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听她又小声道:“还有,这是你给我夹的。”
他心中顿时被懊悔占尽,更加觉得自己未免太不是人,为她带来麻烦。
“都是我不好。”他忏悔道。
周寅讶异地看他一眼,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旋即意识到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后轻轻一叹,很是认真道:“我真的没关系的。”
总之王栩因这一遭恨上了自己。
两人在这里略坐了会儿,一同回内室。
王雎在他们用饭时令人为自己擦洗一遍,又用了止痛汤好让自己精神振作一些来迎接周寅。
见王栩陪着入内,他这时候就没有方才哄周寅用饭时候那样好说话了,对王栩道:“多谢二弟为周女郎备饭。”
王栩似笑非笑:“兄长何出此言?我该做的,倒也不必你来为周女郎道谢。”
王雎却大义凛然,很占理道:“周女郎是来看望我的,我身子不便,你为我招待她我自然该替她答谢。”
王栩略眯了眼去,应道:“兄长不必客气,我与周女郎相熟,说谢谢未免太客气了。”
交锋点到为止,两人都不想周寅看到他们在这里吵闹。
王雎下逐客令:“府上诸事繁杂,二弟去处理杂务便可,不必在我这里久留。”
王栩眉峰一抖:“兄长这是在赶我走?”
王雎完全没有被他威胁到,反而认可:“是,我是在赶你走。”
王栩被他气笑,正要与之争个短长,余光却看到周寅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放弃口舌之利,皮笑肉不笑:“周女郎下午还要回宫,莫耽搁她事情。何况兄长现在尚在病中,也不好交谈太久。”
王雎没想到他放弃得这么快,心中狐疑之余见好就收。他知道周寅出宫不易,绝不会耽误她的事情。
“我知道。”他淡淡道。
王栩瞧瞧周寅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一声我便听得到。”
周寅感激地望向他,轻轻点头。
王栩退出,王雎忽然有了时间上的紧迫感。他意识到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周寅。
他伤了右手,能否再做太子伴读还是未知之事。可日后无法入宫,他该如何在平日里与周寅相处?
王雎心中生出危机感,再面对周寅时情绪更重。
她心思柔软细腻,见他反常了些,都会认真问道:“怎么了?手疼了吗?”
手疼。
王雎摇头:“手倒是不疼。”
怕她追问,他很快转移话题:“我的手你也看见了。”
周寅对待这个话题十分谨慎,小心翼翼道:“是,我看见了。”
“丑陋不堪。”他道。
周寅却很不满他这样说自己,反驳道:“不是。”
听着周寅为他撒谎,他也是哭笑不得,只说:“我知道这只手很难看,你不必为了迁就我而……太医虽然没说,我却心中有数,差不多知道我这只手日后应当也只是比废了要好上一些。我这样的人日后再无前程可言,方才我劝你的话也都是真心实意。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你值得更好的人。”
周寅在他将要说完之际将他话打断,严肃无比地同他说清:“我知道你手受了伤,不仅伤的是手,也伤了心。现在说什么开解你的话我都觉得未免太高高在上,但你难过的这段日子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日后你伤势痊愈,我送你一只手衣。”
“手衣?”王雎大为震撼,顺着她的话喃喃道。
“正是,手上戴着手衣,旁人就瞧不见你的手是什么样子了。”周寅与他解释。
王雎受伤以来自己都没有为自己打算过什么,现今听到周寅为他连未来之事都已经想好,心中复杂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陡然有了重新振作的莫大力量,无论旁人如何,周寅都是在为他打算的,他如何也不该辜负这样一份情义。
“前路虽难行,也要走下去。”她坚毅道。
“好。”王雎突然道。
周寅看向他,笑起来:“你想开了一点吗?”
见着她笑,王雎心酸地觉得她好哄极了。他掩下眼中湿润道:“我会好好走,为你我也会加倍努力。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遇到了更好的人便顺水推舟,不必顾及我。”
第224章
周寅听着王雎再度提起让她与旁人在一起的事, 眉头轻轻拢起,终究是不忍扫他兴致一样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而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反应反而是王雎最想要的答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十分卑劣,既不想听到她真正答应, 又不想听到她拒绝, 因为那会让他感到他在拖累她。现在她这样不拒绝不承认是最好的。
两人又略相对而坐了一会儿便到了周寅离开的时候。
王雎见她不安地坐在那里便知道她大约到时候走了,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道别。他细致体贴,为她开口:“你何时回去?”
周寅顺着他话道:“该回去了。”
王雎强忍着再留一留她的冲动, 为她着想道:“早些回去, 我也放心。”
周寅点点头, 依依不舍地望着他道:“那我便走了。”
王雎应道:“好,一路顺风。”
周寅缓缓起身,本该向外离去, 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正好与他目光相撞。
王雎顿时舍不得了。
“我得空便会回来看望你,你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啊。”周寅殷殷叮嘱他。
王雎听了又感动又想笑, 感动于她还在为自己着想,又觉得她的语气有种可爱的好笑。他心中离别的伤感顿时淡化许多, 知道总有重逢之日便有了盼头。至于她说的“灰心丧气”之语他自然会避免,她今日来了,他便不会再想那种事了。
“我会好好养伤。”王雎保证道, 也让周寅安心。
“如此我就放心了。”周寅抿嘴羞涩一笑, 又轻声道, “那我真走了啊。”
“好。”王雎还在想她实在太单纯,旁人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可正是她这种全然的信任, 反而让人不忍心辜负。
这次周寅是真走了, 不过到帘子前又回头看人。
王雎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见她回头, 努力抬起没怎么受伤的左手冲她招招手同她道别。
周寅挥挥手后打起帘子,身影消失在帘子后。
王雎盯着内室垂堂的帘子瞧了好一会儿,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了也不肯转开眼来。
系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见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觉得有些不安,生怕他再度哪根筋出错想要找死,于是赶紧打破沉默,努力转移他注意力:“王雎,周寅已经走了。”
王雎这才渐渐将头转开,不冷不热道:“我知道。”
“你也该考虑考虑别的事了吧?”系统提醒他道。
王雎闻言一顿,想了一会儿问:“什么别的事?”
“你方才说说来话长日后再议的事。”系统说明白了些。
王雎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王栩的事。”他自己在脑海中说完以后眉头不由皱起,回想起刚刚王栩的一举一动,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王栩刚才显然有在针对他,但如果用攻略者之间的竞争来解释的话也不是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王栩对他的针对并没有到什么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如果说是他害自己,王雎并不能太想象得出来。
“怎么了?”对于他的沉默,系统表示不解。
王雎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不太像是他所为。”
系统是当真听得只想皱眉,不明白王雎为什么觉得王栩人畜无害,不会伤害他。在它看来王栩是所有人里最可能对王雎下毒手的人。
“他方才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王雎说出自己的推测。
“那是因为周寅在啊!”系统揭晓答案,“他就算有贼心,敢在周寅面前下毒手吗?”
王雎一窒,完全被说服。
“你该想的不是刚才。”系统苦口婆心地提醒他,“你该想的是你生辰当日他做了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系统觉得王雎不该如此迟钝,他作为顶尖攻略者不该只有这样的脑力,但显然王雎的脑力如今的的确确仅限于此。
伤势严重影响心智它可以理解,麻沸散使人迟钝它也可以理解,只希望王雎日后能正常思考。
不然……
如果王雎可以胜任这个身份,它当然心甘情愿当个看客,看他攻略周寅后幸福一生。但如果王雎的伤势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思维能力,为了成功,它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或许王栩对王雎来说的确是危险的存在,但是王雎到目前为止显然还不清楚对他来说最危险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看到了王雎的前途光明,即他与周寅的确是两情相悦,所以它才愿意给王雎这么出谋划策。
系统想到什么,又提醒他:“不过事情不管怎么养,你家中总该给你一个交代,不能白白让你受伤什么也不说。哪怕只是那个下人失手,也应当知会你一声吧。”
王雎听着心中认可,有了计较:“待我父亲下朝回来看我时我想他会给我一个叫道。”过去他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他父亲一直不曾与他说过事情结果倒也正常。今日他父亲见他振作以后想来也该与他聊一聊正事了。
系统听他有想法便不再多言。
周寅从房中出来,王雎正坐在树下阴凉处的石凳上等她。见她来了,他他熟练地拄拐起身来接她。
她出来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快不少,所以他还有闲心笑道:“大哥难得大方一次。”
周寅像是听不懂一样轻应了一声:“嗯?”
王栩笑道:“换作是我,我肯定不舍得就这样放你走。”
周寅却没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一样认真回答:“所以你是你,他是他,你们是不一样的啊。”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王栩每次想逗一逗她,反倒总是在不经意间被她三言两语弄得心动不已。
他心跳不已还在勉强保持镇定,只听周寅又道:“方才在房中大郎君与我聊起他受伤之事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想了半晌,觉得还是有必要与你说一说。”
王栩在顷刻间警惕起来,脑海中一瞬闪过诸多猜想。是王雎发现事情是他所为说给周寅听了?还是其它的事情……
他握紧手中拐杖,指腹简直要抠进拐杖当中,声音却听不出任何异样:“是什么事?”甚至还保留着惯常同周寅说话的温柔。
周寅一本正经道:“当日生辰宴上大郎君受伤后你送他离开……”
王栩听到这里手指缓缓松开,屏住的呼吸也渐渐放开。
“之后大家一直在祈祷大郎君能够平安无事,其中司月王子说他们那里的炙肉不是这样做的。”周寅轻声同他说起过往,“都是集中处置,无需将一盆盆热炭端到桌上。”
王栩眨着眼睛的动作一停。
第225章
“是么?”王栩习惯性地先接了句话, 既能缓解自己的紧张,也能为接下来自己要说什么在腹中措辞好争取时间。
周寅正经应道:“是。”
王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句话是不用回答的, 他哪里会不相信她所言。她说司月说了这话, 司月定然是说了的。
转眼间王栩就已经想到了很好的理由:“是我疏忽了, 我只想着来者都是贵客,位高权重, 家中吃罪不起, 想着每桌各置一盘炙肉人人都能见着。一来不耽误时间, 二来也更让人放心。且是我好大喜功了,想着这样的吃法在大雍并不多见,想让人人都能近距离看一看, 是我之过。”
周寅摇摇头,为他讲话:“这怎么能怪你?你的心是好的,且不是你将炭弄洒……”
王栩见她这副全然相信自己的样子不由笑了, 但笑容在上脸的一瞬间立刻变成了苦笑,他看上去自责极了:“不, 是我的问题。我负责大哥的生辰宴,如今他在宴会上出了差错,那就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大哥。”
周寅停下脚步, 怔怔地看着他。
王栩反倒对她笑笑, 刻意演出一种想让自己情绪高昂一些却失败的苦涩模样以让周寅心软:“所以司月说的没错。”无论从哪种角度上来说都没错。
周寅想了想, 认真道:“我总觉得他那些话对你不是善意。”
王栩惊讶地看向她,感到她此时此刻像极了靠直觉生存的某种小动物, 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敏锐的可爱。他才不愿意在这时候装大度, 通过否认周寅来彰显自己的高尚品质, 而事实上他也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
周寅向来是温柔善良的性格, 不愿以任何恶意揣测他人。她会在此时提及司月的行为并让他警惕,除了她的确对他很上心以为他找不到其它解释。
她喜欢他。
王栩想到这里嘴角在无知无觉间就翘了起来,好在他并没有忘记眼下场景,将嘴角压了下去道:“我知道,会记在心上的。”
周寅温和地望着他,一下子又面带自责。
“怎么了?”王栩问她。
她只是摇头。
他略想了想便明白她为何会自责。她到底还是很善良的人,在背后说人不好自然会产生负面情绪。
尽管王栩并不认为这是在背后论人,她分明是在提醒他罢了,但他还是迁就她的情绪安抚她道:“多谢你告知,不然我绝生不出提防他的念头。”
周寅侧过眼来看向他。
王栩温柔地继续道:“他平日里看上去畏畏怯怯,完全想不出是个会背后捅刀子的人。”这时候他也不忘给周寅上眼药,极力降低其他攻略者在周寅心中的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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