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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聂小倩，哪怕她不记得自己死去多少年，只是依稀记得故乡在苏州城中，可她毕竟还是官宦人家出身，否则也没法出得起钱在兰若寺中寄存骨灰坛，只是乱世时移世易，她的家人早已不知何去，才会让她变成有家归不得的孤魂野鬼，被千年树妖姥姥控制。
若她还是那个官家千金，又怎么可能轻易与宁采臣交往？
以宁采臣的身份地位，若是换个时间地点，两人哪怕擦肩而过，可能连眼神交汇的机会都没有，更枉论经历这般轰轰烈烈生死相许的一段感情。
那些话本子里，千金小姐和穷书生一见钟情互许终身，金榜题名后洞房花烛的故事，也大多是穷书生们一厢情愿的春梦罢了。
现实里，连狸奴都养不起的穷书生，还想高攀千金小姐？指望榜下捉婿一步登天？
基本上也就是梦里想想罢了。
遭受了现实打击的宁采臣，刚回到租住的小院，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热闹得犹如菜市场一般，他都不由懵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门外的街巷和探出墙头的桂花树，确认这的确是自己和燕赤霞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就见大门拉开，里面传出一把惊喜的叫声。
“宁老爷回来了！快进来给我们沾沾喜气，恭喜宁老爷今科中举，马上就是进士老爷了！”
说话的是个有点眼熟的婆子，约莫四五十岁，经常在巷口和人说话，对四邻八里没有不熟的，宁采臣遇上过几次，虽说也是热情地招呼，可一转头他听到这位王婆子就跟其他人说他这院子是租的，衣服也不值几个钱，外地来的考生，若是考不上就没什么前途，让各家小心自家的闺女，别让那些看脸的小娘子看上了他这个小白脸……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王婆子夸他的脸值得一看？
可王婆子今日的热情那是实打实的，一上来就扯着他的衣袖，熟络的像是自家人一般，朝着里面的报子说道：“我早就说宁公子一表人才，是个探花郎的料子，你看，今儿个中了举，赶明儿上金銮殿，那可不得考个状元探花回来啊！”
报子见多了这等人物，也没跟她多说，只是跟宁采臣核对了身份信息，将喜报交给了他。
“恭喜宁公子，今科会试第五名，三日后到礼部准备殿试，预祝老爷捷报连传，早日登科！”
宁采臣恍恍惚惚地将钱袋里的铜钱都倒给了报子，也不过七八十文，报子还没来得及露出鄙夷的眼神，旁边的白玉堂已经塞了块碎银子给他.
“多谢小哥报喜，借你吉言，就不远送了。”
白玉堂朝里面一看，燕赤霞师徒都不在，这门居然还大敞着，显然是那牛鼻子嫌麻烦就甩给王婆子招呼报子和一众赶来道喜的邻居，自己带着徒弟到隔壁躲清闲。
他也不耐烦招呼这些人，就索性给了王婆子二十两银子，让她办几桌流水席，请周围的邻居们吃喝，算是答谢大伙儿，毕竟人家上门来道喜，都没空着手的，多多少少拿了些礼物来，宁采臣若是不回礼，那就得请客。
就宁采臣这迷糊的样子，显然也没法招呼客人，就不如破点财交给王婆子，这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肯定比自己弄起来省心省事。
宁采臣本要推辞，白玉堂就一瞪眼，“这算是我给你道贺的喜钱，你先收下办席吧！”
他可不想跟这么多人打交道，随了礼道了喜就立刻闪人，根本不给宁采臣退钱的机会。
白小凡也跟着响应：“你放心好了，白五爷可不缺钱，再说你荣登金榜，我们本就该道贺随礼……白五爷随二十两银子可不算多，我这还有五十两呢！”
她本来准备这银子是给宁采臣买猫的，可没想到猫还没买到，金榜就先出了，如此也好，省得她还得多跑一趟。
宁采臣手足无措地说道：“多谢二位，若不是几位相助，小生何来今日……”
看看外面那热闹的人声，王婆子招呼着邻居们从街口的饭馆叫了席面，各家出桌子的出桌子，搬椅子的搬椅子，自动自发地在院子里和巷子里摆起了流水席，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主人在场，就能吃吃喝喝热热闹闹。
在今日之前，他和燕赤霞住了两个多月，也从没见过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邻居。
那些从未见过的邻居，或是见过面也只是擦肩而过冷着脸连招呼都没打过的，或是面上打过招呼问过他的家世来历后，在背后议论过他的，如今都换上了一副喜气洋洋与有荣焉的面具，就好像考上科举的人是他们的至亲好友，而不是素味平生的邻居。
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只有聂小倩、金沙沙、白小凡和白玉堂这些妖精妖怪，从未嫌弃过他昔日的贫寒和困顿。可他们在他艰难时不离不弃，在他得意之时，却丢下银子就闪，似乎生怕沾了他的光一样。
让他如何能不心生感触。
“喵呜……”说话间，忽然从屋顶传来了一声猫叫，他抬头一看，看到的是黑黝黝的屋顶上，黑乎乎的一团毛绒绒，一双碧绿的眼睛亮如星子，嘴里却叼着不知什么东西，脚步轻盈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小心！”宁采臣差点吓死，伸手想去接住他，可那黑猫十分灵巧地跳到了他面前的桌上，尾巴一甩，将嘴中叼着的一团黑布包袱放在了桌面上。
那包袱几乎跟他的身子一般大小，一落到桌面上便散开，露出里面一团雪白的小毛球。
“这……”宁采臣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黑猫蹲坐在桌面上，一本正经地舔舔爪子，“张四郎家的十九娘，刚出生三日便气绝，我跟判官说情，让小倩姑娘转生到她身上，已经跟张家断了关系，就交给你了。”
“啊这……”
宁采臣还来不及说话，黑猫就已经转身嗖地蹿上屋顶，转眼消失不见，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根本拦不住黑猫的脚步。
“嘤嘤嘤……”白雪毛绒团子闭着眼发出娇弱的叫声，惊得宁采臣心头一颤，就忍不住发愁。
白狮猫都那么难养，这才三天没断奶的白狐狸，就这样交到他手里，这黑猫未免也太心大了吧？
白小凡刚准备走就看到展猫从宁采臣家的屋顶飞快地跑开，好奇地跟过去瞅了一眼，立刻被那不到巴掌大的白狐狸团子给萌住了。
“哇哦！这是展护卫给你送来的小白狐吗？是贺礼吗？打算以后养着跟小倩作伴的吗？”
“不是，”宁采臣抹了一把脸，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就是小倩姑娘……”
白小凡忍不住瞪大了眼，凑到了小狐狸团子面前，“天啊，你不是要白猫吗？小倩姑娘这是提前投胎，白狐狸……好歹也有个白字，一样颜色一样毛绒绒，你就一样养了吧！”
宁采臣无力地点头，可内心却忍不住抓狂，白猫和白狐狸，那能一样吗？
第九十章
◎与狐狸精的缘分啊◎
不管宁采臣喜不喜欢小白狐, 白小凡是十分喜欢这个小毛团子啦！
看到宁采臣为难，她立刻抢着要养，金沙沙也喜不自胜地跟着她一起带小白狐回白矾楼, 把宁采臣丢下自己去准备殿试和答谢街坊邻居同榜考生的事情。
反正殿试只排名次又不会落榜，金沙沙早就想回去继续当一条吃吃喝喝看戏听曲的咸鱼，当然是跟着白小凡回去照顾小白狐比留下照顾宁采臣重要了。
一众妹子都是毛绒控+颜控，原本就是看在聂小倩的面子上照顾宁采臣科举, 这下看到聂小倩居然转生成了小白狐，哪里还会管宁采臣。
等白小凡回到白矾楼密阁里，连多日不见的兰若也跟着冒头。
“你们居然把聂小倩带回来了？真行啊！”
白小凡没想到她居然已经知道还提前在这里等着, 看到她一脸热切地想要接过小白狐，脑中灵光一闪。
“是你和展猫一起找到她的吗？”
她先前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展猫最近一直在忙着挖掘地下城的事, 还把兰若借去帮忙，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插手管上了聂小倩转生之事，还亲自帮忙把小白狐送去见宁采臣。
原以为是白玉堂跟展猫提过此事，现在看来，倒更像是兰若的手笔。
“若若，不会……是你让小倩转生成狐的吧？”
如果是兰若在里面插了一手, 白小凡还真不知该如何对宁采臣解释, 毕竟当初是好心帮忙，可最后……违背他们意愿的结果，到底算好还是坏呢？
兰若眨眨眼, 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可没有强迫她。本来你们找不到合适的狸奴让她转生, 眼看着投胎的时间就快到了, 若是超过时限, 就会被随机送入六道轮回, 到那时会转生成什么都无法选择，要不然天蓬元帅怎么会转生成一头猪呢？”
“我只是跟她说，张四郎家的小狐狸，生于灵穴之中，更容易开智生灵，比一个普普通通的家猫野猫成精成妖的几率更高。”
“重活一世，是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哪个风险更大，她自己会选。”
白小凡不由默然无语。
不能不说，兰若虽然是个幼体萝莉，可千万年的修行，哪怕是块石碑成精，见过的事和经历的人心变化，也比她多得多，看着萌萌哒可爱得没心没肺，实际上比那些成年御姐们更懂得生存之道。
至少……她比不上。
唉，真是白穿越了一回，拥有这么强大的血脉传承，还白捡了条龙做相公，居然差点就沉迷进恋爱脑的剧情里成了傻白甜代言人。
“你说的有理，还好我把她先带回来了。”
白小凡有点心情复杂地将小白狐交给兰若，兰若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挖空了的蒲团，正正好将小家伙放进去，然后又熟练地给她喂了点灵气，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早有准备。
“白姑娘？”脑海中忽地传来个男子的声音，白小凡吓了一跳，除了轩辕牧，她这脑电波又链接上谁的了？
“我是张四郎，多谢白姑娘救命之恩。”
从陶谦那得到了那一小块几乎过期的息壤，白小凡就把它埋在了盘龙空间里，那里原本就种着牡丹花根，还有张四郎的狐狸本体在恢复期，原以为先恢复的是牡丹花妖，可没想到居然先醒来的是张四郎。
要知道，当时若非张四郎用自己的妖丹护住牡丹花妖的花根，只怕刚挖出来的牡丹花妖，就当场魂飞魄散，连点渣都剩不下。
失去了妖丹的张四郎变回原形且昏迷不醒，这才被白小凡收入盘龙空间休养。
好在这里的灵气充沛，虽然九个小龙崽也在这里，但相对于龙崽而言，他们剩下点边角料的灵气都够张四郎这样的妖狐修行之用了。
更何况老大球球十分喜欢他，还在他的琵琶上住过一阵子，有这份渊源在，对他也照顾得格外精心，结果牡丹花妖还没恢复过来，张四郎就先醒了。
刚一醒来，张四郎还没能化回人形，就先感觉到外面有血脉相连的亲眷感应，便忍不住叫了白小凡一声。
白小凡赶紧将他放了出来，张四郎一落地，就凭着感应朝兰若那边扑了过去，一眼便看到那蒲团里缩成一团的小毛球，顿时就呆住了。
“这……是我家的？”
他这会儿恢复原形，是一只足有五六尺长的大白狐，浑身雪白的皮毛，一双墨绿色的狐狸眼虽然有点懵，却依然漂亮得让人心尖直跳。
真想不到，张四郎变成的人形容貌只是平平，远不及他家中的那些小狐狸，可本体居然如此美貌，难怪能成为颜控一族的花妖好友。
只是……白小凡明明记得，她收进空间时的张四郎，是只皮毛发灰，普普通通的狐狸，这几日不见，一清醒就来个大变身，简直太让妖震惊了。
难不成盘龙空间还有让妖物血脉进化的本事？
兰若一看到毛绒绒的大狐狸，就立刻放下了小狐狸，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张四郎，一个劲地点头：“是啊是啊，这是你家十九娘，不过刚出生三日就夭折了，正好我们认得的一个女鬼要投胎转生，就借了她的身子转身，如今也算是你妹妹了。”
“呃……”张四郎有点懵，想不通这样算不算自己的妹妹，就听得白小凡忽地惊呼一声，“哎呀，你那个牡丹……也活了！”
张四郎一惊，差点跳了起来，“曹殊……曹殊也醒了？”
白小凡点点头，真是没想到，陶谦给的息壤，居然这么给力，那牡丹花妖本身得了张四郎的妖丹，保住了灵性不失，如今得了息壤之助，这短短几日间，就枝叶繁茂，今日终于开花，从花苞绽放时，终于露出了在花芯中沉眠的花妖。
而一直守护着花妖的张四郎突然离开，让沉眠中的花妖失去了安全感，自己跳下来时，差点被睚眦给踩到，球球赶紧叫了白小凡来帮忙，这才发现曹殊醒了。
只不过……如今的花妖曹殊只有三寸高，还得小心翼翼地用手接着，才能将他从空间里取出来放在桌上，一看那细胳膊细腿娇嫩精致的模样，就生怕用力稍微大了就会把他折断。
这位不愧是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妖，哪怕刚刚醒来，妖力不足原本的百分之一，身形也缩小到三寸高，简直跟那九个小龙崽刚出世时差不多。
可相比那九个妖怪团子萌萌哒的模样，花妖却真的像是精灵一般，集天地灵气于一身，小巧精致，肌肤几近透明，一身花瓣所化的衣衫如丝绸流云，翩然若仙，墨绿色的丝绦在腰间松松一系，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轮廓，哪怕刚落在桌上时脚步趔趄一下，亦保持着优美的姿态。
此刻他正低头望向在地上蹦跶的大白狐，哪怕如今的张四郎本体形貌与原来大相径庭，可他吸收了张四郎的妖丹，对他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当即便朝着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去。
“四郎，终于又看到你了！”
大狐狸呜咽一声，从兰若身边嗖地蹿到了桌前，小心地将偌大的脑袋凑到了他小小的手掌下，任由他抓着自己的长毛，一下子跳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坐下，还顺手撸了一把他粉红色的耳朵，满意地笑了。
“早就想这么骑一回狐狸，想不到隔了这么久，终于让我骑到了。”
张四郎的耳朵蹭地变得通红，小声地说道：“你早说的话，我早就让你骑了啊！”
白小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绝美的小花妖逗狐狸的画面，喃喃地说道：“我……好像种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花妖，还是花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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