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锦云一位沈成津会继续追问的时候,男人突然站起来。
“收拾东西,我们赶飞机。”
“……”
“我哪有那么小气?”
“……”
你还不小气?
*
回到南明市已经是晚上,过来接机的是梁左。
晚上八点多没吃饭,刚进市区,沈成津就指了一家小餐厅。
问锦云:“就在这随便吃点?”
锦云看了一眼招牌,是一家卖牛肉面和羊肉汤的小店,看上去还算干净。
这种天气,喝一碗热汤也挺舒服,所以就随沈成津下车了。
谁知这边才刚到店里,锦云手机忘了开机,刚开机,就收到无数条短信轰炸。
她一一点开,看到多条未接来电的提示,都是母亲打来的。
于是赶紧回了电话,“妈,怎么了?”
谁知那边某女士笑着说:“我回国两天了,方才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啊?”
“明晚和女婿吃个便饭?”
“……”
您哪来的女婿?
第81章
每个到了应该嫁人年纪的姑娘,背后都有一个急于求成,催婚心切的母亲,在你没男朋友的时候,故作大度地表示,遇不到合适的也不着急,养着你就养着你。
你以为这是真心话?
那你就太单纯了。
一直遇不到还可以认命,可你一旦有了男朋友,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无孔不入地试图打入内部,这边暗示暗示,那边暗示暗示,生怕你不明白他们意图似的。
锦云自然少不了一番催三阻四:“八字还没一撇,见什么见,吃什么饭?况且……他叫沈成津,不叫女婿,别乱起名字……”
沈成津抬起来眼皮子,作为被当面讨论的当事人,吹了吹羊肉汤,伴着新鲜的葱花和香菜,不急不躁送入口中。
润了润嗓子才低声问:“要不然,我跟阿姨聊两句?”
锦云抬起来明眸睨他,还没等反应,沈成津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先是一句“阿姨”,然后不紧不慢地自我介绍,“我是沈成津,锦云的男朋友……”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沈成津看向眼前的人儿,低低应着,“方便听,您说……”
然后就在锦云瞠目结舌地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捏着手机出去了。
等到她点的羊肉汤端上来,还有一盘新鲜出炉,外焦里嫩的葱花油饼。
她这才放心过来,透过小店的透明玻璃门,往外面张望。
此刻沈成津就站在路灯下,露出来一个宽肩窄背的剪影,橘黄色的路灯照耀而下,沉稳而柔和。
他低笑着说到什么,倏然转过来身,往锦云这边瞧了一眼,随后点点头,这才掐了电话。
迎着锦云探究的目光开门走进来,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手机递过来。
“明晚一起吃饭?”
还当他拿走手机,是帮她一起回绝母亲那边,没想到……
谁知才刚皱眉,就听沈成津解释:“你那位叔叔明晚也过来,许是想相互一起见个面。”
锦云这才回想起来,两人马上办婚礼,她作为名义上的女儿,是有见面的必要的。
这才低了低头,淡淡答应了:“嗯。”
沈成津看出来她的心思,“怎么,不高兴?”
锦云摇了头,思量半晌,才摸清自己的状态,“就是觉得尴尬。”
梁左噗一声笑了,“尴尬什么?保不齐还有红包拿呢,到时候给你红包你就叫爸爸,不给你红包,或者给得不够厚,你就叫叔叔……爸爸亲不亲,全得靠礼金。”
锦云“嘶”了一声,忍不住白梁左一眼,“谁给你钱,你就叫爹啊?”
梁左哈哈一笑,没脸没皮地说:“啊,不然呢?”
“……”
既然还要见继父,那锦云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好在母亲不经常回到这个伤心地,婚姻这辈子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次,所以就算让她和沈成津吃饭,也吃不了几次。
考虑到这些,锦云便爽快答应了。
晚上回到住处,周清雅已经把她接了过来,床单被罩一概换新,就连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换了一套,收拾好房间锦云才回来,周清雅跑过来挤眉弄眼地邀功。
为了避免这次沈成津和母亲吃饭冷场,锦云一早就想好了怎么安排,又看周清雅表现不错,拍着她的肩膀鼓励道:“为了表示感谢,我决定明晚吃饭带你一块去,我妈请客,想吃什么点什么,宽衣解带敞开了吃,没有什么比赚了美元回国花钱最划算了。”
周清雅被热情邀请,反而愣了一愣,“这种场合一般都是家宴,我去,不合适吧?”
锦妈这会儿已经回卧室休息,就在锦云房间,看样子,今晚母女两个要叙叙旧,陪母亲度过最后几个单身夜。
锦云本来打算进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被这个一本正经地“家宴”二字叫住了脚步。
转过来摇了摇她的手臂,“去吧去吧,你不去我没安全感……”
周清雅想了想,还是摇头,她最不喜欢那种尴尬的场合了,况且只要去了,要扮演什么角色,自己也心知肚明。
为了几口肉,绞尽脑汁活跃气氛,实在是不划算,想想都累。
“原本不尴尬,我去了,就真尴尬了,不是有沈成津,你没安全感个毛……”
锦云好像看出她的心思,安抚她:“我等会儿给沈成津说一声,把梁左也带上,有梁左在呢,就梁左那个三寸不烂之舌,只要他在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女婿呢。”
周清雅别得不信,这个倒是赞同。
周清雅被说服,暂且答应明晚一起吃饭。
锦云这才抬手,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声:“来了。”
随后房门就被打开,看到锦云站在门外,先笑眯眯拉起来自家闺女的两只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番打量。
也不知真瘦了假瘦了,先来一句:“瘦了。”
更不知真心疼还是假心疼,又来一句:“气色也不好。”
末了才抱起来手臂叹了口气,略微有些自责,“果然没妈的孩子是根草,你瞧瞧,自从没有我在身边照顾,你就越来越清减了。”
锦云心想得了吧,也就嘴上好听,小时候自然是她照顾锦云,现在嘛,两个人在一起指不定谁照顾谁的时候多呢。
不过锦云还是吊起来眉眼,走过场似的安慰她:“这不是觉得您纤纤玉指,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好,我在身边的话,你还要给我做饭,太操劳了。”
这话也不算假,虽然锦妈以前确实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胚子,不过在锦云小的时候,尤其五岁之前,她也长达几年一改往日的娇贵,把旗袍美裙换下来,高跟鞋也换成平底鞋,在家,每日忙碌于厨房客厅与卧室之间,出门,周转于学校,公司,以及小区三点一线。
为了避免锦云的童年有所缺失,甚至拿出来为培养孩子心甘情愿效仿孟母三迁的魄力。
那段对她来说很糟糕的岁月,锦云是有模糊记忆的,好在守得云开见月明,是以锦云自己单着的时候,却还鼓励母亲追寻幸福。
锦云被牵着进了卧室,一抬头就瞧见床头整齐地铺着几件衣服,行李箱还没敞开着,就放在床头。
锦云微微惊讶,“这是?”
母亲答的理所当然:“跟女婿吃饭,自然得穿着得体,我在选衣服,”说着就拿起来一件,在锦云面前比划了比划,不太满意,于是丢下去拿另外一个。
皱了皱眉,似乎也不怎如意,背着锦云打听询问:“沈成津的妈妈,大概什么岁数?我也好参考一下,我应该穿什么款式的衣服。”
这一问还真把锦云给问住了,她抿了抿红润的嘴唇,细想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留意过沈成津家庭方面的东西,像她这样不称职的女朋友,估计也没几个……
锦云沉思片刻,唯一能告知的就是:“反正他父母都健在,这个我可以确定。”
锦妈听完愣了一下,直起来身子,一脸无奈地看着闺女,“还有呢?母亲多大年龄?家庭什么背景?老家哪里的?”
锦云被一问三不知,只能干巴巴笑起来,三两步走近,一把搂住母亲的肩膀,心里想着,我等下就去问,嘴上赶紧转移话题,“哎呀妈,您不要这么兴师动众,不就是吃顿饭而已?”
锦妈两手捏着一件衣服,还在挑选,锦云见状夺过来,拿出几千年的文化传统说服母亲:“先不说只是一顿简单便饭,就算明晚双方父母聚一起,你也要端起来。”
锦妈不解,“端起来?”
“嗯呢。”锦云抱起来手臂,“是你家辛辛苦苦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小白菜,被别人家猪啃了,别管这头猪是白猪黑猪,还是进口的苏格兰小乳猪,名字换来换去,他也是一头猪。”
“……”
“而且你看我,见你老公,我都很淡定。”
*
此刻这头猪正在为明晚赴宴要送未来岳母什么见面礼而沉郁。
本来珠宝店已经关了门打了烊,沈成津一个电话打过去,不得不临时开门营业,多加班了两个小时。
各式各样的首饰摆了一柜台面,大概选择性太多,琳琅满目让男人看花了眼,单手托着下巴,眉宇紧皱,半晌一句话没说。
幸好四月度假延迟了几天,还没返程。
为什么沈成津单单叫了四月过来,是因为某次锦云在家里给远在美国的母亲聊天,提到过一句,她母亲当年还是个略微才华的文艺青年。
沈成津就想着,搞文字的女人品位自然不俗,自己绞尽脑汁,还不如找个同行出出意见。
不过尽管如此,沈成津挑选的都极为慎重,他送锦云东西,都不曾如此小心翼翼过。
柜台导购员还在细心介绍,“先生你如果觉得送太贵重的,第一次见面显得您太招摇,实在不行的话,”说着转身离去,不多时带着白色手套又端了一款,“送一枚胸针也不错,您说的这个年龄段的妈妈们,比较讲究知性优雅,平常出席场合是必然少不了的点睛单品,送长辈也大方得体。”
说着推到了沈成津面前,男人眯起来眼睛细细打量,导购员方才了例举了国内知名人士同款还不算,这会儿又把话题扯到国外,“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不知道您听说没听说过,她出席活动就戴过一款和这个款式差不多的山茶花镂空胸针……”
四月站在一旁已经有些乏累,沈成津还不急不躁慢条斯理,拿起来瞧了片刻,用眼神询问她。
四月只好打起精神,凑近几分。
歪着头看看,点头说:“这个还靠谱。”
沈成津听了这句才满意,当即掏卡付款。
从店里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马路之上车辆明显稀疏。
沈成津许是这会儿才良心发现有了一丝愧疚,才想起来跟她客套,“今晚麻烦你了,等改日——”
四月直接打断:“我们两个都认识这么久了,还需要这种客套话?”
沈成津低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边才刚把四月老师送到住处,沈成津脱下外套上车,准备打道回府。
刚系上安全带,锦云一个消息就打破了沈成津的好心情。
他哭笑不得,“你是怕我和你妈妈单独吃饭尴尬?还是怕你和继父吃饭尴尬?所以还要扯着周清雅和梁左做陪衬?”
锦云是有些担忧的,没想到沈成津说话这么直接,她缓了缓才否认,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教育母亲的:“见长辈,能不紧张?我很紧张……”
今晚怕是要辗转反侧睡不好。
沈成津本来还挺生气,闻言忍不住笑了,“还没到丑媳妇见公婆的时候,你紧张什么?况且,我和你继父应该紧张才是。”
锦云立马扬起来眉梢反驳,“谁是丑媳妇?”
她蹙眉抱起来手臂,“这才多久,就审美疲倦了?”
男人失声低笑。
*
次日晚上六点多,沈成津就安排了梁左过来接人,继父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要六点半才能赶过来。
沈成津虽然是晚辈,不过在南明市到底比二老熟悉,所以早一刻钟过去餐厅,确定房间。
果然不出锦云所料,上了车,锦云和周清雅坐在后面默不作声,梁左就先一步和锦妈聊上了:“阿姨怎么打算在国内办婚礼?”
母亲的回答就比较官方了,“你叔叔在这边正好有些工作要处理,就回来一起办了,而且他更喜欢中式婚礼。”
梁左握着方向盘点了点头,又探头过来:“结了婚,不得空出来十天半个月度蜜月?”
锦妈脸上露出一丝温柔地笑,“到时候准备去瑞士滑雪,不过我不会滑雪,不知道难不难学。”
梁左听完乐呵两声,“那叔肯定技术好。”
锦妈答:“他早年做过滑雪场教练。”
梁左看一眼,本想说,老胳膊老腿的,那得注意啊。
一想场合不对,到嘴边的话幸好给生生咽下去了。
不多时到民祥餐厅,沈成津已经在门口等着。
许是刚抽过烟,他扶着锦云下来的时候,锦云嗅到一丝不自觉察的烟草味儿,混在冷调香草的男士香味之中,气息有些许独特。
母亲裹了裹外套,亦从车内低头下来,沈成津递过去手搀扶了一把,往后推一步,还没抬头,就感觉到来自对方的绅士打量。
他抬起来眼眸,看向锦妈,声线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昨晚刚通过话,从声音也能辨别出来,她盯着女婿的脸庞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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