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走,不愿走就留下,我不强求。”楚笙拉上马车,继续往前走。这么多人,除了原身母亲和妹妹,她一个也不想多看顾。
林妙娘扶着箩筐,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对那妇人道:“刘夫人,你快回去搀上老夫人吧。”
刘夫人咬牙,近日来粗糙了许多的手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
她本不用这般急着赶路受这些苦,都怪楚笙杀了官差,连累他们不得已跟着一起逃命赶路。她出发前就买通了押送的官差,除了走得累了点,前路都没受苦,官差想找乐子便找乐子,又没找到楚笙那丫头身上,她管那么多做什么,将官差都杀了。
刘夫人心中愤愤,怨念颇多,但楚笙那日出手狠辣,一击致命,接连杀死五十个官差,浑身浴血的杀神模样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她不敢太出头,她怕和那贱蹄子一样被楚笙分三个饼丢下。
又走了半个时辰,楚笙停下,爬上路边矮山,环顾四周寻找晚上落脚的地方。
“前面有片枇杷林,今晚在那落脚。”楚笙从山上下来,牵上马车。
“还要走啊……”
“好累啊,走不动了。”
“阿笙……”
楚笙转身,眼中闪过寒意,目光扫过说话的人,几个刚开了口的人都如鹌鹑一般。
“我从始至终只有一句话,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就留下,我不强求。”楚笙视线扫过板车后的所有人,平淡的目光却令人胆寒,似乎她在看的并不是人,“但要一起走,就少抱怨。”
“阿姐!要走!走!”小可伸出小手抓着楚笙衣角,用力扯了扯。
楚笙浑身冷意散尽,她也只有对着万事不懂的小孩才有好脸色,捏了捏小可软嘟嘟的手,她拉上马车,“娘,走了。”
林妙娘看了眼众人,没说话,跟着女儿走了。
许怡,就是那位险遭官差玷污,被楚笙救下的女孩,她搀着她母亲,“娘,我们快跟上吧!”
她母亲柳氏点了点头,“好。”
母女两快步跟上,刘夫人呸了一声,她就没见过这么爱上赶着讨好的人。
其余人稀稀拉拉跟上,刘夫人咬牙跺脚,心中暗骂,带着婆母追上去。
她婆母已年过六十,头发发白,腿脚也不行,被她拉得差点摔了。刘夫人慢下脚步,落在后面,暗骂老太婆走得也忒慢了,尽耽搁时间。
——
萧朔跟了上来,她甩是甩不掉了。
云皎打定主意,要让萧朔的伤早日康复,这样他们也可早日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翌日清晨,天方亮,云皎便拿起木棍和匕首往外走。昨日婆婆丁煮完了,剩下的蕨菜今天不够吃,她要去挖些野菜,至少要够今天的量,顺便……也找点补血益气的药给萧朔煎服。
他失了那么多血,脸色一直都是惨白的,他赖着她,她不可能停下等他的伤痊愈,可若是跟着她一起赶路,云皎怕他在半道上就不行了。
地里野菜很多,云皎吃了几顿婆婆丁,对绿油油的野菜没了好感,她想找点其他吃的,至于婆婆丁……除非真找不到其他食物,不然她是不想吃了。
当归、地黄、白芍、川穹等都可以补血,还能组成四物汤,是养血补虚的好药,云皎不求找到全部,找到一两味就行。
云皎一路走走停停,看到几株植物与地黄相似,但仔细分辨后,却不是地黄。
各种中药药效不同,虽有相似,药效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如何搭配入药也有讲究,不是十分确定的药材,云皎不敢采摘。
地黄没找到,却找到了一小片川穹,川穹翠绿,点缀着几朵白色小花,散发浓烈的香气,有些呛鼻。
云皎喜出望外,拔出匕首连着根茎挖出十几株,川穹入药的是根茎,根茎很发达,足有云皎拳头大,截下来不方便带回去,云皎干脆将分枝绑在一起提着。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云皎折返回去。来时路上没好东西,她没走原路,而是往旁边走了走,没找到除野菜外的吃食,她不甘心。
然而一路走回去,不是婆婆丁就是艾草,偶尔还有一点香椿,云皎看得脸都绿了,最后采了点香椿,虽然都是野菜,但也可以换换口味不是,云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草草解决一顿早饭,云皎处理川穹,川穹外皮硬,要泡软了才可以入药,云皎没那么多水又洗又泡,退而求其次将外皮都削掉,切片放入瓦罐里,把萧朔水袋里的水倒进去,熬煮川穹水。
萧朔在梳理马鬃毛,云皎看了几眼,没忍住好奇,凑了上去,从旁边伸手摸了摸马。
马儿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云皎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再试探着伸手,就见萧朔看着她,眼睛里闪过笑意。
云皎:“…………”是嘲笑吧?
云皎扭头,回火堆旁看苍穹熬煮的怎么样了。瓦罐里水已经滚烫,药性也被逼了出来,云皎抽出柴火,等川穹水变凉,让萧朔过来拿着水袋,将川穹水灌回去。
“川穹补血益气,你多喝点。”
萧朔颔首,就这么喝了一口。
云皎把火灭了,转身就见萧朔已经把川穹挂在马上,站在马儿身旁,似乎在等她。
云皎端着瓦罐走近,萧朔利落翻身上马,朝她伸出手。
她看着眼前的大手,又抬眼看萧朔,萧朔逆着光,晨光洒落在他身上,给他披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似乎变得无害。
萧朔催促,“伸手,踩上脚蹬。”
云皎握住萧朔的手,如他所说踩上马儿身侧的脚蹬,被他轻轻一拉,便跨坐在他身后,与他同乘一骑。
萧朔扯了扯缰绳,“搂好,别摔下去。”
云皎立即抱住他的腰,小心避开伤处,“搂、搂好了。”
萧朔一夹马腹,马儿顿时窜了出去,早晨的风凉幽幽的,打在脸上格外疼,云皎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搂着萧朔腰手更紧了两分。
速度太快了,还没安全带,她怕!
跑了一上午,马儿要休息,人也要休息,云皎踩着脚蹬,抓着萧朔右手,小心翼翼废了老大的力才从马儿背上下来,她踩在地上,腿软得不得了,大腿也被马鞍磨痛了,走路像螃蟹。
萧朔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在路边吃草,跟没事人一样。
云皎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你伤没事吧?”
“没事。”
骑马没费力,云皎不怎么饿,想着要吃野菜,更没有胃口,抓出一把山泡儿来,给萧朔分了一半,“这是山泡儿,酸酸甜甜的,你尝尝。”
萧朔尝了一颗,味道确实不错,“好吃。”
云皎吃完,“我到周围走一走。”
萧朔:“我和你一起。”
云皎:“不必,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伤还没好,多休息。”
骑马时他看了,四周没什么危险,萧朔道:“好,你别走远了。”
云皎应下,拿着木棍和匕首离开。
马儿跑了一上午,他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可路边一直是灌木和密林,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地方。
恰好路边有几块堆叠的巨石,云皎把木棍靠在一边,攀爬上去。
站得高看得远,云皎能看见土路蜿蜒向前,逐渐消失,翠绿繁茂的林子却一眼望不见头。
云皎叹了口气,正要下去,余光瞥见星星点点般黄灿灿的颜色,云皎定睛一看,是枇杷!
第6章
云皎兴奋不已,记下枇杷树所在方位,才攀着石头下去,步伐虽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拿起木棍,云皎折返回休息的地方,脚步都轻快了。
她出去不一会便折返,神情也高兴极了,萧朔问:“可是有何好事?”
云皎眼睛弯弯,笑眯眯道:“我发现离这不远有几棵枇杷树,已经挂果了!”
云皎满心惦记着枇杷,抱上瓦罐,“走,咱们去摘枇杷!”
萧朔起身,“好。”
“我走过去,你带上马儿一起。”云皎兴致冲冲先行一步,萧朔牵上马儿慢了一步,只瞧见云皎雀跃的背影。
萧朔无奈,只得跟上她。
枇杷树有十来棵,形成小片枇杷林,离路边较远,云皎拿棍子敲打草丛探路,走向枇杷树。
待走近了,云皎却傻眼了。
枇杷远处看着多,走近了才发现枇杷树上没几颗果子,矮处枝丫上一颗也没有,只有高处树顶上有几颗。
就这几颗,还有鸟儿不断飞来啄食!
云皎:“…………”
真真是白高兴一场。
云皎咬牙,她就不信这个邪了,她不信这里十几颗枇杷树,她连一个枇杷都吃不上!
云皎放下瓦罐,绕着每棵枇杷树都走了一圈,一棵一棵的观察,倒叫她找到一棵果子没被摘完,也没被鸟儿啄食的枇杷树。
树上枇杷位置比较高,却又藏在枝丫树叶下,鸟儿没发现。
云皎爬上主枝干,用拐棍勾着,把枝丫拉下来。
枇杷近在眼前,可她双手用力握着拐棍,稍一放松,枝丫又会弹回去,根本摘不到。
萧朔恰好跟来,云皎喊他,“萧、萧大哥,过来帮帮我。”
他身量高,云皎拉下枝丫,他抬手就能摘到,两人配合,很快就摘了二十几颗枇杷。
云皎仰着头,仔细找了又找,除了还没熟的,已经没有漏网之鱼。
揉了揉仰久了发酸的脖子,云皎抱着枝干要下去,萧朔伸来右手,五指虚握向下扣,云皎一顿,扶着他小臂跳下枝干,道了声谢。
云皎迫不及待拿起一颗大枇杷,剥开外皮,递给萧朔,“尝尝。”
她那么想吃枇杷,为何第一颗却给他,萧朔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枇杷。
枇杷水润,萦绕着淡淡果香,萧朔一口咬下,酸得一激灵,脸都僵了。
这枇杷,也太酸了吧?!
云皎满眼期待:“好不好吃?”
萧朔艰难咽下,违心道:“……好吃。”
云皎眼睛一亮,“酸的甜的?”
一瞬间,萧朔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甜的。”
云皎剥开一个,放心大胆一口咬下,瞬间扭头吐了出来,酸得五官扭曲,不可置信地瞪向萧朔。
这就是他说的甜?!
云皎幽怨的眼神刀子似的,一下又一下刮过萧朔。
萧朔偏偏一本正经问她,“甜不甜?”
云皎:“…………”
云皎咬牙切齿,可她牙酸得做不到,她怎么早没发现,萧朔蔫坏蔫坏的。
“甜,可太甜了!”云皎皮笑肉不笑,往萧朔手里塞了好些个,“你多吃几个。”
萧朔捧着一捧枇杷,看着云皎气鼓鼓的模样,既无奈又好笑,分明是她先作弄他,怎么还生气了。
看着手里一堆酸倒牙的枇杷,萧朔失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拿起石头砸自己脚。
云皎蹲在地上数枇杷,即使它酸得难以下咽,云皎也舍不得丢了。
且不说这是她费力摘的,就说路上吃食短缺,好不容易有个能换个口味的果子,她怎么可能丢。
有了心理准备,云皎小口小口把手里剩下半个枇杷吃完,虽然酸,却汁水充裕,还算好吃。
不过云皎不敢多吃,她怕酸掉牙。
云皎把枇杷装好,“我们就在这再休息一会吧?”
萧朔无可无不可。
春日里最不缺的就是野菜,地里野菜多,不仅有婆婆丁,还有苦菜马齿苋折耳根等等。
云皎不嫌吃的多,即使是野菜也一样。折耳根根部埋在地下,挖出来洗干净浪费水,云皎便没挖。其他几样,云皎每样都摘了许多,专挑水嫩翠绿的尖儿摘。
云皎蹲着摘野菜,萧朔闲着无事,在周围走动一圈,适当活动身体,也能促进伤口更快恢复。
“刚才我在周围查看了一圈,此处有一批人停留的痕迹。应该是昨晚,约摸三十五人在这修整。”
云皎曾说过,她同行的队伍在前面等她,在这休息的那批人,应当就是那批。
“你怎么看出来有三十五人?”云皎抓住重点,枇杷被摘了,肯定有人停留过,萧朔能看出来并不奇怪,但他是怎么估算出来有三十五人?!
原主和女主分道扬镳后,女主一行共计三十六人,萧朔虽未说对,但也差不离。
萧朔指向被压塌的草,清理过后成堆的平整石头,新鲜的柴火烧过后泥土的痕迹。痕迹虽细微,但也能瞧出来,“你且看石块和被压塌的草。”
云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仔细看了又看,草是草,石头是石头,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云皎眨眨眼,迷茫地望向萧朔。
他该不会在唬她吧?三十五人,其实是他随口一说。
萧朔看着云皎渐渐从迷茫转向怀疑的眼神,有心解释的更清楚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从军多年,带兵打仗多了,看过周围环境自然而然就能分析出此处是否有人停留,何时停留,停留多久,亦或此处是否在设伏,在何方位设伏,但要他说个一二三出来,却是在为难他。
云皎怀疑,“你不会在唬我吧?”
萧朔道:“我没有。”
“我知道,我信。”云皎立即表达了自己的信任,可在萧朔听来却不太对味儿。
云皎是真的相信吗?他怎么不觉得。
萧朔一直在琢磨怎么和云皎说,马儿都吃饱了草,要出发了,他仍在想。
过犹不及,云皎不逗他,“你别想了,我信你说得是真的。她们一行三十六人,你估算的很准,我就是疑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顺便报骗她吃酸枇杷的仇!
萧朔此时哪还不明白云皎是故意的,有心想教训她,可看着她笑眯了眼,像只偷了腥的猫儿,这一想法旋即烟消云散。
他猜想不错,原来真是三十六人。
有一人很谨慎,几乎没落下痕迹,他说的三十五,也是因他拿不准是否有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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