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陆枕按住自己的胳膊,看着哭成泪人的苏邀月,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满手的血,只得作罢,问,“没事吧?”
苏邀月摇头。
陆枕来的及时,虽然苏邀月被吓到了,但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见小娘子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惊吓,陆枕看一眼天色,问,“你怎么在这?”
小娘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脚。
“路过。”
巷子里陷入长久的平静,陆枕开口,“进来喝杯茶吗?”
.
看在陆枕此次也算是救命之恩的份上,苏邀月跟着他进了宅子。
这宅子实在是小,完全比不上永宁公府,当然也比不上陆枕送给苏邀月的那座郊外大宅子。
这种一下从豪华独栋大别墅到市区三室合租房的待遇,苏邀月是尝试过的。
反正她是受不住。
可陆枕这种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并且看起来在这里住的还挺快活。
屋子里,苏邀月坐在陆枕身边,看门房请来的医士替陆枕包扎伤口。
医士年纪大了,动作不利索,苏邀月看到陆枕被血染红的胳膊,心脏骤然收紧,她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疼不疼啊?”
陆枕的视线转回到苏邀月脸上,他盯着她,细长的眼睫下垂,面色苍白如雪,透出几许可怜兮兮的味道来,“疼。”
苏邀月:……
如此干脆利落的承认,再加上男人此刻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苏邀月觉得陆枕好像在对她……撒娇?
不不不,撒娇这个词太可怕了,还是改成卖惨吧。
苏邀月作为一个娇气的小公主,平日里就算是稍微磕到碰到都要大惊小怪。
因此,她自然觉得陆枕这样的伤就是极其严重的。
“你轻点。”苏邀月也不是护士,也没有治愈系的超能力,她只得跟医士叮嘱了一句,然后一转头,对上陆枕的目光,面颊又红了几分。
她可还在跟陆枕冷战呢。
宅子里伺候的人不多,门房去熬药了。
苏邀月坐在凳子上,鼻息间都是浓郁的血腥气。
陆枕本来就白,现在受了伤,脸上就跟敷了粉底似得,还是最白的那种色号。
“对不起。”陆枕突然开口。
苏邀月一愣。
难道这狗男人终于知道她的好了?虽然是她自己离开的永宁公府(绝对不是被孔青雾赶出去的),但如果现在他求她回来,她也不会嫌弃这个宅子又小又破。
小娘子下意识坐正身体,不想陆枕道:“李斯水是来找我的。”
是陆枕的私人恩怨连累到了苏邀月,男人说句抱歉是应当的。
苏邀月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淡了。
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不是特意救她的,也不是担心她?
不不不等一下,这狗男人不会是想怪她拖后腿吧?
“是啊,没有我你也不会受伤。”苏邀月气得一下红了眼眶站起来。
怪她!
都怪她!
吃饱了撑得过来看他。
不仅差点被那李斯水杀了,还丢人现眼!
小娘子气得胸膛起伏,眼看又要哭。
陆枕皱眉,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她了。
毕竟他才只说了几句话。
而苏邀月的脑子里已经转过好几个弯了,甚至思绪越飘越远,已经完全脱离了陆枕的掌控,他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枕开口。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邀月不甘示弱。
只要陆枕再多说一句她不爱听的,她就立刻从这里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管他什么姨娘,她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她是喜欢他,可她不会自甘下贱!
若非听说陆枕刚刚分了家,过的不好,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苏邀月也不会悄悄过来看他,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毕竟苏公主哪里低过头(?)。
看着小娘子通红的眼眸,男人的语气一瞬柔软下来,他叹息着道:“只是担心你。”
陆枕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他低头看她,黑眸之中浸着一层薄薄的情绪,像一汪池水,轻轻一推,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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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邀月看着他,紧张的等待陆枕后面的话。
他为什么要担心她?
只是朋友之间的那种担心吗?
可男人却在此时突然收回目光,十分没有情趣的问她,“没钱了吗?”
苏邀月:……他以为她是来上门要钱的!
陆枕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荷包递给苏邀月,“这是我这个月的俸禄。”顿了顿,男人又道:“铺子、田地和庄子的收成现在都由长泉负责,你去问他要,或者你要什么,也可以让他买。”
“我自己也有钱。”苏邀月极其骄傲的说出了自己从清平县主那里拿到订单的事情。
陆枕神色微顿。
他就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认为苏邀月穷得没钱了。
却没想到是小娘子突然自力更生了。
看着小娘子骄傲的小表情,陆枕忍不住也跟着勾了勾唇。
正在此时,门房端了药过来,那苦涩的药味一下冲到苏邀月的鼻子里,让她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这药闻起来都那么苦了,喝起来一定更苦。
苏邀月忍不住去看陆枕的表情。
男人面色沉着,仿佛根本就没有闻到药物的苦涩气息。氤氲热气之中,他的脸一如平日里那样温和沉静,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了,眉宇之间带上了几分微不可见的锐气。
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那是一种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逐渐沉淀下来的气质。
苏邀月看着陆枕,有那么一瞬间,她就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陆枕喝了药,看向一眼坐在旁边的苏邀月。
小娘子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一偏,不想让男人发现自己居然在偷看他!
苏邀月望向外头,“天色晚了。”
快说让她留下来,她就留下来。
苏邀月微微扬起下颌,端庄如公主一般,只等待王子一个邀请。
陆枕转头看她,“我让人送你回去。”
苏邀月:……
“不用送,我自己走!”小娘子气呼呼地站起来,刚刚走到院子门口推开那扇黑油大门,看到外面空寂幽暗的巷子,黑乎乎的,连一丝光都没有。
她想到刚才的遭遇,心中下意识又产生一股后怕。
虽然李斯水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但苏邀月的心理阴影还在呢。
院子门口两盏红灯随风飘摇,苏邀月转身,面对陆枕,“我没有马车……你还是送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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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泉去大理寺了还没回来,陆枕让门房准备了马车,然后亲自坐在马车厢内送苏邀月回京师郊外。
已入夜,春日的天暗得晚,马车内也有些昏暗,只时不时的从外面印照出来一些微弱的光色。
大街上的夜市刚刚开始,马车行进缓慢。
苏邀月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怕黑了,她总觉得那个李斯水会从不知道那个角落里窜出来。
想到这里,苏邀月下意识朝陆枕身边坐了坐,然后又坐了坐。
陆枕微微垂首,看到苏邀月贴过来的身子。
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身上散发出属于女子的馨香,她似乎不喜欢用熏香,身上总带着一股甜腻的属于自身的味道。
两人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坐在一起,陆枕的手触到少女垂落在身侧的长发,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去。
转瞬即逝的触碰,并不能让陆枕听到苏邀月心中所想。
他喜欢这个小娘子,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来窥探她心中的秘密。
除非她自愿说出来。
陆枕的右手还没好,苏邀月隐隐看到他绑住的胳膊上似乎渗出了红色的血迹。
“你的伤是不是又流血了?”
苏邀月有些后悔,她该让陆枕待在宅子里休息的。
虽然她还是有点怕,但现在外面还是挺热闹的,她一个人回去的话……好吧,还是会怕。
“没有这么娇气。”
苏邀月思绪一顿,然后突然嘴巴一瘪,又不高兴了,小嗓子虽娇,但带着一股明显的生气意思,“你不愿意送就算了,我也没有非逼着你送,是你自己要送我的。”
陆枕:……
陆枕面无表情地伸手,勾住了苏邀月的一缕秀发。
【他什么意思?他在说她娇气?这么黑的天,她一个人怎么走?要是路上碰到坏人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送送她怎么了?他只是伤了胳膊,又不是掉了脑袋……】
陆枕:……短短一会儿,这位小娘子心中居然已经百转千回。
陆枕收回了手,说话的时候似乎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叹息声,“是我自愿送你的。”
“那是当然了,我又没逼你。”小娘子梗着脖子,娇糯的声音微冷。
“嗯。”
看来是理解他了。
解释的很好。
陆枕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份肯定。
那边,看着男人冷冷淡淡的态度,苏邀月更加生气了。
她用力撇过头,抱着马车厢里面的抱枕缩在角落,然后用力闭上了眼。
眼不见为净,不想看到这个狗男人!
陆枕:……读心术读的对吗?怎么又生气了?
男人坐在那里,微微歪了歪头,漂亮的黑色眼瞳之中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第72章
马车厢内
马车晃晃悠悠, 外面人声鼎沸。
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原本只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拉到了一个时辰。
苏邀月抱着枕头,嗅着身边熟悉的檀香味, 迷迷糊糊之间睡着了。
马车颠簸,她的额头磕到马车壁, 陆枕伸手垫上自己的胳膊。
苏邀月睡得舒服了, 神色也逐渐安稳下来。
陆枕微凉的指腹贴过她的眼下,那里稍微有点肿。小娘子哭起来的时候梨花带雨, 娇娇气气,确实很好看。
指腹摩挲过眼下, 顺着眼尾往下滑。
落过香腮下颌,红唇粉颈。
陆枕自持自己是个君子, 从未对女子产生过不该有的想法, 可今日, 在这摇晃的马车之中,他望着这个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少女, 按在她唇角处的指腹稍稍用力。
苏邀月出来的时候是全妆,当然是为了要让陆枕看到最美的自己啦。
此刻,那口脂被男人用指腹轻轻抹开,漾出一点旖旎的暧昧之色。
女色蔓延,昏暗的马车外,风灯摇曳。
马车夫恪尽职守的驾驶着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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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邀月一觉睡醒, 还有点懵。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就看到陆枕正坐在自己对面看书,他的右手伤了, 现在能用的只有左手。
翻页的声音在马车厢内回荡, 陆枕抬头看她, “醒了?”
或许是马车昏暗,让苏邀月生出了那么几分离别的不舍。
“嗯。”
纵观苏邀月曾经谈过的恋爱,还从来没有一次她跟男朋友分别的时候,她会产生出这种感情。
每次她都恨不能跟这些喜欢揩油的男人快点分开。
真是烦死了,男人一天到晚的就都只想着那种事情吗?
可今天,她就是……有点舍不得。
想再跟陆枕多待一会儿。
“我走了。”苏邀月道。
“嗯,去吧。”男人没有一点留恋。
苏邀月:……
“你这什么破车,我下次再也不坐了!”苏邀月猛地一把扯开马车帘子,“蹬蹬蹬”往宅子里跑。
陆枕:……
自从分家之后,陆枕的生活水平确实直线下降,可这马车……就是平日里坐的呀。
可惜了,人已经走了,陆枕也不能再用读心术了。
虽然读心术好像也不准了。
“走吧。”陆枕一边吩咐马车夫,一边想着还是要努力赚钱再买一辆好一点的马车。
马车夫摇摇晃晃带着陆枕回到宅子,屋内,顾深栖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冷眼看着陆枕,“你迟到了,你第一次迟到。”顾深栖眼神尖利,注意到陆枕胳膊上崩开的伤口。
刚才陆枕用胳膊让苏邀月垫着,自己的胳膊麻了不说,伤口也跟着崩开了。幸好,马车厢内光线昏暗,不然这小娘子看到这血淋淋的胳膊,估计又要害怕了。
“怎么回事?”
“没事。”陆枕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李斯水的事情。
“毕竟是探花郎,又在翰林入职,单单只是这个由头,怕是解决不了他。”顾深栖皱眉道。
他还以为这是陆枕的策略。
陆枕也没有解释什么,他随手扯开自己胳膊上的绷带,然后单手拧了拧帕子,十分不顺手,便朝顾深栖道:“替我弄一下。”
顾深栖:……
其实顾深栖跟陆枕不熟,两个人只是因为太子的原因,所以莫名开始了合作关系而已。
顾深栖上前,拧干帕子替陆枕擦拭干净血迹,然后又帮他上药,绑好绷带,最后披上干净的衣物。
陆大爷享受着顾深栖的服务,又恢复成了贵公子模样。
顾深栖将满是血水的脸盆倒了,然后捧着脸盆回来的时候突然陷入了更加深沉的沉默。
“我不是你的奴才。”
“嗯,多谢顾大人。”
顾深栖:……
“李斯水是潇月池的人,最多明日,他就能从大理寺出来。”顾深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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