瑢兰姑姑毕竟是宫中的老人,只要那么一看,就立刻认了出来:“回娘娘的话,那轿子似乎是属于雀薇宫的周贵妃所有;娘娘,此刻周贵妃不会在这里吧。”
周嫣然?那个狐狸精?!
姜氏的脸上立刻露出深深地妒意,一双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那顶软轿,当真是恨不能冲上去放把火将其烧掉。
看出姜氏生了气,瑢兰姑姑在一旁劝说着:“娘娘,一切以大事为重,等将来我们事成,还怕没有机会来收拾这些小贱人吗?”
听到瑢兰姑姑这话,姜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怒火:“不错,待本宫坐上太后这个宝座,这些狐狸精们,本宫要扒了她们的皮。”
瑢兰很能理解此刻姜氏的嫉妒和愤怒,毕竟,在这个世上没有那个妻子能够真正大度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宠爱哪个小妾。
娘娘委屈了自己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真正掌握大权,待那一日到来,往日敢跟娘娘作对的那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姜氏管常用的哪些手段,瑢兰忍不住心里又是微微一颤,跟在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子身边,除了要帮主子排忧解难,更重要的是要在这样的主子手底下学会生存。
瑢兰不会忘记,以前姜氏的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大嬷嬷;可是那个大嬷嬷却在有一天突然消失了;虽然大伙儿谁都没有多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大嬷嬷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有一句话叫做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同样能够用在永和宫。
瑢兰姑姑陪着姜氏在太和殿的殿门口等了片刻,前去通报的小宫侍就快步跑出来,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姜氏面前,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姜氏赶紧让瑢兰姑姑为自己整理了一番仪容,然后在挺直腰背朝着太和殿迈进去的时候,眼角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软轿,藏匿好眼底的凶光,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大度谦和一些,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昭和帝的面前。
太和殿中,龙案上摆满了从各个州郡递上来的紧急奏折,昭和帝正聚精会神的批奏着朱批。
听到有动静靠近,他这才从奏折中抬起头,当他看清楚来人是谁时,眼底的厌恶之色被他悄悄遮掩,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淡然和冷漠。
第二百五十二章 杀心已起
看着昭和帝那张已经染上了岁月且肥胖的脸从奏折中抬起来,姜氏的眼神微微一怔,仔细去看她眼底的感情,竟是说不出的浓烈与炙热。
此刻,她虽然是看着现在的昭和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透过这个肥胖的身影在看二十年前的他。
那时的昭和帝还没有肥胖至此,容貌之俊美可以跟今日的凌王不相上下。
当年,她就是一眼钟情于他,所以才不顾家族的反对,父母的阻止,执意要嫁给他为妻。
至今她都记得,洞房花烛夜的时候,看着在龙凤烛火的照映下俊美逼人的他,她笑的幸福而满足;本以为,这辈子他们都会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可没想到,随着时光的流逝,她与他的感情早就渐渐化为虚无。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女人越来越多,看着他当着她的面宠爱着一个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他是大魏的天子,富有天下;她是大魏的皇后,尊贵无双;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鸾凤和鸣、天作之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无数个凄凉的夜里,她独自守着那个凤椅,孤独的居住在永和宫里已经二十年了。
他们看似是这世间最尊贵最恩爱的一对夫妻,可是她很清楚,他们早就开始渐行渐远,中间间隔的沟壑已经太宽太大了。
他给了她尊贵的身份,给了她后宫大权,甚至任由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一些龌龊肮脏的事;可是,他却吝啬的不肯给她最想要的——他的感情。
如今,看着眼前这个同样已经开始衰老的他,她发现自己,依然深深地爱着他,哪怕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俊美风流,可她依然无法自拔的喜欢着他。
他的一个眼神落在她的身上,都足够她兴奋开心许久而迟迟无法忘怀。
昭和帝眸光淡淡的看着站在龙案前痴痴地望向自己的姜氏,对她的这个眼神,他已经太熟悉了。
从他们第一次认识开始,她就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紧盯着他,连眨动一下都不会;曾经,他以为这样的眼神是充满了爱意的,这让他曾欢喜无比,毕竟被自己的妻子如此如痴如狂的喜爱着,这世上没有那个男人是不喜欢的。
可是,渐渐地他看清楚了她眼底的真正感情。
那不是浓烈的爱,而是深深地控制欲,可怕的占有欲,令人深恶痛绝的霸占欲。
他们已经做了数年的夫妻,他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相较于爱着他,她更喜欢操控他;就像他现在坐的这个皇位,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愿意坐上来,而是他的妻子太想当皇后,他被她推着、撵着、逼着走到了这个人间的至尊宝座面前。
现在,他的长子将要步上他的后尘,因为她想当太后,他的长子也将会成为下一个傀儡,为了完成她的愿望,一步接着一步,硬着头皮的朝着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位置上走来。
面对着姜氏,昭和帝只有满眼的冷漠和心底翻滚的腾腾厌恶,只是她是皇后,他要顾全大局,为她留几分颜面;所以才会让她出现在他的面前,让她用他十分不喜的眼神看向他。
“皇后来找朕,是有何事?”昭和帝在淡淡的瞥了眼姜氏后,就又垂首手持狼毫笔,慢条斯理的在一份份奏折上写着朱批。
姜氏被昭和帝的话唤回神志,忙收起眼底的情谊,冲着昭和帝盈盈行礼之后示意瑢兰姑姑将滋补的汤药端上来,同时道:“臣妾听说近日皇上为国事操劳十分辛苦,所以特意炖了汤药奉上,希望皇上能够保重好身体,千万不要太劳累。”
昭和帝依旧是淡淡的瞥了眼放在龙案上的汤药,却是连动都不动一下,客气而又疏离道:“这种炖汤药的小事,以后就不劳烦皇后了;皇后主持后宫也同是辛苦,就不要再为朕的身子操心了;朕的身体状况会有太医操心。”
明明是看似十分温暖的话,可是姜氏却很清楚,昭和帝这是在拒绝自己;他现在,连自己出现在他面前都开始无法忍受了吗?
哪怕是她主动来找他,向他示好,他都不屑吗?
这么多年了,她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他宁可跟那些狐媚子们缠绵恩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她吗?
一时间,怨愤和嫉妒立刻占满了姜氏的全部内心,她用力的攥紧拳头,任由漂亮精致的护甲套扎进自己掌心的嫩肉里。
但脸上却是笑容不变,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皇上体恤臣妾,臣妾感激不尽;只是照顾自己的丈夫是臣妾的应尽职责。”
听到姜氏这么说,昭和帝手中的狼毫笔陡然一顿,一大滴墨汁滴落在白色的宣纸上,瞬间就晕开了一大片。
昭和帝慢慢将头从奏折中抬起来,这时他的眼睛里,连冷漠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冰冷:“皇后来找朕,真的只是来尽妻子的责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了,朕现在很忙,没有时间陪伴皇后一叙夫妻之情。”
姜氏脸上连最后的一丝笑容都快挂不住,她绷紧了嘴唇死死地盯着昭和帝。
还是站在一侧的瑢兰姑姑察觉到殿中的氛围有些不太对,鼓了鼓勇气,小声的杵在姜氏的身后,低声提醒她:“凌王殿下。”
被这四个字扯回理智,姜氏按下心里的酸涩,再开口说道:“皇上,臣妾听说凌王殿下已经离京数日,不知他现在可到了济州城?”
昭和帝冷冷的眼神落在姜氏的身上,思付了片刻,道:“按照老三的脚程,这个时间应该是到了。”
姜氏讪讪的笑了几声:“凌王殿下真是年轻有为,这般年纪就担下奉旨钦差的重担,前去灾地赈灾;要知道,如今的济州城可是比不上当初,更比不上京城,王爷这一去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他是皇子,吃苦也是为了造福万民,为朕分忧,也是他应该做的事。”
姜氏笑着:“是啊,凌王殿下年少时就被皇上你送到了战场上,虽那时年纪不大,可却在军中多次建功立业,至今边陲的将士提起他,都会连声称赞,夸赞这一切都是皇上你教的好。”
听到姜氏提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昭和帝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连跟她说话的语气都不似先才那样生硬。
“朕在他年幼时可没花费多少心思在他的身上,毕竟他上头还有两个兄长;倒是煊儿,朕对他颇为看好,在煊儿小小年纪朕就经常抱着他来太和殿,亲自手把手地教他习字看书,对他寄予厚望。”
说到这里,昭和帝的语气一顿,又看向姜氏:“如今你是煊儿的母亲,要多多教他兄弟和睦,勤加读书;煊儿自小就十分聪明,朕记得但凡是他看过一遍的书,他都能够记住。”
姜氏的脸上也堆出笑容:“这都是皇上您的功劳,诸位皇子皆是聪慧之人;尤其是凌王,既能上得了战场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又能入主朝堂、救济灾地;只是这济州城距离京城遥远,灾区救济又是困难重重,真不知凌王该如何应对才是;万一发生突发状况,凌王若是处理不及,恐怕还会惹来一些麻烦。”
昭和帝听着姜氏意有所指的话,眉角一挑,看向她:“突发状况?麻烦?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姜氏欲盖弥彰的笑着,双眸含情的看向昭和帝:“臣妾只是后宫的妇人,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外面的事;臣妾只是担心凌王,害怕他年轻气盛,又是第一次当这赈灾钦差,若是办事不利,恐怕会有损皇上您的涛涛皇恩。”
昭和帝不愧是跟姜氏做了数年夫妻的人,一听她这话,立刻就明白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原来,是探查他的口风来了。
昭和帝冷哼一声,说:“朕既然钦点了老三当这赈灾钦差,自然会对他依赖信任;他手持朕御赐的圣旨,所到所行之处,所作所为之事皆是代表朕,朕不会对他的行为妄加干涉,不仅如此,还会支持他。只要他做的是对的,朕就会是他最有力的那座靠山。”
“至于你担心他是否年轻气盛会做错事,或者是造成什么民怨,引起流言蜚语,朕觉得皇后你这么想是杞人忧天了;朕的凌儿少年时期就能驰骋沙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难道还会畏惧这些毫无根据、捕风捉影的流言吗?”
看着对赵凌如此信誓旦旦的昭和帝,姜氏的脸上虽然依然挂着笑容,可攥紧的拳头却出卖了她此刻深深的不悦和怀疑。
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怀疑在昭和帝的心里,赵凌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怀疑是多想了,可今日一见,她越来越肯定这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赵凌此人就更不能留下,必须铲除。
想到当年杨妃活着的时候给她添堵,将她的丈夫从她的身边抢走,没想到那个贱人死了之后还留下了一个贱种照样碍着她的眼。
这对母子,真是天生就是用来给她找麻烦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他是真正的帝王
当姜氏从太和殿中走出来,心里的怒火依然难平。
瑢兰姑姑凑近到姜氏的身边,小声的说出自己的看法:“娘娘,看来皇上还不知道李元之死,而且,皇上的态度好似十分偏袒凌王。”
“他哪里是偏袒,分明就是盲目的相信;本宫这些年还真的差点就被他给骗了,本以为他也十分不喜那个贱种,可没想到,他对那个贱种还挺好。赵凌此人,绝对不能留下,不然,他定会从煊王的手中将皇位抢走。”
瑢兰姑姑附和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九位皇子中,也只有凌王能够跟煊王一争高下;我们的人必须尽快行动,不能让凌王从济州城活着回来;只是李大人那边,我们该要如何处理?还要人散布消息,将李大人的死扣在凌王的头上吗?”
“为什么不扣,皇上想要护着他,那也看能不能真的护住。”
说完,姜氏就目光阴毒的扭头朝着太和殿的匾额上看了几眼,总有一天,她的儿子会走进这里,坐在那张龙椅上;到时候,曾经薄待过她的人,都会匍匐在她的脚底下苟延残喘、祈求饶命。
姜氏步下台阶朝着凤撵走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回头朝着太和殿一侧的软轿看过去,问瑢兰:“刚才进殿中,你可发现周嫣然那个贱人藏在何处?本宫亲自前来,她都敢避而不见,可见这个贱人是一点都没将本宫放在眼里。”
瑢兰姑姑道:“应该是在偏殿躲着吧,周贵妃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向来在后宫中目空一切,娘娘且息怒,等将来煊王殿下登上大宝,这些人,都会随意让娘娘拿捏。”
瑢兰的这句话算是劝说了姜氏,将她心头的妒火悄悄熄灭。
不错,这么多年她都忍下来了,难道她还在乎再多忍几天吗?
周嫣然,赵凌,楚冰月,这些人,她都不会放过。
……
太和殿里,周嫣然在姜氏离开后就从偏殿走了出来。
今日的她依旧穿着精致奢华的曳地长裙,玫红色的长裙包裹在她精致玲珑的娇躯上,将她本就出彩的身材衬托的更加惹人心动;再配上得体的妆容,真不愧是这三千后宫中最得盛宠的后妃,光是这艳丽的容色,都能让无数女子暗生羡慕。
在昭和帝面前,周嫣然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她知道昭和帝喜爱柔顺听话的女子,所以在他面前,她会收起自己的利爪和锋芒,变成听话乖巧的小女人,似小鸟依人一般,紧紧地依偎着他。
“皇上,皇后娘娘前来,臣妾应该面见行礼才是,可您为什么要让臣妾躲起来,不愿让臣妾向娘娘请安呢?”
看着站在龙案前娇滴滴的周嫣然,昭和帝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招了招手让她走近,跟着将美人一揽,就拉着美人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抬手捏起美人精致的下巴,看着美人听话的模样,道:“朕虽然不留心后宫之事,但也听说过,皇后似乎并不喜欢你。”
周嫣然立刻露出一副小女儿的柔弱之态,低着头,声音嗡嗡道:“都是臣妾笨拙,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皇后娘娘,讨娘娘的欢心。”
“朕与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没有人比朕更了解她;姜蔷此人,就算你拿出自己的心给她看,她还是会瞧你不顺眼;这份狭隘的心肠她与生俱来,永远都不会改变。”
周嫣然还是第一次听见昭和帝称呼姜氏的名字,当他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此刻的昭和帝对姜氏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就像是在提起一个陌生人,不,连陌生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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