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盯着那颗深绿色的药丸,掌心渗出汗来。
若是他把那些药丸都吞了,那日后姜馥再想害大人,可就难了。
他为了他家大人死,也值当。
半晌,杨子爬起来,对着姜馥道:“剩下的那些呢?都给我吧。”
“不,一颗一颗来。”
杨子紧紧盯着姜馥,头上冒出许多汗,末了,他接过姜馥的那颗药丸,像要慷慨就义般,紧紧闭上眼睛,把那颗药丸塞入嘴巴里,生吞了下去。
杨子的眉毛紧紧皱起,感受着腹中一点点升起的疼痛,握紧了拳头。
冷汗顺着他的背一点点淌下来,他的唇色开始变得苍白。
他最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家大人,缓缓倒了下去。
周遭的一切变得安静。
杨子躺在地上,半边身子已经僵硬,但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向他袭来。
他等了又等,直到腹中那股隐隐的痛感完全消失,他才睁开眼睛恍惚地爬了起来。
姜馥正卧在躺椅上,一只手撑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还想吃么?”
“这不是毒药?”
“嗯哼。”
姜馥满不在乎地捏着手里好几颗药丸,见目的已达到,把目光落到李砚身上。
“砚砚,这下相信我了吧?”
“我一直都相信你,你说没下,就没下。”
李砚一字一句道,黑色的眼睛亮亮的。
哪怕她真的下了,他也没有理由责怪她。
只不过看见她大动干戈地专门给自己解释一番,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划过他的心脏。
他那满是黑暗的世界里,终于等到了第一声真正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姜馥:第二步,圆满成功!
第14章 同游
“砚砚,我们吃饭去吧。”
适时的咕噜声响起,姜馥努了努嘴,两只手张开,大眼睛圆溜溜的。
“好。”
李砚脸红了红,亦步亦趋地挪到姜馥身前,慢慢地蹲下来,把姜馥托臀抱起。
姜馥顺势攀上李砚的脖颈,习惯性地将小脸靠在他的背上。
“夫人,要不属下给您找个步辇抬着您吧。”
回过神来的杨子知道那只是增强体质的药后,有些羞愧又有些开心,急急地想向姜馥表达自己的忠心。
李砚身形一顿,微扬的眉角沉沉地压下来。
“不用,就要小李子背。”
明快的语调响起,姜馥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小手使劲拍了拍身下人的肩,嘴巴嘟起。
“小李子快走,我要吃饭了。”
原本沉下去的脸又重新明媚起来,李砚抬首往膳厅走。
李砚的卧房离膳厅不远,把这一切都收进眼底的程珏愤恨地咬了咬牙,挣动起铁链,又发出一阵阵响声。
待姜馥一行回过头来,她又换上一副凄楚的模样。
姜馥低头看李砚,手里不知何时又握了一把头发:“砚砚要不把程姐姐放下来吧,我没事的,程姐姐是陛下的贵客,我们不能怠慢了,到时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再说程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姜馥把那把头发握在手心里狠狠捏住,说得落落大方,反而显出程珏的不懂事来。
杨子率先一步跳出来,挡在两人面前,朝程珏吼道:“程小姐,大人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处处想着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你到底是何居心?”
杨子越想越不对劲,程珏处心积虑,差点把大人的夫人给害死,还把他当枪使,让他差点背叛大人。
生怕程珏再说出些妖言惑众的话,杨子急急两大步跨到程珏面前,饭也不想去吃了,牢牢挡住她与大人他们的视线。
这样也好,姜馥悠悠地看了气急败坏的程珏一眼,嘴角微勾。
她需要与李砚有更多的双人相处空间,才能更好地打开他的心扉。
-
膳厅里。
也许是大病未消,姜馥并没有多少胃口,这一大桌子菜也没怎么尝,浅喝了几口红豆泥粥,便搁下碗筷。
没多时,掌厨的庖子便急急赶来,跪在姜馥面前,神情惶恐。
?
她特意把所有侍奉的人都支走,这说好的双人世界呢?
姜馥捻了捻手指,眼里露出丝不悦来。
跪在地上的庖子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面色灰白,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下场。
“夫人,奴才不知道您的喜好,无意中冒犯了您,请夫人饶命。奴才这就重新为您上菜。”
?
这年头竟有人上赶子给她撒气?
姜馥瞧了一眼李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着张脸,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
这是饭菜做着不符合他心意?
姜馥还在思量着他为什么又生气了,这边庖子已经迅速把那些菜撤下去,换新的菜上来。
不多时,方桌上的所有菜都已经换了一遍。
坐在身侧的男人却放下碗筷,静默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姜馥伸长脖子瞥了一眼他的碗,碗里一点剩下的饭米粒也没有,吃得很干净。
“我们走吧?”
姜馥照例张开双臂,等着李砚背她。
可是这次男人却像听不见她说话似的,还是坐在那儿,姜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正盯着她的碗。
姜馥心下了然,把碗推过去:“你没吃饱?那吃我的吧。”
坐在身侧的男人依旧不动,高大的身躯像座木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方桌上菜肴的热气也一点点地消散,一点点冷下来。
跪在地上的庖子拼命地颤抖着。
菜肴的热气就是他的生命气,等热气消散了,他的生命气也就跟着没了。
就在那些菜肴即将变冷的时候,李砚慢慢抬起头来,沾湿的睫毛显得有些委屈,他小小声道:“你不喜欢吗?”
?
“你没怎么吃饭。”
李砚意有所指地盯着她的碗,红豆泥粥只喝了几口,就剩了下来,其余的东西更是动都没动。
原来是在意这个。
眼前的男人神情认真,负在身后的手指搅在一起,惴惴不安地等着心上人的答案。
他知道这里再好也比不上皇宫。
纵是姜馥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她重新拿起碗筷,在李砚的注视下,把整碗红豆泥粥都喝了下去。
这红豆泥粥甜得发腻,稠糊糊的一团梗在她的喉咙口,让她有些难受。
“我们走吧。”
姜馥压下喉咙口那粘稠的感觉,扬起下巴,拍了拍小肚子,重新张开双臂。
等又重新攀上他的背,姜馥往上蹭了蹭,抓住他的头发,靠在他的颈侧。
软乎乎的小脸擦着他的脖颈,李砚身子僵了僵,灼热感从她接触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脸上,他的整张脸无可抑制地发烫起来。
心脏再次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看着李砚的脸又变成了自己熟悉的样子,姜馥微勾了勾唇。
小李子,不禁撩。
待李砚将姜馥抱到床上,姜馥就床一滚,把自己包了起来。
“我要睡觉啦。”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好。”
“晚上砚砚和我一块出去逛逛吧。”
“好。”
连听了两声好后,姜馥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一双大眼睛。
男人沉沉地盯着她,像是她虔诚的信徒。
无趣。
姜馥重又钻进被子里,这次是真的睡觉了。
晚上,姜馥早早地把自己收拾妥当,她特意挑了件细丝褶缎裙,上面绣了金色暗花,显得整个人白润又不失贵气。清淡月光下,有种若即若离,飘飘渺渺的美。
口脂一点抿在唇上,恰到好处地遮盖了肤色苍白的缺陷,能够极大地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做完这一切,姜馥心满意足地坐在床边等着李砚来接。
这是她和李砚真正意义上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有把握,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你好了?”
李砚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眼神直勾勾地盯在姜馥嫣红的唇瓣上。
喉咙发紧的感觉再次来袭,一直到姜馥攀在自己的背上,李砚的身躯都未曾放松下来。
脖颈被细细的手腕圈住,停留在喉结处。
李砚下意识地圈紧了身上的人,直直往轿子奔去。
“砚砚,坐马车多没意思,你背我去。”
姜馥伸长了脖子,娇娇地看他。
妩媚和娇憨在一个人身上同时显现。
像是预料到李砚会有什么反应,姜馥及时地缩回头去,轻轻的笑声在背上响起。
李砚一路背着姜馥到达落虹街,而马车则在不远不近处跟着,回去的时候方便。
这里灯笼满地,人声喧闹,有商街小贩,有粗衣妇女,更有顽劣儿童。难得的烟火气使身着华丽又富贵的两人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但奇怪的温暖又一点点涌入五脏六腑。
兴许是都孤独的太久了,姜馥也难得的沉默下来,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她和李砚是一类人,早就在宫廷中、政治斗争中迷失自己,再也找不回单纯的初心了。
又或者,她和李砚并不是一类人。
姜馥自嘲地弯了弯唇,把自己从这短暂的迷惘中拉了出来。
她指着一家糖人铺,两人停了下来。
“新婚夫妻吧,我这里的糖人可甜了,要不要买一对尝尝?”小贩热情又朴实地招呼他们。
摊上的一对金色的喜鹊吸引了姜馥的注意,小贩敏锐地捕捉到了赚钱的机会,径直拿起那对喜鹊递到姜馥的手中。
“喜鹊,吉祥,而且不搞人三妻四妾那一套,也给你们讨个好兆头。”
小贩咧开嘴,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姜馥不好拒绝,加上心里对这东西也很新奇,付了钱拿了过来。
两只喜鹊被姜馥一左一右抓在手心里,她迫不及待抬起右边的喜鹊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不是很甜。
奸商。
左边的喜鹊看起来也不是很甜。
姜馥想了想,抓着这只喜鹊一点点伸到李砚嘴前。
粘稠的糖丝随即勾连在李砚微凉的嘴唇上。
姜馥前后动了动,那糖丝在李砚的嘴上形成一个小圈,可爱极了。
不过李砚的嘴唇倒是抿得很紧,那糖丝半点也没弄到他的嘴里。
姜馥瞬间玩心大起,凑近了他,一头黑发披缠在他的肩上,像羽毛一样挠他的脖子。
很痒。
李砚动了动,姜馥逮到一个机会,把糖人送进他口中。
黏腻的滋味在嘴里漾开,那软顺的头发更进一步地他的脖颈缠缠绕绕着,异样的感觉涌入他的心里,勾人得紧。
好想不顾一切把她拉下来按在怀里亲。
亲到她哭,她求饶。
李砚心里这样想着,浓烈的情绪掩藏在漆黑的眼睛里。
他把嘴上乱七八糟的糖丝舔得一干二净,一口便把喜鹊的大半块身子咬了去。
还余下一小半块抓在姜馥的掌心里。
滚烫的薄唇碰到她微凉的手指。
姜馥下意识瑟缩了下。
却没想李砚追着她的手,她一下子躲闪不及,连手心带糖人都被他舔入唇中。
姜馥被他突然的强势吓了一跳,身体摇晃不稳,臀部却被李砚牢牢托住。
手心被他湿润的嘴唇包裹着,那晚异样的梦境又再次袭入她的脑海。
作者有话说:
谢谢各位支持~
第15章 遗体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是个太监。
她肯定是因为看那些话本子看得太多了,所以脑子里才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从姜馥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李砚的侧脸,线条分明,睫毛浓密又细长,比女人家的还要勾人。
他侧过来的眼睛漆黑,像是个巨大的漩涡,稍不留神,就会陷进去尸骨无存。
这样阴柔又狠辣的特质,只有太监身上才会有。
姜馥回过神来,不再慌张,把余下那只手的喜鹊也往李砚的嘴里送。
他就是喜欢吃这种甜食而已。
黏腻的糖人送到李砚唇边,那微凉的触感使他一下子冷静下来,他一下松开嘴,面目阴郁地盯着那只被他舔过的细嫩手腕。
“快吃呀,不是喜欢吃吗?”
姜馥又把手中的那只糖人往他嘴前送了送,丝毫没有发现身下男人越来越暗的眼睛。
好在李砚最终清醒过来,讷讷地张开嘴把那只糖人接了过来。
在他的嘴唇再次接触到姜馥手心的那一秒,他退了开来,掩下心中暗自滋生的阴暗情绪。
“快收摊啦,下雨啦。”
吵吵嚷嚷的声音响起,人群乱动起来,商铺小贩有的撑起一把大伞来,有的收拾收拾铺子,匆匆忙忙往家赶,粗衣妇女们抓起顽劣小孩的衣领,把他们往家里拎,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大路上还有儿童慌乱之际落下的纸鹤,不到片刻钟的功夫,就沦为了纸屑,融化在雨里。
李砚步伐极快地把姜馥背到一处屋檐下躲雨,但屋檐实在是太过窄小,冷泠泠的风雨又来得太凶,两人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砸湿一大片。
李砚担心她病弱的身子,也没大好就受了风寒,指挥着远在身后的马车。
马儿不安地嘶鸣一声,不肯向前。
马夫用力地拉住缰绳,拾起马鞭用力地挥打了几下,马儿吃痛,抬起蹄子高高立起,尽管如此,它仍然不肯向前。
就好像前方有着洪水猛兽一样。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传入鼻尖。
他们躲雨的屋宅子旁有一个巷道,暗色的水流从地势高的地方慢慢流出来,聚集在低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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