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言去了,城中地主乡绅他门清,又从县衙要了他们田契查看,将谁家有几亩地都算得一清二楚,顺便还算了算产量,对比前一轮在地主乡绅家中买到的粮食,列出个一二三来,径直去了余量最大的那一家。
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第一家在他出价和许诺的好处双重攻势下,答应了卖他粮食。因着是在酒桌上谈下,那地主被灌得七荤八素,拍板留下府上人的口粮,其余全卖了。
如此耗时一天,谈下三家,也够营中将士吃两天饱饭,虽不是顿顿干饭,但粥也能插筷不倒了。
然谈下的两家地主醒了酒,又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粮仓,悲上心头。
钱有了,但粮食没了啊。
仅半天,李常言所作所为就传到了青夷城大大小小的地主乡绅耳中,待李常言再拜访时,无人再敢同他饮酒谈事,只从他们扣扣搜搜掏出来一点粮。
当日晚上回到营中,李常言止不住哭诉,“将军啊,粮草什么时候能到啊?前几日喝得我从里到外都是酒味,讨到粮了,也算值。可今天我吃了多少闭门羹啊,鼻子都要被拍扁了。”
萧朔一直算着时间,“还有三天。”
“三天啊!”李常言丧着脸,快速算剩下的粮食,粮食要紧着前线吃喝,他们留得较少,明早过了肯定又得断粮。
萧朔道:“你将地主乡绅名单列出,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李常言:“是,将军出马,马到功成!”
萧朔:“…………”
次日一早,萧朔便换上常服带上李常言出营,还未入城,便见许多人或挑着扁担,或扛着麻袋,或推着车,一同往营地的方向走。
“萧将军!”
“李将军!”
见到两人,他们热情的打招呼,“营中缺粮,咱们给你们送粮食来了!”
“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吃不饱肯定没力气打仗,没力气打仗,怎么赶走敌人,怎么保家卫国?!”
“是啊是啊!”
“咱后面还有几批人,送的粮肯定够你们吃!”
青夷偏远,粮食收成并不好,去年赵枢远驻守,加重了税收,普通农家能留下一年的口粮都算富裕。萧朔对地主乡绅下手,却未想过问他们借粮。
戍守青夷多年,萧朔知道,只要他开口,百姓定会自发的筹粮送来。
不曾想,他还什么都没说,百姓就已自发送粮前来。
萧朔目光微动,双手抱拳:“萧某在此谢过诸位!粮食是萧某向诸位借的,日后定加倍偿还!”
“将军言重了!”
“不用不用!”
萧朔对李常言道:“去将粮仓的将领叫来,做入库登记,同时记下所有送粮来百姓的名字住所。你留下维持秩序。”
李常言应下去了,不多时便带人回来,登记、入库有条不紊的进行,有人不愿留下姓名,李常言多番劝说,还道:“咱会立一面光荣榜,将送粮百姓的名字都刻上去,日后供人瞻仰,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要啊?”
被劝说之人眼睛一亮,“要、要的!”
这不止他能吹一辈子的牛,他儿子、孙子也能吹啊!说不定曾孙都能吹!
萧朔预估三日粮食用量,收下的量达到了,便不再接收。
送走不断前来的百姓,萧朔进入营中,李常言跟在他身后,感叹了一声:“这些年,值了!”
萧朔看着送往粮仓的粮食,是啊,值了。
粮食入库,营中喜意盎然之时,有斥候急忙来报:“将军!攘夷攻来了!!”
萧朔脸色蓦地一变,“准备迎战!”
战鼓擂,双方士兵冲锋陷阵,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闹,此次是真的在拼命。
攘夷士兵养足了精神,势头迅猛,青夷士兵也不遑多让,双方打得难分难舍之际。
第三方异军突起,猛地杀来。
“将军!我来助你!”
萧朔寻身望去,只见骏马上疾冲而来的,是他四月前派去富州的崇远。
崇远长/枪突刺,瞬间杀入战场。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道略显娇小的身影,萧朔还以为自己一晃眼看错了,不由定睛仔细看了又看。
真是楚笙。
不是,她怎么也来了?!
她来了那他哥呢?!萧翊有没有跟来?!
不容萧朔多想,楚笙跟在崇远身后冲入战场,两个人硬生生撕开了敌军一条口子。
萧朔喝道:“是崇远!随他进攻!”
青夷士兵和押送粮草回来的士兵一同突入,士气大增,将攘夷打得落花流水。
程期万万没想到,半路还能杀出个程咬金来,只得快速撤退。
攘夷士兵退走,楚笙骑着马儿走到萧朔跟前,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好久不见,云皎呢?”
短暂的客套后,直奔主题。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一旁的李常言闻言, 颇为震惊地望向楚笙,不动声色打量她,和将军说话这语气?还一开口就问夫人在哪?这人谁?
不同于他的惊讶,崇远表现的极其淡定, 见识了她和太子吵架, 和太子动手, 太子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后,崇远自认已没有什么能让他再起波澜了。
萧朔短暂的沉默后,道:“皎皎在营中,你怎么来了,我兄长呢?”
同楚笙一样, 他的重点在后半句。
提及萧翊, 楚笙眼中闪过火气,看与萧翊有几分相似的萧朔时, 连带着都没好脸色,“我想云皎了,我来看云皎。”
顿了会,楚笙接着道:“他在富州。”连名字都不想提。
见楚笙就差喷火了,萧朔也不触她眉头, 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后,就命李常言留下盯着清扫战场,他则和楚笙、崇远一起回营。
翻身上马, 萧朔瞥了眼楚笙,寻思着萧翊究竟做了什么, 让楚笙火气如此之大, 还跑青夷来了, 萧朔又望向崇远, 试图从他那得到答案。
崇远神色微动,用口型示意:“属下回营后同您说。”
萧朔收回目光,目视前方。
目送他们回营,李常言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好奇极了,既好奇她的身份,也好奇她的身手,方才她与崇远相继冲入战场,其骁勇的杀敌身姿干脆又利落,还专挑后脑勺攻击,虽狠厉了些,效果却出奇的好,攘夷士兵轻易不敢近她的身。
这是哪儿来的能人啊?李常言心道,待迟些时候回营,可以同崇远打听一番,若能结交,再好不过了。
源源不断的粮草押送回营,这段时间来萦绕在头顶的断食阴云散开,营中将领士兵皆欢喜至极。
萧朔一入营,便差遣士兵去请云皎来,就道是楚笙来了。
楚笙连这点时间都不想等,“我同他去罢。”
萧朔道:“好。”
楚笙翻身下马,由士兵带路去寻云皎。
萧朔监督粮草入库,神色冷淡又镇定,但他心思早已远了。楚笙来了,云皎身边还有他的位置吗。
萧朔吐出一口气,瞥了眼崇远,在外人多眼杂,萧朔只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不是说最快后日抵达吗?怎么这么快。”
崇远心中的倾述欲有了宣泄的口子,又心酸又好笑,还带了点欲哭无泪,总得来说就是心情复杂,“楚姑娘催的。”
萧朔顿了下,“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崇远瞟了眼四周的士兵,“待会同您说。”
萧朔:“好。”
待粮草入库完,萧朔立马叫上崇远一同回营,开口第一件事,就是让崇远赶紧说原因。
萧朔轻咳掩下自己的急切,他才不是要看萧翊的热闹。他是为了了解来龙去脉,只有了解清楚了,他才好帮萧翊不是。
那厢,楚笙跟在领路的士兵身后直奔伤兵营,远远就看见云皎站在营外的身影,她在和人交谈,背对着她,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玉珂手里拿着云皎配比好的药材,她身量比云皎高太多,微俯身低头看药材,听云皎叮嘱她该如何煎,玉珂一一记下,抬头时目光瞟过,只见一女子大步流星,气势汹汹直奔此处而来。
嗯?!营中何时来了个女人,她怎么不知,玉珂眼睛微睁,看了看她,又垂眸看云皎,一瞬间,玉珂脑海内闪过无数的戏码,她听过戏,也偷闲看过话本子,此刻再回想其中情节,只觉此人来势不善。
不行,她得保护好夫人。
“记下了吗?”云皎问,见玉珂没回应,仰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目光直直看向她身后,神情十分精彩。
看什么呢,云皎抱着疑惑的心态,也转身看了过去,熟悉至极的身影面庞闯入视线,云皎不由睁大了眼。
是楚笙吗?她不会在做梦吧!
云皎眨了眨眼,指甲还掐了自己一下,微弱的痛感传至脑海,云皎顿时兴奋了,惊喜不已:“阿笙!”
把药包塞玉珂手里,云皎转身就冲了出去,跑向楚笙,张开手抱住她,就差转圈圈了。
可惜她肩上有伤,使不上力,抱不起楚笙。
云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嘴角上扬,眼睛都笑眯了,再观楚笙神情,终于露出了在来青夷后第一个笑容。
云皎抱着楚笙不撒手,“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楚笙笑道,“所以来看你。”
富州距青夷,比她和萧朔从赦南镇出发来青夷还要远,云皎松开楚笙,看她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脸,改为牵着她的手,“累坏了吧,你跟我来。”
云皎转身面向玉珂,同她道:“玉珂,这是楚笙,我闺……”云皎把脱口而出的闺蜜咽下去,“是我闺中密友,我带她回营帐中,你看着些用药。”
玉珂目睹全程,愣愣点头:“好。”
枉她想了那么多,却没想到人家和夫人是好友,方才那哪是来势汹汹,人那是想念夫人,所以急切了些。
目送夫人拉着楚笙离开,玉珂生出一丝丝羡慕,夫人和楚笙感情可真好。
云皎将楚笙带回营帐,兴奋劲稍稍过去,这才发现楚笙衣裳上还有血腥味,仔细看还有血迹,云皎心口一紧,“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我没受伤,”见云皎仍然担心,楚笙解释道,“抵达时发现萧朔领兵同人交战,我和崇远领兵杀入,身上沾了些敌人的血。”
楚笙掀开沾血处的衣裳让云皎看,“你看。”
云皎都仔细检查了,这才放心,她摸摸楚笙的头发,“全是灰,我让人送水来,你先洗漱。”
楚笙点头,“好。”路上风餐露宿,确实脏了,楚笙以前不讲究,也没条件让她讲究,但这一年,楚笙早就习惯打理得干干净净了,路上半月未换洗,楚笙也有些忍受不住。
见她两手空空,云皎让人送水的同时,找了一身自己的衣裳拿给楚笙。
待水送来,云皎一同跟进去,楚笙不解,“你怎么进来了?”
“我给你洗头!”云皎摩拳擦掌,“顺便赠送你一套按摩舒缓,可舒服了。萧朔想让我替他按我都没按呢。”
楚笙狠狠地心动了,“好。”
楚笙褪去衣裳踏入浴桶,头倚在边缘,云皎站她身后,舀水替她湿发,动作十分轻柔,楚笙舒服得闭上眼,昏昏欲睡。
她赶路也累了,眯了会儿,还真睡过去了,直到云皎替她洗完头发,用干帕子包裹起来时,她才醒来。
水不太热了,云皎往浴桶里掺了热水,让楚笙快些洗,云皎擦干手,“早饭用了没?”
楚笙:“还没。”
云皎立即道:“我去端饭菜来。”话落便走出了营帐。
萧朔同崇远谈完话,因着两人都还未用早饭,便一同往外走,打算先去伙房吃饭,吃完了再顺路去演武场。
还未抵达,萧朔眼尖的看见云皎托着木盘,其上摆着清粥小菜馒头肉饼,肉饼足足摞了六个。
萧朔快步走过去,接过木盘,“皎皎,当心肩上的伤,我来端回去。”
“没事儿,我用的左手,”云皎立即道,“你刚看见的!”
萧朔失笑,“嗯嗯我看到了。”
“萧朔,我好开心啊。”云皎唇角上扬的笑意一直未下去,走在萧朔身畔,连步伐都透着欢快。
“你多陪陪楚笙。”萧朔善解人意,然云皎的回答又让他开始冒酸水,云皎她说:“我知道,我今晚想和楚笙一起睡。”
萧朔顿了下,“我呢?”
云皎道:“委屈你了。”
萧朔:“…………”
快到营帐了,萧朔问:“这么多吃食,有我的份吗?”
云皎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没有,都是给楚笙吃的……”
萧朔:“我生气了。”
四周是巡视值守的士兵,那么多双眼睛下,云皎没做任何出格的事儿,只握住了萧朔的手。指腹贴着萧朔掌心,云皎手指弯曲,挠了挠,小声道:“不许生气。”
“我记下了,不生气。”萧朔没进营帐,只在门口将木盘递给云皎,“快进去吧。”
云皎帘子掀开一条缝,挤了进去,道了声她回来了,便将吃食在矮桌上摆开。她摆好,楚笙也穿好衣裳出来了,长发垂下落在身侧,楚笙拿着帕子在擦。
“快来吃饭。”云皎招呼她。
楚笙将帕子垫在肩上,头发放至身后,坐下吃饭。
吃饱喝足,肉饼只剩下一个,楚笙挺着浑圆的小肚子,云皎站她身后替她梳发。
楚笙摸了摸肚子,似乎还有余量……嗯,再吃一个也吃得下。
一刻后,楚笙走动消食顺便晾头发。云皎坐在梳妆台前,将用过的东西规整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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