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门都被封住了。
是用木条封的,而不是用锁。
如果是用锁,洛川还能打开,可用木条封死的门窗,她又没有工具,真的打不开。
洛川被冻得嘴唇泛紫,她不停地哆嗦,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能拿起来的小石头去砸门窗,可砸了半天,门窗丝毫未动。
太冷了。
洛川蜷缩着躲在角落里,她被风吹得神思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开锁的声音传过来。
洛川想站起来,可她的腿早就冻麻了,根本就站不起来。
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光照落下来,洛川感受到一点温暖,可也让她完全睁不开眼。
“这次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本县主是好惹的!”
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清平县主会让她直接冻死在这里。
可这是定远侯府家的。
清平县主虽胡闹,但也知道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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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被送了回去。
她躺在床铺上,浑浑噩噩烧了三天三夜,在医士的努力救治下,终于是抢救回了一条小命。
可那天的事情实在是将她吓到了,洛川每天晚上入睡都被吓得做噩梦。
这样恍恍惚惚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过年。而且就算是过年,洛川也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敢出去。
她的病还没好,清平县主的这一手实在是将她吓得不轻。
无人的荒僻院子,疯长的野草,无尽的寂静和幽暗。
洛川不断的做噩梦,几乎陷入疯癫。
恍惚间,她只能听到自己咬牙切齿咒骂苏邀月的声音。
好恨,好恨,好恨啊……
.
过年了,苏邀月还是第一次在古代过年。
不知道古代人过年都干点什么?
好吧,吃团圆饭。
跟后妈一起的那种。
外面热热闹闹的放鞭炮,里面虚情假意的吃团圆饭。
苏邀月坐在陆枕身边,浑身都不得劲。
作为一个瘦马,她能上桌,是因为吴氏的鼎力支持(助纣为虐)和陆枕的纵容。
唯一反对的永宁公因为文书一事,所以也对苏邀月多了一分亏欠,无奈,只能就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氏的肚子已经显怀,她的身体也丰腴不少,可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吃得很好。
大鱼大肉之类的进补很多。
“君闻,多吃点,你身子还没好呢。”吴氏给陆枕夹了一块羊肉。
陆枕颔首点头,没有碰那块羊肉。
吴氏看一眼坐在主位闷不吭声吃饭的永宁公,继续跟陆枕说话道:“听说你把另外一个瘦马发卖出去了?”
“嗯,偷了东西。”
“那是该发卖出去,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不能留。”顿了顿,吴氏又假装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枕盯着那块羊肉,“好多了,多谢母亲关心。”
苏邀月夹过陆枕碗里的羊肉扔在地上。
生病呢,还吃发物,要他命啊?不用这么明显吧?
吴氏:……
“手滑了。”小娘子无辜道:“公子不会怪我吧?”
“不怪。”
“公子最好了。”说完,苏邀月赶紧给陆枕夹了一块鸡肉,然后给吴氏夹了一个鸡脖子。
可惜了,没鸡屁股。
“夫人多吃点,您现在可是两个人呢。”小娘子笑靥如花,根本就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吴氏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忍不住笑了,然后跟永宁公道:“老爷,昨天晚上他还踢我呢。哎呦,哎呦,您看,他又踢了,您快摸摸……”
旁边一对老夫少妻正在恩爱,陆枕坐在苏邀月身边,神色寡淡的垂首吃饭。
苏邀月撇了撇嘴,然后用自己的小手指碰了碰陆枕的小手指。
男人转头看她一眼,苏邀月勾住他的小手指,靠到他身上。
切,谁没有呢还。
“公子抱我。”
陆枕:……
.
吃了一顿不怎么团圆的团圆饭。
苏邀月拉着陆枕的手出门去了。
逛街。
饭厅里,陆枕碍于面子没有抱她,苏邀月深刻认识到了这闷骚男的倔强。
真好面子呀。
不肯抱,现在却牵着她的手不放,哼。
好吧,是她先牵着的。
外面热闹多了,也没有吴氏和永宁公那两个糟心的货色。
一般过年,看到的都是一家团聚。
苏邀月牵着陆枕的手,看到前面一家四口走过去,她望着眼前的星辰美景,红灯鞭炮,声音突然压低,“你知道吗?我也有个后妈。”
陆枕听清楚了,他微微偏头看她。
天际处燃起烟火,五光十色,绚烂了一片天,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你不是孤女?”
苏邀月面色一顿,“以前,还没被那个牙婆买回去的时候。”
说起原身苏邀月的身世确实跟她有点像。
原身是被她后妈卖给牙婆的。
那个时候原身年纪小,不记事,牙婆说她父母双亡,她就信了。
谁知道是有了后妈后就有了后爹,被她亲爹和后妈卖了。
“我那个后妈有个儿子,什么都要跟我抢。”
连她那早死的妈的照片框架都想要。
最可恨的是,她那后妈还说就一个照片框架,让给那臭小子算了,苏邀月怎么能忍?
“我气不过呀,抽了那臭小子一巴掌!然后就被我爹和我后妈打了。”
谁也不知道,从前是苏邀月是多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说话软绵绵的,还会孔融让梨。
她一直很期待后妈的孩子出生,因为在那个孩子出生前,她后妈跟她爸对她还是挺好的。
可是等那孩子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变得面目全非,令人恐惧。
苏邀月在这样的环境下摸索出了一套保护自己的方式。
她喜欢夸张华美的衣服,这样就好像她穿上了世界上最完美坚固的盔甲,谁也不能把她打倒。
她喜欢画全妆,让自己那张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脸看起来攻击力十足。虽然她闺蜜总说她画全妆的样子让人更想欺负了,但苏邀月依旧固执的继续画全妆。
因为衣服是盔甲,所以全妆就是头盔。
她要从头武装到脚。
可其实,不管苏邀月将自己武装的多完美,她看到她后妈的时候,还是会害怕。
第33章
神女被踹了一脚(大修)
如果你从小就被一个人用精神虐待到长大, 那么你看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就会想到那些被虐待的片段。
她后妈不打她,只罚她不许吃饭, 让家里的所有人都不准跟她说话。
这样的冷暴力精神虐待,一度让苏邀月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孩子, 她除了大吼大叫的发泄, 别无他法。
她变成了一个极其不乖的孩子,在她爸看来。
她爸忙着做生意, 成为暴发户后更是很少回家。
后妈说什么,他信什么。
在小家庭这个战场之上, 苏邀月永远是失败的那一方。
“陆枕,你不快乐, 对不对?”苏邀月仰头看他。
她站在光里, 身后烟火烂漫, 在她身上,他看不到木偶线。
她像光。
即使身处黑暗, 却像光一样活着。
那么倔强,又耀眼。
而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他这副温润皮囊之下,隐藏着的癫狂本性。
苏邀月踮脚,凑近他。
因为周围声音太大,所以他们说话的时候需要靠得很近。
“没关系, 我会让你快乐的。”
苏邀月拉着陆枕,快乐的在街上买了一圈,当然, 都是陆枕付钱。
听说很快乐的陆枕:……
逛了半个时辰的街, 苏邀月盯着摊主怀里抱着的小奶娃, 听着摊主叫小奶娃的乳名。
快乐第一步,取一个可爱的小名。
“陆枕,你有小名吗?”苏邀月立刻转头询问陆枕。
男人摇头。
“我有。”苏邀月微微红了脸,“这个小名除了我母亲,我父亲都不叫了。”小娘子轻咳一声,“今天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嗯。”男人垂眸看她,清冷的眸子因为这个动作,所以带上了几分缱绻温情。
苏邀月酝酿良久,终于羞怯地吐出两个字,“喜儿。”
她才不是跟陆枕很亲近,只是觉得今天的他很可怜而已!
“很土是不是?”苏邀月一把捂住陆枕的嘴,“不准同意我说的话。”
男人眨了眨眼。
苏邀月放下手,开始解释,“我母亲说,我是上天给的惊喜,所以叫喜儿。”小娘子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可惜,她妈走了以后,她就不再是喜儿了。
她就是个累赘,包袱,谁都想要甩掉她。
“陆枕,我给你取个小名吧?”苏邀月很快调整过来。
“嗯?”男人的视线始终落到苏邀月脸上,仿佛她比这四周瑰丽的灯笼,漂亮的烟火更加好看,更加令人心驰神往,不愿错过。
苏邀月冥思苦想,“就,叫你……小枕头,好不好?”
陆枕:……
“好了,我开玩笑的。”
“嗯。”
“嗯?你同意了?不是吧?”
.
定远侯府的年过得十分惨淡。
清平县主教训了洛川,王氏却还要拉着洛川去赔礼道歉。
并且如果不是洛川回来就病了,且病了这么久,这个道歉也不会拖延到过了年。
虽然清平县主差点要了洛川的小命,但王氏却没有办法为洛川做主。
清平县主的头顶上是贵妃娘娘,定远侯府得罪不起。
再加上三皇子如今权势正盛,若是那位三皇子得了那尊贵之位,反过来头清算,他们定远侯府就算是百年根基,也得毁于一旦。
“清平县主跟蓬莱郡主向来不和,你将那设计稿给蓬莱郡主,就是在打清平县主的脸。”
王氏压低声音,“太子殿下又病了,听说病的还不轻。三皇子上次治理江南水患有功,陛下送了一个府邸给他,还让他帮着礼部一起监督今年春闱的事。”
蓬莱郡主身份高贵,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妹,属于太子党人。
清平县主是三皇子的未婚妻,属于三皇子党派。
在这京师风云之内想要活着,就必须要看懂上面人的心思。
太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挺过了今年冬日,那明年呢?后年呢?
皇帝老了,三皇子正值壮年,野心勃勃,相比起毫无建树的太子殿下,朝中上下大部分人都认为三皇子才是那个最该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
太子党派明显不如三皇子党派了。
“太子过分仁德了。”王氏想到自家夫君说的话,也忍不住跟着说了出来。
过分仁德的君主,优柔寡断,不堪大任。
京师城内表面上的平静因为三皇子的回朝,所以陡然被搅乱。
这微妙的平衡点正在一点一点的被打破。
定远侯府作为掌握京师五城兵马司的重要被收服对象,不可能在皇权争斗之中置身事外。
老侯爷糊涂,选了那懦弱的太子殿下,只为大周正统。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位三皇子才是天命所归。
王氏已经跟侯爷商量过,不能让老侯爷带着他们定远侯府往火坑里蹦。
王氏准备借此次之事,向三皇子表明立场。
洛川听完王氏的分析,怔愣许久。
她原本以为自己当上了定远侯府的小姐之后就能衣食无忧,变成人上人,却不想人上人也有人上人的苦,看似荣华富贵,实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稍一留神便会丢了性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下注了,那就没有更改的道理。
富贵险中求,王氏赌上半个定远侯府,跟老侯爷走上了相反的路。
马车上,王氏还在愁洛川的婚事。
洛川来到定远侯府之后,在京师内也发生了很多事。
最著名的就是落水事件了。
还有那件被隐匿下来的迷路林事件。
桩桩件件,都成为了她婚事的阻碍。
“母亲知道你心系陆枕,可如今……人家都不愿意跟我们侯府结亲了。”
原本萧袅袅或许还能一战,可洛川一个人,拉低了整个定远侯府的档次,连带着连累了萧袅袅的名声。
永宁公府那边现在是一个都不要了。
王氏虽愤愤不平,诅咒陆枕春闱落选,但她也知道,陆枕这样的人,公主都娶得。
原本便是他们高攀了。
王氏为了洛川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挑来挑去,都是洛川看不上的。
当然了,接触过陆枕这样的男人,这世上哪里还有男人能入得她的眼?
王氏想,这天下能超过陆枕的儿郎,除非是皇子了。
可当今陛下只有两位皇子到了婚配年纪。
一位是太子殿下,因为体弱,所以暂时还未婚配。
她若是嫁过去,那也是当寡妇的命。
另外一位是三皇子,早早就跟清平县主定下了婚事。
其余的皇子要么年幼,要么夭折,完全没有竞争力。
“我做梦呀,要是三皇子殿下能看上你就好了。不说做个正妻,就是一个妾室,等那三皇子殿下继位,你可就是妃子了。”王氏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到时候什么陆枕,张枕的,都得跪在地上给你磕头!让母亲也长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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