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我还这么小,让我再说一遍这种事,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
第5章 蝉鸣/05
七里夏树从太宰治房间出来,夏油杰已经不在走廊里了。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七里夏树才眯了眯眼,她略仰头看着那棵高过了二楼的大树,“我觉得夏油杰这个人很怪。”
太宰治随意地点头:“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和疑问是恋爱的开端。”
“?”七里夏树轻瞥一眼太宰治,轻笑一声,“太宰,我没记错的话,你才十岁吧,你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歪理?”
太宰治困倦的打了个哈欠,不置可否。
七里夏树懒得搭理他,这小孩看起来乖巧无害,一天到晚精得很,跟他硬掰扯也没用。
她懒洋洋往身后的墙壁上一靠,由于盛午的光线太强而微微眯着眼。
手指碰了碰口袋里的烟盒,又突兀地想到了夏油杰最后看着她的那个眼神。
他说,对不起。
仿佛是在因为她说的讨厌他多管闲事而道歉,可是仅仅是为了这个道歉,他的眼神为什么,像是在悲伤。
太宰治再次打了一个哈欠,“我要睡觉了。”
“你有没有觉得,夏油杰像是在故意接近我?”
“你要是想恋爱可以直接跟他说。”
“总不能他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吧?”
“他的宿舍在我隔壁。”
“?”
蝉鸣安静了一秒。
七里夏树转头,看向太宰治,“你怎么不早说?”
太宰治还不忘补充:“他房间没关,他都听得见。”
“……”
片刻后,七里夏树再次轻扯唇角。
“听见就听见。”
她收起懒懒散散靠在墙上的动作,细白的腿一伸,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身后是鼎沸喧闹的蝉鸣。
正值暑假时间,福利院的孩子不同于普通家庭的小孩,放假之后还要在福利院里统一接受福利院的安排。
学校布置了暑假作业,大家要统一在下午的上课时间到教室里写作业。
教室很空旷,因为前段时间来了许多有意愿领养孩子的人家,挑选了几个听话聪明的孩子办理了领养。
即使教室里很空旷,大家也习惯坐在一起。
因为长时间相处,大家都已经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除了七里夏树。
她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大家的交谈时戛然而止,以警惕和敌对的目光盯着她。
直到看到她在经常坐的靠窗角落里坐下,大家才收回目光。
“到底怎么才能把她赶出去啊,宫村老师根本不相信我们说的话……”
“听说她可是害死了自己父母的凶手,又有那种奇怪的力量,这种怪物怎么可以在我们身边。”
“新来的那个夏油杰好像是宫村老师的亲戚……我们把他拉拢过来吧,说不定可以借他把那个怪物赶出去。”
“有道理,那等会儿他来了,我们叫他过来一起坐。”
“就这么定了。”
几个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怕被七里夏树听到。
但是七里夏树的听力借助着五六岁时觉醒的那种力量,向来比普通人好一些。
那几句七零八碎的讨论顺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拿出作业。
满不在乎地把听到的对话归类为垃圾,左耳进右耳出。
在人前,她习惯性装得很乖。
宫村老师进来监督大家写作业的时候,她模样极为认真,因此宫村老师很满意。
尤其是对比另外一边还在闲聊的孩子们。
看见她额头还未痊愈的伤口,还关心道:“夏树,额头的伤恢复得还好吗,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七里夏树从认真写作业的专注中抬起头,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她腼腆一笑:“谢谢老师关心,伤口已经结疤了。”
“那就好。”宫村老师点了点,回身时对着另一边时不时往这边瞟的孩子们说道:“自习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你们还在闲聊,河野,你的作业本都还没拿出来,每天就你最不遵守纪律,什么时候能向夏树学学?”
被点名的河野瑟缩着看了一眼七里夏树。
七里夏树坐在背对着宫村老师的椅子上,对着他弯起唇角,说不上来的漂亮,眼底的每一分灿烂都洋溢着恶劣的得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捣蛋鬼。
河野被她这副样子激到了,连忙站起来指向七里夏树:“宫村老师,你不要被她骗了,她都是装的!”
然而宫村老师根本没有回头看七里夏树。
他斥责道:“夏树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最好,你倒是也给我装一个出来看看啊!”
河野没有话说了,只能愤恨不甘的瞪了一眼七里夏树。
于是七里夏树笑得更灿烂了。
她收回目光时,视线不经意划过门口,这才看到门口还站了一个人。
他的手里抱着书本,同时也在看她。
目光是湖面一样的宁静,很容易让人想到温柔的夏风。
七里夏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宫村老师也暂时停止了斥责,回过身,对还站在门口的人说道:“杰,你进来吧,暑假每天都是在这个教室里自习写作业,位置都是随便坐的,你看看你喜欢坐哪里。”
“好。”
少年略低温和的声音。
教室里的孩子们也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夏油杰,他们变得跃跃欲试。
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斥责,对七里夏树更是看不顺眼。
然而,在他们开口之前——
夏油杰的脚步刚刚走到靠窗的那一排位置。
他的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只举起来的手,细细白白。
夏油杰低头。
七里夏树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仰着脸,那张狡黠恣意的脸此时笑得腼腆而胆怯。
开口时,连声音都透着几分紧张不安,“可以坐在我这边吗?我……我的国语成绩不太好,我听、听宫村老师说过……”
话说到这里,七里夏树咬着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下去。
眼睫轻颤,紧张地望着他。
那群孩子显然是想起来自习之前还在讨论的事,同时也没想到七里夏树这次居然主动拉拢夏油杰。
她往常从来不会跟别人打交道的,更别说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了。
不过,她愿意,人家可未必呢。
那群孩子怀着看笑话的心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碍于宫村老师在场,没好意思直接嘲笑出来。
河野也不管刚刚才被宫村老师骂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夏油君,你要不要……”
“好。”
声音平稳。
“……”
夏油杰的声音不大,是教室里的人恰好都听得见的音量。
河野的话头一滞,随后也反应过来,他连话都还没说完,夏油杰不是那种急性子打断别人说话的人,那么,他的这句好,显然不是在答应他。
而是答应七里夏树。
夏油杰停在了七里夏树的旁边,端端正正地抱着书,手指修长细白,可以看见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头发也束起来了,在脑后扎成丸子。
他的眼尾微微上扬,带着点细微的笑意,温和如夏风。
七里夏树舌尖抵了抵唇腔,抬眼,弯出一个腼腆而乖巧的笑,问得轻声细气:“那……夏油君要坐外面,还是里面?”
夏油杰把手里的书放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拉开了椅子,平静说道:“不麻烦你重新换位置了,我坐外面就好。”
这个人连拉开椅子都的动作都慢条斯理,手指微微用力时,突起的骨节格外干净好看。
侧脸的弧度从鼻梁连接到下巴,在靠窗的明亮光线里,如同金子织成的细线勾勒着他的轮廓。
皮肤很白,细顺的头发此时束得很安分,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轻弯。
是那种即使没有在笑也会让人觉得很好相处的温和长相。
夏油杰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在坐下后看向她。
七里夏树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心虚感,反而笑得更好看了,声音刻意压着乖巧,说得很甜:“谢谢夏油君。”
安排好了夏油杰的位置,宫村老师也没再多说话。
他坐到了讲台上,盯了一会儿大家自习写作业的状态之后,便翻开了书打发时间。
也是这个时候,夏油杰收到了旁边递来的一张纸条。
小纸条叠得方方正正,这倒跟她的离经叛道不太相符,他有一点意外。
夏油杰打开了小纸条。
上面是七里夏树的字,歪歪扭扭,字迹算不上好看。
写的是:“夏油哥哥,为了让你坐在我旁边,我可是招了他们所有人的仇恨,你觉得,这没有一顿饭当做补偿,合适吗?”
“……”
夏油杰抬头,看向了旁边倒打一耙还理直气壮的七里夏树。
而对方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这个纸条压根不是她写的一样,闲闲地捏着笔尖,一副在认真思考作业怎么写的样子。
很快,夏油杰的小纸条递到了她面前。
七里夏树心情格外好,很期待夏油杰这次又会怎么纵容她,很想知道他的包容到底有没有底线。
打开。
上面写的是:“如果你愿意陪我每天练一会儿字的话,我可以每天都请你吃饭。”
“——?”
七里夏树盯着纸条好半晌,转头,看了一眼夏油杰。
他在写作业,低着头认真计算,额前的刘海微垂,侧脸的弧度依然柔和如夏风。
温柔,体贴,细心,一副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很舒服的模样。
她感觉自己嘴角在上扬,原本无聊又无趣的自习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活泛起来。
明明是嫌弃她的字丑,想让她练好字,却说是让她陪他练。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会为对方考虑?面对恶意,他又能保持多久。
纸条再次递给夏油杰:“夏油哥哥,字能不能陪你练好我不知道,但是饭我是会每顿都吃的,吃到你没钱为止。”
递给他的时候,她笑得阳光灿烂,一脸的坏心眼,生怕夏油杰无法领悟她的恶劣。
然而,夏油杰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很快就写完,甚至不需要折叠,放到了她的眼前。
“好。”
“……”
靠窗的位置,蝉鸣沸腾不止,愈发聒噪清晰的涌入耳朵。
第6章 蝉鸣/06
福利院的暑期安排其实很丰富,为了这群无家可归的孩子身心健康,活动可谓是五花八门,每一样都积极向上。
上午和下午各有两个时间是学习时间,然后是福利院同意安排的娱乐活动时间。
由于来这里的孩子年龄段不一样,活动也是分了组分了班级。
七里夏树和夏油杰同岁,当然每一次的安排也都是在一个组里。
然而在收到夏油杰的小纸条回复以后,七里夏树却没有再搭理夏油杰。
活动的时候,选搭档一起玩游戏。
到了这个环节,别人都在热火朝天地选搭档的小伙伴,七里夏树却像没事人一样看着头顶的树叶。
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跟她搭档,刚好人数也是单数,所以也没法强行安排一个。
太宰治比七里夏树小几岁,也跟她不在一个组,因此连唯一说得上话的太宰治也没法跟她一起。
不过,在不分组的集体活动时,七里夏树往往就能跟太宰治搭档一起玩。
但是也不知道今天这小子在抽什么疯,非要默认她不讨厌夏油杰,跑去跟其他人一组了。
七里夏树很无语:“我说几次了我很讨厌他啊。”
太宰治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人群中距离并不远的夏油杰:“夏油君,你跟她一组吧,她玩得很烂的,我不想被她拖累。”
“……”
七里夏树在某一秒里反应过来:“什么叫我玩得很烂,你也没有很强好吧?”
太宰治仍然扭着头,看着夏油杰,压根没把她当个人。
“……”行吧。
七里夏树盯着夏油杰,以眼神威胁他:你要是敢答应你就死定了。
夏油杰接收到了她的信号。
然后,微一颔首,走了过来,对太宰治微笑着说:“好,我会尽力的。”
太宰治得偿所愿,跑了。
七里夏树甚至都没来得及抓住他的领子。
“……”
七里夏树冷着眼和夏油杰温和不变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
算了。
不就是玩个游戏。
七里夏树企图事先给他立规矩,不要像太宰治那样瞎玩,害得她每次得分都不高。
“夏油杰。”她开口。
夏油杰侧过脸:“嗯。”
他的眼睛细长上扬,在看过来时恰到好处的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阳光落进他的眼底,如同一条清润而过的河流。
“……”
七里夏树别开了目光。
然后才说道:“这个游戏你以前玩过没有?”
仍然可以感觉到他在看自己,视线温温浅浅。
他的语速不快,听起来很舒服,“没有玩过。”
……这听起来,怎么还像是个新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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