神了,新郎婿还要和新嫁娘去拜别泰山泰水,莫要误了吉时才是。
“实在对不住,我是头一回下婿,手上失了力道,不若请位郎中来看看罢。”她见那郎君仍晕晕乎乎地看着她,不免担心起来。
哪里是被打得晕晕乎乎,他连忙道着无碍,提起袍角转了一圈表示毫发无伤,一行人便又笑着随二位新人拜别长辈去了。
一路上热热闹闹,好不容易将雪浓送上了婚车,娘家人便生出许多惆怅来。
纾意悄悄往雪浓袖中塞了一荷包的喜果,免得待会拜堂行礼是腹中饥饿,一转头见那刚挨了纾意一棍的郎君仍看着自己,她只好见礼回自家车去,一同去崔府赴宴。
“絮絮。”
忽听一声轻唤,回头便见卫琅正拢袖立于一旁,正等她过去。
他今日穿着一身绀色袍服,外着洒金罩纱,更显身如松竹,却并不喧宾夺主;髻后发带随风起落,正搭了一角在他肩头,平添三分俊朗风流。
“怀英今日随崔家郎君一同来的?方才为何不进府催妆?”纾意行至他身侧,十分自然地接过递来的帕子。
卫琅只笑着说:“我现下是‘有伤之人’,平辈也有不少惧怕我的,我若去了还有什么乐趣?”
他见纾意只将帕子放在手中握着,便又接来亲自为她印去额角薄汗:“若是我一同催妆,娘子的棍棒可会打我?”
“那是自然,我今日第一次下婿,没想到这么好玩。”她又接了卫琅扶她登车的手,只一同往崔府去。
卫琅满面柔情,不经意间在她手背摩挲一刻,再回过头来看人群中仍望向这边的俊秀郎君,只教人看出了十足的挑衅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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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宾客如云,入目皆是吉庆的红,待拜堂后一众年轻郎君娘子们便簇拥着新郎婿去闹洞房,半晌才将雪浓的团扇哄了下来。
纾意见这婚榻用的帐子正是自己亲绣的百子千孙帐,不由心中熨帖,撒帐时还悄悄抛了些她特意命人打的金银花生,这才和众人一同赴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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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罢已入夜,以后若是想找雪浓可是得到崔府来了,她不由有些感慨,教卫琅连声安慰,又一同回了安乐坊。
二人缓步立在徐府阶下叙话,便让车马都自行回了府。
“娘子前些日子说与我同去金鳞池泛舟,一应物事我已准备妥当,不知娘子这几日可有空否?”旁人并不敢多劝,卫琅方才宴上只饮过几盏酒,夜里风一吹便散尽了酒气。
“怀英这便备好了?本应是我筹备才是。”她心中只以为卫琅那边又有些安排,需借此机会传信罢了。
他抚过袖摆,只侧首笑道:“你我二人何须分什么彼此?我特意寻来一样新果子,只需娘子定下时日这才好请人现做。”
纾意想了想:“这几日左右都无事,明日可会仓促?”
“那便明日罢,”卫琅语中透着喜悦,不由进前握住了她的手,“明日巳时,我来府上接娘子。一应物事皆已齐备,只需娘子亲至便是。”
“我还能请人代往不成?”她倒没听过这般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言语,从卫琅这样的武将口中说出,一时有些新奇。
卫琅忍不住将她手放至自己胸膛之上:“娘子与我同游,我自欣喜万分。”
手下搏动有力且稳健,仿佛一下下也撞在她自己心头一般,纾意忍不住抽回了手,只希望夜色深浓,能掩去她面上红意。
“方才宴上饮多了酒,唐突娘子。”卫琅退了半步,双眼却流淌着琥珀般动人的蜜糖颜色,只想将纾意藏在自己心头。
她颔首柔声道:“夜色渐浓,还望怀英回府饮过解酒汤再睡,免得第二日头疼。”
“是,多谢娘子提点。”
夜风渐渐,撩起她耳畔鬓发,卫琅十分想替她抚过,手抬至半空,引得二人视线都交错在一处。
他终究是收回手,只作见礼模样:“娘子快些回府去吧,早些安置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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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这天可是一天热过一天, 娘子今日泛舟,穿这身粉绿缠枝褙子配浓绿旋裙可好?”
“正是呢,绿色看着十分清爽心畅。”
缀玉联珠二人捧着裙裳, 正示与纾意看, 又寻了些珍珠玉石首饰,相比着搭配起来。
她解下裹着指尖的软巾,现出十根染作娇红的指尖来,再点点头道:“甚好, 今日便着这一身罢。”
柿红诃子作里, 更衬肤华如月,天气渐热, 她便直接穿了那粉绿缠枝褙子, 流水一般将将及地,腰间系着那身浓绿旋裙, 真如那美人斛一般的娇态;一头乌发松松堆叠如云,簪上银底珍珠的钿子与步摇,髻底再系上与诃子同色的柿红发带,拣了柄竹柄丝面扇便出门去。
卫琅已在徐府外等候了,他一见纾意执扇而来,便满心欢喜地夸赞:“娘子新染了蔻丹?实在是好看。”
她却没想到卫琅能如此心细,便颔首笑道:“好看吗?用芍药汁子加了明矾调的。”
他点点头, 抬了手在阶下迎她, 纾意这才看出,卫琅今日衣着竟与自己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来。
珍珠暖白的长袍, 襟口袖摆皆滚了粉绿的边, 腰间再系上一枚柿红色的玉珏, 像是特意约好了一般, 纾意自然搭了他的手,二人一同坐进车里。
卫琅今日确有些要事,前些日子安王派人夜袭定远候府,不仅毫无所获,且派去的人也杳无音讯,怎能不急?他特意将今日与林四娘子同游金麟池的消息放出,又是包下精致小舟,又是筹备各色鲜花,还请了专人来做新式果子,就等着安王再上一次勾。
“今日可能会有些风雨,还请娘子安心,一应如常,佯装不知有诈便是。”他正色道,又为纾意倾了一盏香饮。
“咱们在舟上想必是孤立无援,一切有我,娘子可会怕?”
她摇摇头,只道:“有侯爷在,我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一时相视无言,纾意忍不住以扇掩面,凑近了小声问:“可是安王要耍什么手段吗?”
卫琅点头:“也许是行刺也未可知。”
“这金鳞池上许多人泛舟,周围又有茶坊酒楼,来往过卖络绎不绝,他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如此行事吗?”她略睁大了眼,有些惊叹于安王如此目无法纪。
他也陪着一同睁大了眼对视:“想谋朝篡位之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不过倒也不会是一群人明晃晃拿着刀剑攻来,说不定会拟作意外。”
纾意眨眨眼:“比如溺水?”
他笑着缓声赞道:“娘子聪慧也,一会儿可别拦着我入水啊。”
“还要顺着他的意思溺水不成?”纾意转转扇子,“早知如此,我今日便穿厚实些了,免得一会儿过于丢人。”
卫琅忍俊不禁,抚过纾意鬓角:“定不让娘子丢人,只需稍后多心疼我一些便好。”
“侯爷,金鳞池到了。”车外陆诚通报,请二人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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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畔绿柳如云,正在风中摇来晃去,直勾着人的目光也摇曳起来。
西畔有画舫码头,专供游人租赁游玩,卫琅特意命人赁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精致彩舟,两侧系着纱帐,只够三四人乘于其中。
二人安坐舟内,另一头有名船夫撑篙划桨,领着彩舟游湖。
“陆诚,你领着这位娘子去茶坊内用些点心,不必跟着了。”卫琅吩咐。
联珠看过纾意眼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陆诚走了。
“娘子请。”卫琅手中提着刚送来的食盒,正请纾意登上彩舟。
那船家戴着斗笠,蓄了满面髭须,笑着请二人登舟,又仔细问过想去何处赏景,这才撑篙离岸,缓缓驶入池中。
纾意左右看过情况,这才瞧卫琅不慌不忙地打开食盒,一道道摆起碗盏来。
其余几道她还是认得,也都说的上制法,只这一道从未见过。
“这是?”她抬眼问。
“这是透花糍,糯米粉皮为衣,细赤豆沙馅儿为里,再于点心内雕花,教豆沙纹样透出粉皮来。”他奉了箸子给纾意,“特意请了长公主府上的名厨,尝尝如何?”
这透花糍小巧玲珑,她取了一只来看,果然十分精美,内里纹样清晰可见,吃起也是与众不同的软糯甜美。
“这赤豆沙里头,竟还裹了乳酪?”纾意十分惊喜,乳酪的醇香与豆沙绵密细腻的口感混合,仿佛是滑下肚中一般,糯米粉皮透着些许凉意,别有一股香气,像是混了鲜花汁子做的,可又不见颜色变换。
卫琅笑答:“只因蒸点心时,用的是鲜花蒸就,所以只闻其香不见其色;赤豆沙馅也是滤过五遍才能如此细腻。”
“确实十分美味,长公主心思细巧,我可是万万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她尝过一只后放下箸子,接过他递来的盏子饮茶。
卫琅撩开一边纱帘,露出二人相对笑谈的模样:“可惜我还未曾尝过,不知娘子能否……”
纾意心下了然,取了一只小心喂进他唇中,外人只见此舟上一对男女情意绵绵,正是十分缱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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